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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沉稳。 一路上,涛子和程迦讲了很多他们日常工作的情形。 风餐露宿,不知归路。 程迦少有答话,每个字都听进心里。 到乌拉湖附近,前边的车停了。黑色的秃鹰在低空盘旋。 彭野走下去,立在山坡上,没有动静。 程迦也下了车,朝那儿走,还未走近,风涌过来,她闻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味腥膻味。 往前走几步,视野开阔,乌拉湖湛蓝如宝石,湖边漫山遍野是藏羚尸体,剥了皮,剩血红的骨肉。公的,母的,大着肚子的,幼小的,到处都是。 血水染红草地和湖水。 秃鹰盘旋,黑压压遮盖天空,有三三两两啄食。 原野上风在呼啸。 某一瞬,程迦隐约听到羊叫。她以为是幻觉,这儿不可能有活羊。 彭野踩着血洗的地,走到一个扒得精干的母羊身边蹲下,从她前腿边抱出一只乳臭未干的小羊羔,刚出生没几天,还在哺乳期,毛都没长全,盗猎人都懒得扒它的皮。 彭野蹲了一会儿,把羔子放下,走回来。 程迦抬头望他,彭野说:“活不成了。” 他们清点数量后,继续赶路。 程迦坐回车上,达瓦说:“羊太小,饿出了问题,母羊死了,更没法救。” 程迦从烟盒里敲出一只烟,问:“介意么?” 达瓦摇头。 程迦摇下玻璃,点了根烟。 **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多格仁错湖。 巡查队远远看见山坡上的羊群,并没靠近,而是在湖边扎营。 石头胡杨他们搬着装备,程迦想近距离去看羊。 彭野让达瓦带她去。 达瓦带程迦走上羊群聚集地背面的山坡,让她匍匐下来,别被羊发现。 程迦趴在草地上,看到了和乌兰湖完全不同的景象。 湖水仍然湛蓝,草地依旧青黄,成群的藏羚在坡上悠闲吃草。 小羊嗷嗷跳脚挤在一起撞脑袋打架,羊羔排排跪着吃奶,母羊轻蹭它们的屁股,怀着小羊的母羊安静吃草,公羚羊警惕张望。 这方山坡上,他们是一个社会。 达瓦伏在程迦身边,轻声:“很美好,不是吗?” 程迦瞄着相机镜头,没说话。 达瓦说:“我们的羊儿很脆弱,不像大象有力气,不像犀牛有大角,也不像鲨鱼有尖牙。……但有也没用,七哥说,大象犀牛和鲨鱼同样在被人屠杀。” 程迦看着镜头,微微皱眉:“达瓦。” “嗯?” “有狼。” “我看见了。” “……” 一只狼从草丛潜出来,公羚羊发出警报,狼以迅雷之势冲进惊慌失措的羊群,从母羊脚下的羔群里叼走一只,几头公羚顶着角追赶,已来不及。 狼把小羊羔叼跑了。 但很快,四散逃窜的羊群又渐渐恢复平静。小羊仍在打架,母羊仍在喂奶。 达瓦说:“人比狼还贪得无厌。” 程迦说:“这话错了,狼不贪得无厌。” 待了一会儿,两人溜下山坡往回走。 程迦点了根烟,问:“你们队还招女队员?” “特例。我当过兵,枪法准。也别看我瘦,可力气很大。” 程迦:“你干这个多久了?” “六年。” 程迦一停,扭头看她:“你多大?” “三十一了。” 程迦一时没话。 达瓦笑笑:“年纪大了。家里人天天催我,说我要结不成婚了。” “谈过恋爱么?” “没有。”达瓦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像个少女。 程迦也找不着别的话说,只道:“这地方,女人不结婚,压力很大。” “一年难回家几次,听不到唠叨。”达瓦倒豁达开朗。 程迦淡淡笑了笑,又问:“没想过离开么?” “走不了。”达瓦说,“站里人太少,忙不过来。总想着情况好转些再走,抓到哪个团伙再走。可抓了一个,新的又冒出来。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了。” 彭野也是,一晃,十二年过去了。 程迦深深吸了口烟,无话再问。 ** 太阳落山,在湖面洒下红彤彤的波光,荡漾着如玛瑙的世界。彭野他们在湖边搭帐篷。程迦和达瓦回去时,已经收尾。 达瓦说:“这一路咱俩住。” 程迦“嗯”一声。 她拿了毛巾去湖边,蹲在碎石上洗手洗脸;没一会儿,彭野也过来,在旁边一米远处洗手。 程迦扭头看他,湖面波光粼粼,反射在他俊朗的脸上,一漾一漾的。 他也扭头看她,眼底映着波光,微眯着,问: “累吗?” “不累。” “嗯。” 他搓干净了手,想说什么,涛子在后边喊他:“七哥!” 彭野也没时间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程迦蹲在湖边,擦洗脸颊和脖子。 洗完了回帐篷,彭野来到门口: “程迦。” “嗯?”程迦头也没抬,正给相机换镜头。等几秒,发觉不对,她抬头看他:“有事么?” 他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馒头和咸菜:“不能生火,只能吃冷食,将就一下。” 程迦看着他。 他又说:“在睡袋附近撒点儿药,怕夜里有蜈蚣蚂蚁。” 程迦还是看着他:“你怎么不进来?” 彭野说:“不方便,你出来拿一下。” “你放地上吧。”程迦说,低头扭镜头,“我过会儿来拿。” “……” 彭野等了几秒,她盘腿坐在睡袋上装相机,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刚要进来,达瓦从外边跑过来,打了声招呼:“七哥。” 彭野手里的东西递给达瓦,达瓦进来给程迦。 程迦接过,往外一看,彭野人不在了。 程迦咬一口馒头,又冷又硬,她慢慢嚼着,一点点咽下去。 她问:“晚上也有人盗猎?” “有啊。”达瓦说,“藏羚喜欢追着自己的影子跑,他们开车灯,羊儿就跑在前边的光束里,开枪就行。” 程迦继续啃馒头。 达瓦拿手给她捧住,说:“小心别掉渣儿,惹了毒蚂蚁,晚上钻进睡袋咬你。” 程迦于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