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后悔了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过去,却被守卫的小兄弟挡在了忠义殿外。 “我有要事要禀报哥哥,你快让开。” 看到守卫像铁杵似的扎在门前,宋祭酒急得直喘气。 “军师,不成啊,萧爷有、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守卫一脸难色地看着他,支支吾吾道:“您还是别、别难为小的了。” “可是人命.....!” “宋军师,这位小弟说的不错,你还是莫要难为他了。” 正当宋祭酒要大喊人命关天时,身后忽地响起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了他和守卫的说话。 “戚默庵,大事不好了,王爷他要去找萧二。” 瞧见男人端正的面容,宋祭酒来不及客套,直接把他拉了过来,扯住他的衣袖道:“这叫我怎能不急?” “军师莫慌。”戚默庵的神态依旧淡定,他瞥了眼紧闭的朱红色门扉,又压低嗓音道:“王爷的病刚刚痊愈,即便是去找萧二,也没有精力走太远。” 听他这么说,宋祭酒用手绞住了衣袖,纠结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这绝对不行!” 他瞪着一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又拽过眼前男人的衣领,咬紧牙关问:“戚默庵,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军师若实在不放心,不如跟在王爷身后,暗中保护他。” 戚默庵说着,突然扬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只是想,眼下要是王爷丢了,萧爷恐怕会急疯了,后悔疯了。” 他凑近宋祭酒的耳边,眼底闪过了狡黠的光:“戚某倒是挺想看萧爷后悔的样子呢。” “戚默庵,你真是....掐了一肚子坏水比我还坏!” 见他笑的一脸逞意,宋祭酒忍不住锤了他一下,之后轻轻收回手叹息道:“罢了,反正哥哥不肯见我,与其在这儿干着急,倒不如偷摸的保护王爷.....戚神医,多谢指点了。” 他们两个相识的早,又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平日没事时就爱凑一块儿,脾气喜好相投,因此甭管山寨里出了什么事,他俩反倒是意见最能整齐划一的。 “军师聪慧,戚某哪里敢指点。” 戚默庵眯起天青色的双目,茫茫的雨雪下,他看起来像只狡诈的狐狸。 “油嘴滑舌。”宋祭酒抬眸瞪他,扯了下唇角:“要是哥哥怪罪下来,我就把锅甩你身上,哼。” 戚默庵闻声后轻笑,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二件“宝贝”递给他:“这两样东西你带好,指不定会派上用场。” “唔,我走了。”宋祭酒把那些小瓶瓶接了过来,也不问他是什么东西,就神色匆忙的离开了。 夜深雪重,忠义殿里的油灯已经燃尽,却没有人敢进去添火,只有窗外的白雪冷光照进来,勾勒出了萧乾冷峻的背影。 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樽被风化的雕像。 萧爷后悔了吗? 戚默庵的话好似一道魔咒,反复在脑海里回响,让他一遍又一遍想起秦霜的脸。 那个时候,他的脸上分明写满了失望、错愕和疼痛,丹凤眼里也蓄了泪,可在自己面前仍倔的不行,不肯有一丝一毫的示弱。 萧乾想的出神,待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把地上的药瓶握进了手里。 “该死.....”想到秦霜红肿的脸庞,他有力的手掌紧握成拳,终是站起身来,走出了房屋。 还是忍不住想瞧瞧他,依照那人外刚内柔的性子,指不定这会儿在卧房里掉眼泪呢,打小就那样,就算被打的浑身血肉模糊,掉眼泪也不让人发现,从来都不敢大声的哭,真是既倔又单纯。 想到这儿,萧乾的心莫名的一疼,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卧房匆匆赶去。 雪花滚滚飞在肩上,深夜的山寨四处是雪,竟比白日还要亮上几分。 走到卧房门外时,萧乾玄色的氅衣已经结满了冰霜。 “萧爷.....” “萧爷,王爷已经睡下了。” 门外的两个守卫见他来了,在诧异之中禀报着。 萧乾抖落肩膀的雪,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他睡下了爷就不能进去了么?” “这.....这当然不是。”左边的守卫尬笑两声,和身边的同伴对视过后,便把路给他让了开来,满脸写着“爷您请自便”的字眼。 萧乾见状淡咳了两声,这才抬手敲了敲房门。 “秦霜,开门。”他带着命令的口吻沉声道。 过了大半晌,两个守卫大眼瞪小眼,门还是没有开。 “秦霜,你不开门的话,爷直接进去了。” 瞥到手下们意味深长的眼神,萧乾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儿,伸手就要推门。 可就在这一刹,屋里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落锁的咔嚓声,他再用力去推,却推不开了。 “秦霜,你.....!”凝视着倒映在门上的侧影,萧乾面色僵硬,气的脸色发黑:“秦霜,你当真要把爷关在外面?” 在守卫们看热闹的目光下,他压低声音,质问着房里的人。 秦霜靠在门上,听着男人恼怒的问话,他的心跳一下子乱了。 分明心里有无数的委屈,但为何只要听到他的声音,那些伤痛就烟消云散了呢? “太晚了,萧爷请回吧。” 他稍稍侧过头,通过皎白的月光去看萧乾的身影。 男人的身形还如往常般挺拔英气,可他左右踱步的样子,却像一头无法靠近母兽的公兽,浑身叫嚣着急躁和无奈。 萧爷请回吧。 仅是短短五个字,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生疏,萧乾听的心口发疼,喉咙里憋着一口气,憋不住了就怒斥身边的守卫:“你们两个退下,没有什么事,不必天天站在这里。” “啊?哦,小的遵命。” 守卫们愣住了,觉得忒委屈,这让严加看守的是您,说不必天天站这儿的也是您,您到底是想咋啊?真是不讲道理。 虽说心里有埋怨,俩人却不敢多说,忙低着头悄悄的退走,免得惹火上身。 待他们走远了,萧乾又回过头,把手掌扣在门框上,低下头哑声道:“你真的不给爷开门?” 门后的秦霜捏紧了亵衣,心猛然一抖,深深咽住话,凤眸有难以形容的软怜和挣扎。 一扇门,隔着两颗心,却隔不断难舍难分的情愫。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萧乾慢慢收回手,靠在了房门上淡声道:“秦霜,你是不是又光着脚?” 听刚刚那急切的脚步声,这人定是赤着双脚,连鞋靴都来不及穿,便不管不顾地跑过来锁门。 听见他的低沉沙哑的嗓音,秦霜的双肩微颤,顺着衣摆看了眼自己的脚,脸忽然红了。 萧乾、萧乾他怎么会知道? 他踩在地面的脚趾轻轻瑟缩了一下,像是羞的,又似冷的。 “爷知道你没穿鞋。”萧乾用手按揉着眉心,语气深沉又柔情:“你再不回去把鞋穿上,爷便砸了这道门,进去给你穿上。” “你走,不准进来。”听着他霸道强横的威胁,秦霜心下一惊,连忙用身体牢牢地堵住房门。 这人疯的厉害,别说拆道小小的门了,就是直接拆房子也不在话下。 事实上他清楚一道门肯本挡不住萧乾,真正能挡下男人的,是内心的克制和温柔。 听到他含着哭腔的嗓音,萧乾面容微怔,还是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药瓶放在门边:“今晚的事,是我昏了头,下手重了.....我这就走。” 说完话后,他站起身匆匆离开,消失在了寒雪重雾里。 尽管内心有无限的歉疚和爱怜,但就是抹不开那个面子,进去老老实实的哄人道歉。 过早的步入生杀掠夺的世界,年少的孤独和仇恨,像黑暗下的凶兽,把萧乾的心吞噬走了,又填上了阴影——他变得又冷又硬,学不会真正的爱。 “萧乾.....?”听门外许久没有动静,秦霜微张双唇,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但外面却无人应答。 这么冷的夜,男人风里来雪里去的,万一冻出病来该怎么办? 这样想想,他咬住下唇,一股浓重的悔恨和担忧涌上了心头。 要是自己先让步那么一点点,今晚萧乾定会留下来.....秦霜轻蹙着眉头,迟疑半刻钟后,缓缓打开了房门。 房外什么都没有,只剩寂寥的夜风,和僵站在凄白月色下的自己。 原来萧乾真的走了..... 注视着小朵小朵的雪花,他的鼻间一酸,更多的委屈漫上了心头。 秦霜垂下眼睑,心中默然正要关上门,却忽地瞧见了地上的药瓶。 “这是....消肿止痛的三七*。”他拿起小药瓶,放在鼻子下面轻嗅,闻出草药的味道后,秦霜捏紧了精致的小瓶子,胸腔里一阵悸动。 男人在深夜踏过冰封的雪路,在门口吹了大半夜的凉风,仅仅是来给自己送药的吗? 对着铜镜把药膏涂在脸上,秦霜的眼尾漾出了薄红。 他的心转瞬柔软了下来,从头到脚乃至柔粉色的指尖,连带着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无声的在说,他喜欢萧乾,他想要他。 注*三七:中草药,有消肿止痛、活血化瘀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