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耽美小说 - 暴君不暴(土匪攻X帝王受)在线阅读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本王才不给他写信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本王才不给他写信

    樊小虞定定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二十多年前,秦裕率兵进犯岭南,杀了我樊家一百三十余口人,如今和他狼狈为奸的萧治正在北梁作乱,说不准还会进犯岭南,你让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听过他这番话,萧乾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但片刻之后,他仍挥动马鞭,绕过拦路的樊小虞,沉声道:

    “那是二十年前的恩怨,你要为了不相干的东西送命么?解天知道你这么蠢吗?”

    “我......!你!”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樊小虞呼吸一颤,瞬间呆住了。

    就他这愣神的功夫,渡关山众人已经绕开他,接着向前赶路。

    “樊公子,保重哦.....”宋祭酒坐在马背上朝他挥了挥手,笑得灿烂如春。

    “你难道不想知道秦霜从北梁到岭南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眼看队伍越走越远,樊小虞猛然回神,冲走在最前方的男人高喊道。

    萧乾的瞳孔一震,陡然停下前行的动作。

    樊小虞见状双目一亮,立即冲上前去:“你不想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吗?!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从鬼门关......”

    “上马。”

    “啊?”

    不等樊小虞的话说完,萧乾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爷说让你上马。”男人额头旁的青筋跳动了两下。

    “你这小子,真不知是说你笨还是机灵......”看到这里,神态懒散的宋祭酒打了个哈欠,含笑催促:“哥哥都同意你跟着去了,还不麻利点!”

    “哦......哦!”樊小虞这才反应过来,朝萧乾咧嘴一笑,便快速翻身上马,加入了出征的队伍。

    此刻天朗气清,微风拂过,吹去了心头的疑虑不安,只留一腔豪情热血,伴随着众人奔赴战场,为自己要守护的人而战。

    秦霜许久都未睡的这般沉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真的梦,在梦里,他从一开始就长在岭南宫里,没有秦府,也没有秦裕,更没有那些打骂和凌辱,他的名字,也从秦霜变作了解雨霜,在岭南,他被解天宠着长大,性子有些叛逆,没满十六岁就上了战场,说非得打出个名堂让皇兄看看......

    只可惜,刚到敌境,他就遭到埋伏,险些丧命,这个时候,萧乾出现了,男人的样貌不改,亦是二十来岁的大好年华,他救了他,悉心照料、尊重妥帖,两人渐生情愫,竟抛下敌对的身份,不顾一切的相爱了......再后来,临危之际,为保他平安,萧乾将他送回了解天身边,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岭南,不再和他相见。

    “别走.....”

    陷入梦境的秦霜攥紧手指,觉得鼻间一阵酸楚,眼角滑过了一道泪痕。

    “呐......哇呜!”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婴孩的嘤咛声,把他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晴望......”秦霜睁开双眸,便看晴望正躺在自己身边,露出一脸要哭的样子。

    “不许吃手。”把手从小崽子嘴里拿出来后,他闭了闭眼,回想起方才在梦里的情景。

    解雨霜打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岭南最尊贵的二殿下,可到最后,他还是被迫和心爱的人分离.....

    而秦霜认贼作父、受尽苦楚,颠沛数十年才寻觅到至亲之人,却因这捉弄人的命运能和萧乾长相厮守,想来.....吃的那些苦,也算值得了。

    “哒.....哒哒!”晴望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瞅着他喃喃道。

    经小崽子一提醒,秦霜这才记起,似乎是有什么人把他打昏的......他按揉了一下微微酸痛的后颈,忽然发现最熟悉的那个人不见了。

    萧乾......

    “萧乾!”

    该不会是有刺客吧......想到此处,他立刻走下床榻,冲出了内室,四处寻找男人的身影。

    “王爷这是怎么了......?”

    正当秦霜慌乱不已之际,忽然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听到对方温润的声音,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戚大夫,萧乾......萧乾在何处?”

    “萧爷他......”

    “他已经走了。”

    戚默庵正不知怎么回答他时,解天忽然从寝宫外走了进来。

    “皇兄......你说、什么?!”秦霜怔了片刻,又轻蹙眉头道:“可他的内力还未恢复,又有疯病,岂能就那样上战场?”

    解天面色平静地望着他,只温声道:“他会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回来的。”

    听闻此话,秦霜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戚默庵:“戚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默庵正心虚着呢,哪敢直视他的脸,于是连忙躲开他的视线:“咳嗯.....王爷不必担忧,萧爷的身子骨硬朗着呢。”

    把他慌张的样子收入眼底,秦霜隐隐明白了过来。

    近些日子萧乾很古怪,平日里都好好的,只有在碰见戚默庵,或是要诊脉时才会“发疯”,两人共枕而眠时,萧乾总抱紧他不放,还会在他耳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原谅、别怕,还有等他之类的“疯话”。

    仔细一想,秦霜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他注视着面前的两人,哑声问:“你们一直都知道他没疯,对么?”

    “这......”戚默庵头冒冷汗,不知该怎么回答。

    解天倒是神色如常,先开口安抚弟弟:“霜儿,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秦霜闻声,用清冷的凤目直勾勾地盯着兄长,为他帮萧乾说话而感到稀奇。

    “为了我?本王不过是又一次被他骗了。”说这话时,秦霜险些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他是那般相信他、在意他、维护他,为了他不惜与至亲作对,就算此刻发现自己被骗,心中也只有担忧和牵挂,可他却不辞而别!

    看着空荡荡的寝宫,秦霜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又闷又痛......当他发现,自己气恼的不是被骗,而是萧乾不和他商议便去了战场,他就更怒不可遏。

    方才因梦境而生出的庆幸、甜蜜和温柔,此刻尽数化作了燃烧的怒意,那股火气直冲脑门,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萧乾面前,把他狠狠打一顿解气。

    “本王要去找他。”秦霜冷着脸,沉声宣告过后,抬脚就往殿外走,但这一次,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他。

    “王爷,不可。”

    戚默庵面容沉静地挡在门前,对他摇了摇头。

    “戚大夫,你拦不住我的。”秦霜和他对视着,眉目间难掩焦躁之色。

    萧乾独自奔赴战场,不知会遇到什么危机,他要去帮他......

    “戚某知道,就算整个岭南的兵来了,都不能改变王爷的决定.....”戚默庵闻言并未收回手,而是柔声道:“但您腹中的孩子,一定能拦下您。”

    “你说什么.....?”

    “请恕戚某无礼,在王爷昏睡时,我给您把过脉,您腹中.....已经有足月的胎儿了。”戚默庵稍稍躬身,拱手禀报道。

    忽听此言,秦霜看了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兄长,觉得有点恍惚。

    难怪解天不上前阻止他,原来是笃定他不会走。

    “上一次王爷和萧爷发生误会,因而离开北梁,带着小世子受了不少苦,又伤了身子,落下不少病根,此次,王爷应当在宫里安心修养......戚某想,若是萧爷知道了.......”

    “不要让他知道。”

    “王爷......”

    戚默庵正以医者的身份劝解秦霜,对方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别告诉他,以免他打起仗来分心,至于战场.....本王不去便是。”秦霜走到桌边,坐进太师椅里,凝视跳动的烛火发呆。

    此时此刻,他内心既是喜悦,又有些不甘和懊恼,同时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溜走。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时刻,那个人偏偏不在身边呢?

    有了孩儿又怎样,他照样可以骑马射箭打仗把那人揍一顿......

    “霜儿,孩子的事你莫怕,朕和舅舅都会陪着你,还有太医院和戚默庵在此,你不必有所顾虑。”看他神色凝重,解天还当他是在怕产子的事,便出言安慰道。

    若他知道此刻秦霜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锤人的话,恐怕会气的吐血。

    “本王知道了,皇兄、戚大夫,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秦霜回过神,面色淡然道。

    解天闻言和戚默庵对视了一眼,便颔首道:“也好,如今你是该好好休息,那朕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对戚默庵使了下眼色,而后和对方一并离开了寝宫。

    接下来的几天,秦霜表现的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饿了便吃、累了就睡,偶尔下棋、带萧二散步、看晴望在地上爬.....天气太热时,他还会躺进藤椅里乘凉,只是贴身照料的小宫女却发现,王爷的书桌上多出了些许空白的信纸。

    每逢傍晚,暮色微迟时,王爷便会坐在桌前,对着那些信纸出神。

    小宫女很好奇纸上有什么,就凑过去看,可每当她一靠近,秦霜就会把纸揉碎扔掉。

    碍于主子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小宫女也不敢捡,只能偷瞄,没想到这一瞄,就瞄见了一个萧字。

    她顿悟,连忙笑道:

    “哦.....!奴婢知道了,王爷是在给萧爷写信,对不对?!”

    秦霜的瞳孔一颤,咬了咬牙,半晌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因为他确是在给那人写信,他辗转反侧,想压下心中的思念,可那份不舍和牵绊就如潮水一样,不停地涌入心间,在他四肢百骸中流窜奔涌,让他无法安睡,就连提起笔,也会不自觉的写下“想你”二字。

    这样害羞隐秘的心事,让向来强势冷傲的他不知所措。

    明明早已水乳交融,连孩儿都有了,但写信这种再纯情不过的事,他竟会感到脸红发烫......

    “本王才不会给他写信。”对着小宫女含笑的模样,秦霜羞得不行,当即把纸撕碎揉成团扔了。

    “啊.....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俗话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前方战事吃紧,若萧爷收到王爷的家书,打仗都会有劲了吧。”

    就在小宫女感到无语时,门外忽而响起了戚默庵温润的嗓音。

    “家书.....?”听了他的话,秦霜一时怔忡。

    “没错。”戚默庵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如今王爷给萧爷写东西,不单是信了,而要称作‘家书’。”

    是吗.....家书,好生温暖又亲密的词,秦霜垂下眼眸,凝视着空白的纸张,心跳的飞快。

    不成,凭什么他先写信?这么一来,不就是变相原谅那人偷跑的行径了么?他才不要原谅他呢!

    “本王要出去走走。”秦霜沉思片刻,又沉下脸,整顿一下衣裳,便离开了寝宫。

    走出宫苑,他发现近来皇宫里多出很多侍卫,每当他靠近宫门,就有大量的侍卫围成人墙,把宫门堵的密不透风,更夸张的是,御膳房、太医院、戚默庵,甚至连解天都加入了堵人的队伍。

    秦霜走哪儿,他们就堵哪儿,大夏天把人整出一身汗才罢休。

    知弟莫若兄,看来经过种种磨难后,他的这位兄长已经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知晓他憋着什么“坏”,决计不会让他离宫。

    无奈,秦霜只有在小宫女的帮助下,去了城里的偏安巷。

    “王爷,这梧桐树有啥特别的呀.....?您盯着它,都盯了一晌午了......”

    小宫女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热的脸颊通红。

    秦霜抬手抚摸着梧桐树的纹路,眼中有一丝笑意。

    “本王在数上面的叶子,三千九百二十片......一片不多,一片也不少。”

    “啊?天啊,这叶子,数的过来吗?”小宫女瞅着茂密的树叶,简直惊呆了。

    原来主子费尽心思出宫,搁这儿站了大半天,只是为了数叶子?

    秦霜淡然一笑,没有回答她,只道:“好了,我们回宫吧。”

    “王爷,您不去找萧爷了吗?”小宫女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秦霜停下步伐,回望一眼身后的树,弯起了眉眼。

    “不去了,这一次,就让他再多想念本王一点吧。”

    回到寝宫后,秦霜便摊开信纸,拿起了笔墨。

    虽说心里那股气已经消了,但提起笔来,还是不知该写什么,直说思念的话,显得太过孟浪,可若单单谈战事,又过于正式,那人铁定会失望的......左思右想,秦霜便画下了一颗梧桐树的轮廓。

    “王爷,喝些冰梅汤吧。”

    瞅着窗外的烈日,小宫女赶忙端上了冰梅汤。

    “嗯。”秦霜淡淡的应了,拿起瓷碗喝下一口。

    酸甜的梅子汤在冰里埋了一整日,取出来时还冒着丝丝凉气,随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涌入鼻间,顷刻驱散了盛夏的燥热。

    “这汤做的不错。”秦霜本在专注作画,尝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后,他不由得停下笔,道:“你去知会这做汤的厨子,让他到内务府去领赏吧。”

    小宫女闻言捂嘴笑了笑:“回王爷的话,这个厨子呀,恐怕领不了赏了......”

    “为何?”秦霜放下手里的碗,奇道。

    小宫女止住笑意,轻转着灵动的眼珠:“因为这个厨子啊,已经上战场去了,王爷还是等人回来了再赏吧。”

    听闻她的话,秦霜一愣,又低头去看那梅子汤。

    浅紫色的梅汁色泽清亮清透,映出了他明艳的凤眸。

    萧乾,本王想喝你做的冰梅子汤了.....你快点醒过来,做给我喝,好不好.....?

    那一日,他摸着萧乾的脸,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竟被男人如此用心的记下了。

    “萧爷走之前,特意到御膳房摘了好多杨梅,捣鼓近三个时辰,才做好这梅子汤,当时奴婢瞧他后背都湿透了呢......”

    看到秦霜微微恍惚的神情,小宫女又轻声补充道:“要奴婢看啊,萧爷当真是心细如发,对王爷妥帖的很。”

    听完她的话,秦霜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碗边缘,又红了脸。

    “罢了,本王就不跟他计较了。”他垂下眼眸轻哼一声,便接着画那棵梧桐树。

    后面几日,秦霜就整日把自己闷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乘凉下棋看医书了,只悉心画那幅梧桐绘。

    很快,梧桐树的轮廓就成了型,有了茂密树杈和碧绿色的枝叶,乍一看去栩栩如生,像要从纸张里长出来似的。

    瞅着那张漂亮生动的画,小宫女忍不住赞叹道:“王爷的手可真巧,都快赶上宫里的画师了......!赶明让内务府镶上框,挂在这宫里,又是一副风景呢。”

    听见她的话,秦霜放下笔墨,按揉着有些酸痛手腕,淡笑道:“这可不是画,而是要寄给萧乾的信。”

    “信?”小宫女顿时瞪大眼睛,奇道:“这只有画没有字的,如何能叫信?”

    秦霜敛起含笑的眉目,饮了一口茶道:“不管是字还是画,都是本王赏他的,他好好领赏便是。”

    虽不知主子藏着什么心思,但听闻此言,小宫女还是偷笑道:“待萧爷收到这份赏后,铁定高兴极了。”

    听了她的话,幻想着萧乾看见这副画时的反应,秦霜面色微红,只道:“好了,你去把紫钗抱来吧。”

    “是,奴婢遵命。”小宫女欢欢喜喜的应声,忙去找送信的小紫鹰。

    时辰临近晌午,头顶骄阳似火,宫中上下像被晒成了一滩水,格外宁静。

    在旁人都躲着日头走时,却有一道天青色的身影站在长满花花草草的庭院,给假山石上的麻雀喂食。

    鎏金色的日光洒在池塘里,蒸腾出浅浅的水汽,漾在不远处的花阴上,留下晶莹的痕迹。

    “真没想到,这宫里也有如此风景。”

    望着眼前仿若田园风光的情景,戚默庵不由得感叹一声。

    这两日他不是在太医院,便是在堵秦霜的路上,完全没有闲暇的时候,好在......眼下秦霜似乎放弃了出宫的念头,他才得以四处转转。

    “救命啊——!救命......”

    就在戚默庵感到惬意之际,宫苑里突然响起了女子焦急的喊声。

    戚默庵回过头,便见一名宫女神色惊慌跑上小桥,像是在寻找什么。

    “戚大夫......?戚大夫!”

    看见他的一瞬,宫女就像看见天神降临一样,赶忙扑过来,急声哀求道:“救救.....戚大夫快救救我家主子吧!”

    “姑娘莫慌,出什么事了?”戚默庵的神情严肃下来,询问道。

    “我家主子他、他突然摔倒了,奴婢去扶他,发现他喘不上气,脸都憋红了.....!”小宫女颤声回应他。

    “快带我去看看。”

    “是.....!”

    戚默庵立即拿上随身的药箱,和她赶到了另一座宫苑。

    走进宫门,就看水榭里躺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像是昏了过去。

    四周珠帘摇晃,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貌,但看见对方那头如月的银发后,戚默庵面色一沉,立刻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国舅.....!”果真是他.....待把人翻转过来,看见对方的容颜后,向来沉着淡定的他忽然有些紧张。

    “咳.....嗯嗬......”此刻的裴玉寰脸色惨白,双手微微抽搐,好似正经历着巨大的痛楚。

    看他尚有一丝意识,戚默庵立刻把人抱进怀里,抬手去探他的脉象。

    “国舅莫怕,戚某这就帮您施针。”

    碰到对方冰寒的手腕,摸到他燥乱不安的脉搏后,戚默庵当机立断取出针灸,捏紧裴玉寰的手指,待他的指尖泛出一抹青紫色后,便把针扎了进去,放出淤积的血珠。

    “呃嗬.....啊!”裴玉寰疼得身体一颤,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往他怀里偎了偎。

    看到他无助的举动,戚默庵心头一震,猛然失神了。

    好软.....他反握住裴玉寰的手,不经意瞥见了对方渗出汗珠的脖颈,竟觉得心神大乱。

    “别怕,很快就好了,轻轻吸气.....”发现自己的失态,戚默庵立即移开眼,用手轻拍着裴玉寰的脊背,帮他顺气。

    好生温柔的人呐......瞧着他的侧脸,一旁的宫女在内心感叹道。

    北梁的男子都这般柔情吗?可是萧爷怎么那样?她揪起细眉想着。

    “我、我这是怎么了.....咳,嗯。”

    片刻后,裴玉寰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看他不再急喘抽搐,戚默庵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取出手帕,帮裴玉寰裹住扎伤的指尖,温声道:“国舅这是气血淤积,外加中暑脾虚、内息停滞,所以才会突然有呼吸困难、浑身发冷的病状。”

    说着,他把裴玉寰扶起身,又得体有礼的后退半步,问道:

    “敢问国舅,之前是否有旧疾未愈?”

    听到他的疑问,裴玉寰迟疑一下,挥退了身边的宫女,待她离去后,他才回过头,凝视着戚默庵轻声道:“戚大夫不必多礼,如今这世上已无岭南国舅,你唤我玉寰便是。”

    听着他清润的声线,戚默庵眼中闪过一缕慌乱,只唤道:“裴公子。”

    瞧他一板一眼的,裴玉寰不禁露出浅笑:“那日我太过忧心,对戚大夫发了火,还请你莫要介怀。”

    戚默庵知他所指是商讨为萧乾换血那日,便柔声道:“在下不敢,裴公子也只是担心王爷而已。”

    裴玉寰深深地看着他,突然道:“实不相瞒,我曾经.....做过药人。”

    “什么?”戚默庵略感诧异。

    “为了救人,我试过很多药,因而落下了病根。”裴玉寰收起笑容,又轻蹙眉头恳求道:“今日的事,你可不可以别告诉天儿,我怕他会担心。”

    “裴公子且放心,我不会告诉陛下。”察觉到他的不安和为难,戚默庵当即答应道。

    “只不过.....您要答应我一件事。”

    正当裴玉寰放下心时,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什么......?”

    “裴公子的脉象时凶时缓,乃是病症加重的征兆,若不好好医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戚默庵上前半步,轻抚他的手腕,沉声道:“戚某是医者,既然得知了您的病况,便不可置之不顾。”

    “裴公子,可愿让在下为您医治旧疾?”

    听闻这话,裴玉寰的神色有几分哀伤,他抿了抿唇,答应道:“也好。”

    “只是,我怕天儿会发现.....”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戚默庵依旧耐心:“方才我赶来的路上,发现我所住的院落离裴公子不远,您若不嫌弃,在下便在每日傍晚来给您送药、施针,您看如何?”

    听他这么说,裴玉寰的双眸一亮:“那再好不过了,便、有劳戚大夫了。”

    见他同意,不知怎么,戚默庵心中竟有点欢喜。

    是因为有了和他天天碰面的机会吗?

    “裴公子不必客气。”觉察到自己古怪的心思,戚默庵连忙拱手道:“外面天热,您身子虚弱,还是快回寝宫歇息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

    瞧着他俊逸的脸,离开水榭后,裴玉寰摩挲着指尖上缠的手帕,心头泛起了丝丝热意。

    他冰冷空虚的身体,忽然之间,就像那块染了几滴血的手帕一样,被烫上暧昧疯狂的烙印。

    .......

    千里之外,黄衣军早已集结在北梁京都的各个城门前,随时准备与叛军开战,萧瑟的风吹过厚重的营帐,翻腾着一股肃杀之气。

    凝重的氛围下,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只雄壮的苍鹰从远方飞来,振翅冲破苍穹,在空中盘旋几圈,长戾三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紫钗——!”宋祭酒仔细一看,看见那熟悉的紫色羽毛后,他激动地跳了起来:“一准儿是王爷来信了!”

    听闻他的叫声,正在穿盔甲的樊小虞也凑过来,面带好奇:“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嗨呀,我哪儿知道,你别挤呀.....”宋祭酒正举起双手迎接紫钗,被他这么一“捣乱”,两手直接扑了个空。

    “嘿,都怪你,你看,紫钗跑了吧.....!”

    “这怎么能怪我呢?分明是你没捉住它。”

    眼看紫钗高傲的抖了抖翅膀飞走,落在萧乾的肩膀上,他急得直跺脚,又和樊小虞斗起嘴来。

    另一边,感受到肩头的重量,萧乾止住话音,转头把苍鹰抱进怀里,自它的鹰爪间取下信筒,将里面的纸张拿出来摊开,一颗碧绿繁茂的梧桐树便映入了眼帘。

    看到那画法精细的绿叶,萧乾心中一动,脑海里忽然闪过自己闯进岭南皇宫的那夜。

    当时他刚从牢里出来,满心满眼都是带秦霜走,于是他揣着一腔的醋意和怒火摸进了对方的寝宫,但真正见到他时,他满脑子只剩下怎么干他。

    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又不知该怎么挽回。

    威名远扬、桀骜不驯的渡关山萧四爷,是一个在心上人面前倾诉思念之情,都只会一棵梧桐树来表达的笨蛋。

    而他的笨拙、傻气,在秦霜眼里却珍贵的不得了。

    无需太多表达,这一幅画,便能触及到双方柔软的心扉。

    “哥哥,王爷都写了什么呀?你给大家伙说说呗。”

    瞅萧乾看的那么认真,宋祭酒急切地叫道。

    “就是啊,萧乾,快让我们瞧瞧!”樊小虞也笑嘻嘻的起哄道。

    听着他们急躁好奇的喊声,萧乾扬起唇角,道:“爷就算给你们看了,你们也看不懂。”

    “什么呀,我不信!”宋祭酒才不理他,趁男人不注意时,飞快抢过对方手里的信纸,兴致冲冲道。

    但展开一看,他却傻眼了。

    “树?怎么只有树?”

    宋祭酒把那纸来来回回翻看数遍,发现上面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些肉麻的情话,觉得有点吃瘪。

    这世上岂能有他搞不明白的东西?!

    “这个像是梧桐树哎,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此时樊小虞也贴了过来,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分析道。

    惊闻此言,宋祭酒顿悟,他转了转妖冶的眼眸,抬手就把萧乾往营帐里推:“既然收到了信,哥哥快去给王爷回信啦,快点快点.....!”

    他一边推人,一边在心底打着小九九:我看不懂王爷的信,总能看懂你写的吧!

    然而萧乾的信,更令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