22 一些暧昧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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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潇奕跟着阿方索走上餐厅的阁楼，像一间储藏室，堆满了各种食材的原料。 阿方索打开储藏室边上的小门：“我就住这。” 唐潇奕望向屋里，里面简单的一张床，有个衣柜，收拾的还算干净。 “一个人？” 阿方索开玩笑地说道：“有时会忍不住带人回来。” 唐潇奕神情淡漠，没有接他话，直接问道：“账本呢？” “稍等。” 阿方索下楼搬上来一套桌椅，摆在储藏室中央，再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叠账本放在桌上。 “差不多这些，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做吧。吃饭可以在店里，住的话……” “我有地方住。” 阿方索看着他，“好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怎么都找不到话题，“需要什么的话和我说。” “我会的。” 唐潇奕打开账本，专心看起来。 睫毛浓郁的阴影投在他眼睑处，浅色的薄唇微张着，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安静的唐潇奕看起来有种禁欲般的冷峻。 阿方索移开目光，默默下楼了，原来真的是他…… 整个下午，阿方索想到他在阁楼上做账就心不在焉。回到这里后，他找过很多男人女人，却没有一个是他要的。而眼前这个男人，很特殊，他不在心里任何一个位置，却总是时不时会让他感到困扰。 当初，既然选择放下，他完全可以忽略那个闪过的红点，坐上邵飞的车，远离一切。可他不受控制地扑上去了，身体永远是最真实本能的反应。 “老板，怎么有一股焦味啊！”小凡不满地喊道。 阿方索回过神，急忙关掉火，把锅里的菜直接倒了。 小凡：“快点，客人在催了！” “马上好！”阿方索点起根烟，开始重新炒菜。 时至深夜，客人熙熙攘攘地离开，收拾好一切后。阿方索对小凡说道：“今天晚饭你在这儿吃吗？” 小凡笑道：“今天我有约会，得赶紧回去洗澡呐！臭死了！” “今天？”这不意味着晚饭得和唐潇奕两个人单独吃，阿方索还没准备好，“明天不行吗？” 小凡叉腰说道：“老板，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可不喜欢一身油烟味的大叔！” “好吧。”阿方索一手擦着抹布，望了眼天花板。 上阁楼的脚步声都比以往轻了很多，唐潇奕看起来很困扰，不停转着手里的笔。 “吃饭了。”阿方索说道。 唐潇奕放下笔，刚见面激烈的情绪被这些账本折磨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 唐潇奕拿起一本账本，夹在腋下跟着阿方索下楼。 阿方索帮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听小凡说你想吃鱼汤，这是我刚做的。” 唐潇奕没有接他的话，翻出像小学生涂鸦般的账本问道：“这栏填的是购买东西的名称，可是这些圈是什么东西？” 阿方索嘴里咬着筷子，拿起账本看了半天。他来Z国这些年，口语已经很流利了，但字还是没认多少，他也压根没兴趣再学。 “自己都看不懂吗？” 唐潇奕问道。 “我照着画的，它们就长这样。我记得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贝壳类动物，” “……” 唐潇奕默默吃起来。 阿方索合上账本，笑道：“不用做那么细致，我只想知道每个月利润成本是多少。” “太粗糙，” 唐潇奕小声说道，对上阿方索的眼神，他改口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两人小心翼翼相处的样子，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变得很有暗示性。阿方索看着他，默默说道：“都过去了。” 唐潇奕盯着他胸口，想起以前的种种，禁闭室内的竭嘶底里，无数个萧条的夜晚，不是一句“都过去了”就能真正过去的。 见他沉默不语，阿方索放下碗筷，抓住了唐潇奕的手，“别再想了。” 唐潇奕惊恐地挣脱他的手。在监狱中没人碰过他，那些本能的欲望几乎都消失了，除了自己他都忘了被另一个人碰触是什么感觉。 “抱歉。”阿方索收回手，他很不习惯唐潇奕变得这么拘谨。 “不用道歉。” 唐潇奕说道。 阿方索尴尬地笑了笑，他和唐潇奕的共同话题只有回忆，可没人愿意提起。就这么干坐着，感觉这顿饭能吃到天亮。 “邵飞来找过你吗？” 唐潇奕突然问道。 终于有个无伤大雅又能作为话题的人，阿方索回答道：“有时会来，节假日或是过年，平常比较少。” “他过得怎么样？” “上次见到他，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在我店里喝了一晚上的酒。” 唐潇奕马上说道：“科林对他很执着，我回来时他让我向他问好。” “科林……”阿方索重复着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邵飞以前的上司。” 阿方索还是没能想起来，他笑道：“邵飞不是我，他立场很坚定，不管是谁都很难改变他。” “也许正是这样，科林才觉得更有挑战性。” “我觉得没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你别代入我。” “我没代入，你不是他。” “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接受男人。” “我没说所有。” 唐潇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为什么平静的对话又为了莫名其妙的事开始争执。 阿方索无奈地说道：“不说他了，说说你。” “我没什么好说的，” 唐潇奕拿起账本，“这本我还没做完，带回家继续，明早给你。” 阿方索本想送他出去，但看他急着离开的样子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坐在桌前说了声“回见”，目送唐潇奕离开后，他发现对方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他轻叹一声，把那碗米饭直接倒在自己碗里。 如果哪天能笑着调侃自己的过去，才算真正走出来了。 唐潇奕做不到，阿方索也是。 账本被凌乱地丢在地板上，唐潇奕躺在椅子上揉着眼睛，手指从脸移到脖子，再移到锁骨处的疤痕，他按压了几下后再往下，到小腹时他停住了。 以前和阿方索的缠绵还历历在目，即使在下面他都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可现在被阿方索碰到手时，不但没有勾起他的欲望还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一身毛。 为什么会这样？唐潇奕反复摸着自己的唇，寻找答案。 在监狱他连正常的自慰的都没有，有时无法避免地出现生理反应，他会尽量转移注意力，不去管它。 时间久了，反而习惯了。 也许他害怕阿方索又勾起了他的欲望，让他变成以前那个永远满足不了的唐先生。 ——有时忍不住会带人回来。 唐潇奕想起他说的这句话，他过得很随性，已经没什么能困扰他。同时，唐潇奕又觉得有些沮丧，却为自己这样的反应感到可笑。 回来后的每一晚，唐潇奕都睡不好，特别是今晚。也许在监狱渡过余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隔日，唐潇奕昏昏沉沉的醒来，觉得身体很沉，没有精神。 他带着账本来带到阿方索的店里，刚想上楼时，被阿方索喊住了：“吃早饭了吗？” “吃了。” 阿方索走过来问道：“自己做的吗？” 唐潇奕不想闲聊，更不想和他客套，“我做账去了。” “等一下。”阿方索拉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 阿方索有些为难，愣了几秒后说道：“今天小凡请假了，你能帮下忙吗？账的事先放一放。” 要在嘈杂的楼下待一天，对唐潇奕来说是个挑战，他不情愿地问道：“她为什么请假？” “身体不舒服。”阿方索也很无奈，估计昨晚约会和男友玩大了，今天都没力气来干活了。 唐潇奕沉默着环顾四周，现在店里还没客人，中午开始会陆陆续续地多起来，晚上是高峰。 他把笔记本和账单放到楼上后，卷起了袖子来到厨房。 “我需要做什么吗？” 阿方索正在切菜，他回头看了唐一眼，指着地上的蔬菜：“先把这些洗了。” 唐潇奕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洗菜，他洗得很认真，一根根地洗，由于太过严谨，所以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 阿方索忍不住用余光瞟着他，“绿色的菜，要把叶子都摘下来，不用洗那么仔细，随便用水冲一下就可以。” 唐潇奕掰下一片片叶子，突然说起了西班牙语：“这样吗？” 阿方索点头笑道：“恩，”也说起了母语，果然沟通起来更顺畅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唐潇奕问道：“都洗完了，还要做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了，如果有客人来的话需要你去点菜。” 他确定没什么了？唐潇奕不明白这样的餐厅为什么还能开下去，用最简单的三个字来形容就是“脏、乱、差”。 如果唐潇奕是老板，也许会把外面地上铺着的油腻瓷砖都撬了，不但是瓷砖，连餐桌、椅子……所有都想扔了。 唐潇奕委婉地问道：“不需要打扫卫生吗？” 阿方索打开厨房的小窗户，往餐厅外张望：“我看挺干净的，不用了，”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忘了件事，需要做的烤鱼还没腌制。” “需要帮忙吗？” 阿方索指着透明的大水槽，“要，快去，先杀十条鱼。” 唐潇奕呆站着，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会杀鱼，只会杀人。” 这样的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会比较好，可唐潇奕像是在叙述事实，已经不是“像”的地步，他就是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事实。 阿方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放下菜刀，拿出根烟叼在嘴里，猛吸几口后，他把烟灭了，走到水槽边开始杀鱼。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在阿方索看来，唐潇奕的那句话像是在提醒自己你再怎么努力生活，也无法改变以前是杀手的身份。阿方索听后很不爽，怕和他吵起来，于是把不满都撒在鱼身上。 阿方索又点上根烟，说道：“杀鱼是挺繁琐的，和杀人不一样，人死了就完事了。这鱼你还要清理它的尸体，”他边说边做着，“开膛破肚，扯出肠子，鳃也不要。” 唐潇奕在一边看着，即使学会了他也不想做这种事，他在阿方索耳边轻轻说了句：“你还没刮鱼鳞。” 阿方索这才反应过来，笑道：“被你气晕了……现在刮。” “因为我不会杀鱼，所以你生气了？” 唐潇奕莫名其妙，自己说什么了吗？他为什么会生气。 阿方索放下手里的鱼，看着面无表情的唐潇奕，他无奈地笑了——算了，是我多心了。 “是，我以为你什么都会。”阿方索说道。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阿方索继续看着他，多年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现在多想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他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厨房里突然很安静，阿方索深吸口气，郑重其事地叫出了唐的名字：“唐潇奕……” “恩？” 唐潇奕敏感地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艾伦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是场意外，我也没料到。” 唐潇奕平静地说道。 阿方索匆忙地站起来，他洗完手后，大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为什么当初你非要那么说？” 唐潇奕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那时我觉得，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你不在意我，我也没必要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阿方索的手抓住了他的后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没有不在意你。” “是吗？” 唐潇奕甩开他的手。 阿方索没再说什么，坐回小板凳继续杀鱼。他没有忘记那晚。他以为唐潇奕只是单纯向他求欢，他给了，对方的反应却很痛苦——尤西，你这是强奸。 不愉快的记忆浮上来，阿方索皱眉说道：“你出去，这里由我来。” 唐潇奕默不作声走出了餐厅外，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抽烟。像阿方索说的，他的烟瘾越来越重，阿方索也是，如果两人同时在狭小的厨房抽烟，估计所有食材都会染上尼古丁的味道。 这时，一对情侣牵着手向餐厅走去，唐潇奕赶紧灭了烟，回到餐厅。 唐潇奕冒失地冲进餐厅，男人看见他后如见鬼般大叫一声：“啊——你！你……” 男人身边的女人惊慌地挽着他胳膊，问道：“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不就是个人嘛。” 唐潇奕打量着这对情侣，叫出了男人的名字：“邵飞？” 邵飞直接和女友说道：“宝贝儿，他姓唐，你就叫他唐，他是这家店老板的……怎么说来着……” 女友也是上道儿，马上接他的话：“男朋友？” “不不，”邵飞立马否定，“很久很久前的前任，”说着他朝厨房大吼一声，“你俩他妈算在一起过吗？” 阿方索烦躁地摔开小窗，说道：“我不记得今天是什么节日。” 邵飞拉着女友，笑着坐在餐桌前：“今天是我和我女友的一周纪念日。” “别乱说话。”阿方索瞪着他，砰地把小窗户关了。 唐潇奕把菜单扔到邵飞面前：“点吧。” 邵飞嘟囔着：“没见过态度这么差的服务生，小凡那丫头呢？” 唐潇奕：“她今天请假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邵飞翻着菜单，“别说，让我猜猜。肯定是陈彬，对不对？厉害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陈彬到底是做什么的，除了那家破俱乐部。” “陈彬又是谁？”女友问道。 “一个有钱人，”邵飞说着突然想起来还没介绍身边的女人，他搂着她对唐说道：“这是我女朋友，方怡，居然和阿方索的中文名是一个姓，这就是缘分。” “点菜。” 唐潇奕敲着桌子，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别催，”邵飞把菜单给女友，“宝贝儿，想吃什么，尽管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女友，他又抓着唐说道：“告诉你一件神奇的事，阿方索的中文居然退步了，我的意思是他能说好，但主观上不愿意，他这十几年就顾炒菜了，有时候和小凡说话还手脚并用，你要拯救他。” “看出来了。” 唐潇奕想起了那些账本，拼音、图画有的直接用了西班牙语。 “他就喜欢跟那些洋妞混在一起，咳咳咳……”邵飞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也经常忽略自己顶着一副洋皮囊，“我的意思是，人总有寂寞的时候，对吧？” “点完菜了吗？” 唐潇奕问道。 “好了。”方怡把菜单递给唐。 唐潇奕温柔地对她笑了笑，方怡的心剧烈跳了下，她看着唐潇奕的背影，激动地抓住了邵飞的手，“天哪，他好帅，和你还有你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他都能做你的叔叔了，”邵飞不屑地说道，他遮住方怡的眼睛，“别看了，你无法跨越性别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