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寒关的天气阴沉沉的,寒关地处边疆,可以说是与西戎的边界,位于最北的地方,这里地广物稀,土地贫瘠,人口稀少,经济较为落后,况且最为让人望而止步的是这里的气候恶劣到了极点,昼夜温差十分大,有时竟然相差二十多度,且天气多变,时而烈阳高照,烤炙着荒无的大地,忽而黑云压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其变化莫测,难以揣摩,但是勤劳的人们用自己的智慧在这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居所,顽强的生活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 ? ? 一眼望不到底的黄沙土地上,有一对人马快速在其间迅速向前移动,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盖住了他们的身影,一群人全部着黑衣,卷着地的沙子漫天飞舞,离地有几丈高,连人带马一起淹没在里面,黑色就没有先前那般显眼了,高空上的乌云看着下面那一伙黑点子,如同飞一般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骑着马飞驰而过的人马中,所有人都用黑布蒙着脸,为避免黄沙入眼,眼也快要蒙上,只留下一条缝儿,这关外的沙子吞噬了不知多少人命,是很毒辣的东西,眼里进多了这沙子,是会弄瞎人的。 这群人全是顾深锦混进来的亲兵,大概有一千人马,分做十个小队,一个小队一百个人头,分散为小队往不同方向前进,这伙人是这十对人马当中的头一个,在最前面,由顾深锦领着往前。 只见那领头的浑身着黑,见不着一点裸露在外的地方,已经行了一个时辰,虽然黄沙满天,天气阴沉,却并不叫停,一直往前冲,这一个时辰他们又是骑的马,肯定已经过了寒关,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停,没有人敢出口多言,都是闭着嘴等候王爷的命令。 隔着他几十里之外的路上,大侍卫带的一对人马和其他各小队已经到达了寒关外,他们有的埋伏在寒关附近的沙子下,有的则分散藏在戎兵撤退的路上,只等天黑。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以往这个时候,他就会见到王爷,可这次等了许久也没有人来,他在案边的矮椅上坐不下去了,忍着甬道里的酸胀,站起来,走向帘子。 走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虽然顾深锦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冥冥之中隐约感觉到王爷不喜欢他出去,好像只让他待在王爷划的一个圈子里,他有些怕王爷不高兴,心底的犹豫阻止了他的脚下。 但是等了这么久,他是再也等不下去了,想了一想,给自己找了个方式,那就沿着这帐子走上个六七圈,大约会有个几百步,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人来,那就不管了,他要出去看看,他急得都忘了,几百步能有多久,不过几刻而已,根本算不得数的。 他边走边想着心事,他知道这里是打仗的地方,他以为王爷那样温文尔雅的才子应该是当个写信的那种官,他以前听过和他一起值班的下人说过,在军队里有一种人是专门给人家写家书的,那个下人的兄长就是去当兵的,说是当兵很好,最后那个下人也跟着他兄长的部队里去了,可他还听那下人说,那些军官是很不讲理的,如果有错就专推给这种写信的文官,他还知道一句古言,天高皇帝远,他很害怕王爷出什么事儿。 再一想着王爷那样恬淡儒雅的俊脸,肌肤就跟刚煮熟的鸡蛋一样,滑丝丝的,好摸的厉害,很嫩的样子,哪里像他,糙的就跟乱揉在一起的糠面,硌手得慌,要是受什么刑法,那可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心如刀绞,心酸不已,竟一时控制不住,泪珠一大颗一大颗就坠出眼底,落在他底下的大脚上。 一个粗野大汉子,站在一个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的帐子里傻乎乎的莫名其妙绕着帐边围着圈走,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奇怪,两条腿往两边撇开,滑稽得就像鸭子走路,一撇一撇的怪模样,本来这就已经够好笑的了,没想到走了个三五圈之后,汉子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自己大脚前面的空地看,看了一会儿,眼说红就红,没有一点缓冲,泪珠子一下就从汉子的大眼里掉出来,打在自己的大脚上,肩膀耷拉着,头软弱的垂着,鼻子嗡动,整张大脸皱成一团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伤心,又可怜又好笑 ,好像那块地欠了他的多少钱不还似的。 一伤心起来,止都止不住 ,难受了好一会儿,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 ,等他从那股子难受里面出来了以后,他两只大手把眼泪花子抹掉,眼睛没有那层泪模糊视线 ,他才发现,先前盯着那块地方已经黑了 ,他赶紧抬起头转过去看向帘子,有些红色的光线从帘子两边以及下面接触地的缝隙里透进来,这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他抹眼泪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他手忙脚乱的赶紧去把帐子里四周的灯点上,黑暗顿时被光亮驱赶,他站在最后一个灯台前,盯着那簇灯苗儿看了一会儿,毅然转身,朝帘子走去。吉安公主对他说过,王爷身居险势。 刚掀开帘子,就听见,远方的天际好像传来嘈杂的人声,细听又像潮水的轰鸣,他手维持在掀开帘子的状态,下意识侧耳倾听,确实是有声音,像在很远很远的的地方,就像许多人发出来的,但听着怎么有点不舒服,好像以前听人杀猪时,听见猪的惨叫,从而在心底产生的那种不舒服,他疑惑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正事儿,就把这事儿放下了,继续手下的动作,他走出帐子。 正要朝前走去,守卫在帐子外帘子两边的士兵挡在他得面前,穿着一身甲衣,再加上脸上的表情是那种呆滞冷漠的,眼也不看他,目视前方,好像前面有什么人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以前也有一个侍女拦过他,现在又被人拦了。 那士兵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王爷吩咐,王妃只管在帐子里等候便是,王爷他去去就回,” 这士兵气势太冷,马夫从来最不会处理这种情况,从前也是,管家脸一冷,他就不敢说什么,就连自己的工钱被霸占他也不敢出言,身边那些下人眼一横,他就乖乖把不属于自己的工活干了,他就是好像从娘胎肚子里生下来,就没有那个反驳人家的器官,不懂反抗,只会任人欺辱,但这次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竟然发现自己还想在挣扎一下,恳求脱口而出,“我,我得去,”虽然这恳求不怎么流畅。 但士兵也是受了命令的,且王妃同王爷的命令,他当然选择遵从强大的,忤逆强权的下场是明确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玉竹。 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士兵一动不动,像个拦路虎一般挡在马夫要去的路上,其实马夫连路都不知道往哪里走的。 远处天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马夫遭遇这样的挫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妥协又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想要等王爷回来,那士兵看他这模样,估计他已经放弃,也就站回原地守卫。 随着夜色越加浓烈,气温是越来越低,马夫在外面守了三个时辰,冻得瑟瑟发抖,脸都青了,他寒冬腊月都还在帮那些厨娘洗衣服,身体在那样艰苦的生活中还算熬的可以的,体质弱一点的恐怕早就冻晕过去了,最后,那士兵可能怕王爷回来怪罪,还是把马夫劝回去了。 没有等到人的马夫失落得厉害,心里就像空了一块儿似的,他走到案边坐下,粗粗的指头摸着光滑的案子,耳边是天边那一直持续不断地声音,心里想着王爷现在好不好。 军帐里,坐了许多人,这些人都是此次出征的将领,唯独少了顾深锦。 元帅的位置是空的,没有人去坐,大家都按自己的职位排列坐下,气氛很沉重,元帅一般都是坐镇军队指挥的,带兵击敌的也有,但是很少,除了那种英勇过人的,大都选择老实坐镇,等自己的手下前去与敌人过招,再说就算是元帅亲自上阵,哪有一开始就亲自上阵的,这不是当他们摆设吗? 大家都不说话,面色都很严肃,有脾气耿直的将军其实还有些的不屑,他们这种人最看不惯耍少爷脾气的,作为一个将领是要为自己的手下负责的,恭亲王带着一千人马,这是去送死,他们生平最恨就是为了军工拿士兵的命不当命的人。 有的将军是二皇子,大皇子,甚至皇帝,还有些官员插进来的,可能敌方也有,这些人都在等着看事情发展,报告给自己的主人。 原本应该是左将军开口的惯例,但这次左将军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连他都不会开口,其他人自然作壁上观,不会多言。 如果是其他人还好,左将军肯定早就参他一本,但是这恭亲王行事诡异,他还不能摸清此人的底细,不知对方深浅还是不要妄言,且等明日结果出来,再做处置。 一席人就跟闲的慌一样,干坐着,其实他们都在等,有的是在等人回来,有的是在等一个机会,将恭亲王一网打尽。 马夫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眯了眯惺忪的眼,从案上直起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他站起来,走出外面,那一晚上都在响的声音没有了。 他问了一下边上的守卫,没有王爷的消息。 心一下沉下去,这是第一次这么久王爷不在他身边还没有什么消息。 失落得走回去,继续坐在案边,昨晚趴了一晚上,现在他腰酸背痛,但是不想回到榻上,榻上没有王爷。 呆呆看着眼前的案子,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左将军站在丽关城墙上极目远眺,看着一对人马朝这边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是他派出去的人,他连忙对着站在他身边的士兵吩咐,开城门,自己急匆匆走下去。 左将军站在城墙下他边上围着一群人,昨夜在帐子里的人都到了,那对士兵下了马跪在他前面,最前面的开了口,神色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禀将军,戎贼,戎贼,从寒关不见了,我等沿途察看,戎兵是退回去了” 日头升起,落下,枯等了一天,马夫等睡着了,他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去问问守卫王爷的消息,每次都没有结果,最后困得埋在案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