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像我这样技术流的床伴上哪里找去？

    季明礼不再多言，就那样目送总经理几乎是逃出去的背影，心底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

    “哟，无往而不胜的Lee长官，也有这么萎靡不振的时候？”

    轻巧的高跟靴伴随着戏谑的女人声音自房门口款款而来，一身黑色皮夹克的戴影局长手指扣了扣房门，继而笑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模样，要是季前辈地下有知，还不得被你气活过来？”

    “有事？”季明礼脸色一暗，“雪山那次咱们说好了，你要遵守诺言，让我在休假期间拥有绝对的自由。”言外之意就是这是老子的私事，不劳烦局长大人费心掺上一脚。

    戴影那性格，一天不损他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季明礼不在联安局的时候，没人打嘴炮，日子都无聊了许多。

    “所以，季长官究竟是出师不利呢，还是压根在自作多情呀？”

    季明礼断骨时内出血，眼下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浮动着难以抑制的情绪，自嘲一笑才道：“两个都不是。像我这样的实验品，连心都是假的，哪来的什么多情。”

    “那可难说。”戴影勾起红唇，玩味地打量着他：“说起来，我看你那相好整起人来像模像样的，挺有手段，怎么当初就着了你的道？你到底用了多无耻下流的手段才能逼得他就范，还能四肢健全？”

    “我拿了些录像，里面有由他经手过的海外灰色产业证据链。一旦曝光，他不仅当不了总经理，还会身败名裂。”

    戴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季前辈怎么就让你继承了他衣钵。拿了这种好东西不多敲诈一笔巨额财富，竟然只要人家陪你上床。你也是个人才。”

    “我已经拿了一份丰厚的工资，不需要他再另外给我钱。”季明礼沉着脸，显然对这种说法很不开心，“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抵触，毕竟像我这样技术流的床伴儿上哪里找去？两个人都能享受的事，对他没什么损失。”

    戴影简直要翻白眼了，“好好好，咱们季长官是技术流，总是有理。他也真够倒霉的，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却遇到了你这么个流氓，还好他没伴儿，否则你真是十恶不赦。”

    季明礼眼神黯淡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好了好了，你还跟我生气？”戴影摊了摊手，“可多亏了我来这一趟，否则不知道你下一秒会不会就直接成了一摊肉泥。”她将背包打开，拿出一个扁平的黑色皮盒，盒子里躺着几支灌满了银色液体的针剂。那些注射器每一支只有50ml，在医院的冷光下泛起森森寒意。

    “你的身体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戴影将针扎在他手臂上，缓缓把液体推了进去，很快那支针剂就全部空了，她又拿起一支，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季明礼，你的命是季前辈救回来的，身上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骼，每一滴血液，这颗强劲有力的心脏，以及弥足珍贵的大脑，都是我们国家的最高机密。命运让你完好无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让你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和远超常人的力量，你就要珍惜这一切。就算不是为了那个实验，也别忘了心雅博士过世前倾注在你身上的所有心血。

    年轻的黑发男人默而不语，脸沉在阴影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戴影将所有装满液体的注射器一一推空，才站起身，想把他从床上扶起来：“骨头得回局里才能接，这里没有仪器。你跟我回去一趟？”

    季明礼刚想要点头，又似想起什么，“我过几天跟你回去。”

    “过去的你要是受了伤，可是十秒钟都等不了的。”戴影有些莫名其妙，“这样瘸着腿吊着胳膊不疼吗？”

    “就是因为疼，所以我才要住几天院。”

    “……你别异想天开了，贺文彬不会来看你的。”戴影真是要给他跪了。

    “他受伤的时候都是我悉心照顾的，所以他不会坐视不理。”季明礼说得笃定，像贺总那样什么都得算一笔清帐的人，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欠他恩情。

    戴影觉得眼前的男人简直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了，白眼都翻了数次：“所以人家不是找了个护工给你嘛。”明明就是自作多情还死不承认，季明礼离开局里也就不到半年，怎么就堕落到了这般田地？为了配合做戏不惜放任自己被打得半残，如今还赖在病床上不肯起来，眼巴巴盼着被他强抢来睡的男人前来关心？

    戴影只觉得两眼发黑，气得只想把他从床上一脚踢下来！

    “他会来的，会来的。”季明礼说这话的时候，还下意识重复了一次。

    戴影心想。不让你撞下南墙，狠狠地疼一下，你多久才能长教训，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碰了就要遭罪？她收拾好东西，恨铁不成钢地俯视着季明礼，道：“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是没见着你人，季前辈那三箱遗物你也别来拿了。”

    前任总指挥于一次搬家之际，曾将几箱东西暂时在戴影的私宅。而季明礼上任后忙着出任务，也就没来得及去取。

    她离开前，不怀好意地冲季明礼一笑，丢下个重磅炸弹。

    “你那相好，刚才还和当红女星坐在咖啡厅里你侬我侬……季明礼，我求你认清现实吧，他不仅是在利用你，还在悄无声息地借助你的能力为他所用，时间一长，说不定连你的身份都能被他掌控。你还以为是你占了人家的便宜，殊不知自己早就掉进了圈套里。别再执迷不悟了，养好伤就回来吧。”

    ……他才不是我相好。

    季明礼静默不语，直到门被关上，他才猛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珠里像是卷起了滔天巨浪，倏而又沉寂如一汪死海，透不出半分亮光。

    那几天，他想方设法地给贺文彬打电话，想提醒他记得去看已经预约好了的中医，均无一次接通。无奈，他只能辗转联系到梅鑫宇，一再强调要他监督总经理看完医生之后，要按时喝药。

    第一天，他满怀期待地在天边洒落第一缕晨曦的时候醒了过来，薛阿姨如约而至，又是帮他擦脸，又是给他换衣，就连睡觉睡乱了的头发都帮他梳理整齐。季明礼心想，贺文彬这时候会在干什么呢？他一向早起，七点过就会到酒店，开始例行晨巡，然后会让Micky到一层大堂帮他带一杯醇香意式轻奶油咖啡。接着是早会，然后是客房部的工作汇报，再然后是……

    他等了又等，从天明等到日落，一直到夜深了，贺文彬都没有出现。

    季明礼安慰自己，说不定是总经理太忙了，加之重伤初愈，的确需要多多休息。他闭眼躺在病床上，只觉得窗外的月光有些冷。

    第二天，他没等到贺文彬，倒是等到了自己的助理Jimmy和易晗，Jimmy一进门，就赶紧把手上拎着的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搁在地上，长吁一声：“好沉啊！”

    季明礼一看，好家伙，又是鲜花又是礼盒，补钙的补血的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Jimmy拍了拍手，感慨道：“总监，这些都是总经理叫我带过来的。您恢复期间，就别忙公事了，有我顶着呢。”

    “总经理呢？”季明礼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易晗笑道：“总经理说，你是为Dreams才遭此横祸，他有义务为你的健康负责。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到进口超市挑的，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Jimmy忙补充：“是啊，总经理早上带了一车尾箱的保健品来公司，他有董事会要召开，分身乏术，所以就请咱们俩来了。官号的事请总监放一百个心，咱们会按照之前的进度继续推动，您就安心养伤吧。”他顿了顿，眼神一亮，又道：“哦对了，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贺总请朋友连夜空运过来的，估计中午就到了，给总监补补气血。”

    以前看到季总监天天加班，大家都还以为他得罪了总经理，谁想到这次季总监受伤，总经理又是请护工又是送补品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以前有几次还看到总监和总经理一起下班的场景，指不定这俩人私下交情匪浅呢。

    Jimmy的想法自然是无比单纯，易晗却抿唇轻笑。她等Jimmy去洗手间的时候，对靠坐在床的季明礼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注视。

    季明礼自然是保持着平日里滴水不漏的温和微笑。

    “小季，你觉得贺总人怎么样？”她忽然这么问。

    “自然是一表人才，聪慧不凡。”季明礼唇边微笑不变。

    “那你觉得，这一次Dreams之所以大获全胜，贺总在里面又担当了怎样的角色呢？”年轻干练的短发女孩口吻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她不给季明礼探究来意的机会，又问：“刚好那么巧他在发布会昏倒，然后又刚好那么巧餐厅的摄像头拍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同样的，打你的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在万圣排队预售开放额外入场券的前夕就冒了出来……小季，你不觉得这接二连三的巧合，导向的结局一定是必然的吗？”

    “你想说什么？”

    易晗没正面回答，反而更加笃定地看着他：“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我实话，行吗？”

    “你说。”

    “你喜欢总经理。”她用的是肯定句，“所以在警察面前，帮他做了伪证，对吗？”

    季明礼的手指在床单上轻轻弹动了一下，同一时间，他刚刚一直维系在唇边的微笑，也不易察觉地僵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