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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地用余光注视着约翰几人将摄影器材搬下车,两手片刻不歇整理着新裙子的衣襟和袖口。 不光是裙子,我脚踩的那双高跟鞋也是崭新的,黑色小牛皮光鲜漆亮,和干练雅致的同色齐膝裙摆相得益彰。就算布料不太舒适、鞋跟也往外支棱,我也不得不忍耐下来。 甚至于我今天的妆容都比以往要成熟了不少。具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克里斯蒂安的美式德州口音阔满了我塞着耳机的右耳道:“直播之前你最好先跟采访对象谈一谈。而你要知道,佩妮,当我说‘最好那么干’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必须那么干’。” “……” 我奇怪地挑了挑眉毛,神经质地不断翻叠衣领的手也松了力道,“但是老板,我记得以前从来不用这么干。” “律师事务所很注重这次的访谈。” “他们把这当做一种宣传,你知道,” “时间要加长,谈话也要涉及更多的细节。你知道……” 我对他的口头禅“你知道”称得上深恶痛绝,也受够了他高高在上的口吻,含糊地点了下头的同时,用一声混有鼻音的“嗯”截住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借口去洗手间掐断了耳麦溜之大吉。 我闷头钻进环形转门,映入眼帘的高阔前厅洋溢着一丝不苟的古典气息,从整体装潢到细节雕饰无一不显得严谨、肃重而刻板。繁杂冗赘的水晶灯从天井最高处垂坠而下,每隔几米墙面外嵌着一盏摇曳的弧光灯,脚下铺陈的砖石纹路迂回深壑,覆有长方形花哨复杂的毛织地毯,上头摆放的成套松木桌椅也泛着油润厚实的光泽。 ——布莱登肯定很喜欢这儿。 我环顾四周,发现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步履飞快,神色匆匆地忙碌着。 我冲接待处前隔空望着我的姑娘摇了摇头,再顺着天花板上垂下的雕石指示牌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 对着全身镜上下左右细致入微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信自己的外形完美没有任何差池,我才最后往脸上补扑了点定妆蜜米分,重新打开耳麦开关,然后推开门想朝外走。 刚走到和走廊里与男洗手间相对的位置,手腕忽而被握住了,耳边有人平静地轻声说:“佩妮。” 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倒流,我花了半秒钟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努力保持神情镇定转向身后的亚瑟。 见我回过了身,他指节稍稍收紧,很快又松开了我的手。 “……真巧。” 说完我就恨不得退回洗手间里砰地关上隔门,装作自己没出现在这儿。 阔别了半年有余,面对那张暌违已久的脸,我所能想到的开场白竟然只有一句“真巧”?! “不。” 他对我故作冷淡的态度置若罔闻,冰蓝眼睛里情绪变幻万千,犹如酝酿着一场雪暴,“我等了你很久。” 我抬眼一瞥明晃晃的洗手间标识:“在这里?” 他答得不加迟疑:“在这里。” “你是怎么预测到我会来这儿的……” 话说到一半我就自行找到了答案,“因为我总爱在公共洗手间补妆,我明白了。” 我眯眼打量着他身上笔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我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穿正装的样子太过于赏心悦目了。 等了很久他却只是一言不发,我的视线终于滑回他脸上,轻咳一声开口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亚瑟挺括立体的五官在顶灯光线下打出一片阴影:“我想我们应该私下聊聊。” 他说着,好像被领带箍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扯得稍微松了点。 我皱眉看着亚瑟,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换作以前的他,肯定会微微垂着脸,谨慎地问我:“能不能跟我私下聊聊?” “去我的办公室吧。” 他不等我回答便兀自引起了路,裤线随着动作弯折,皮鞋接触地毯表面发出绵软的腻响。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重重地搏动一下。 我快不能呼吸了。 数月不见,他本就爆棚的荷尔蒙和性吸引力简直快要突破天际。 “原来他是你前男友,佩妮。” 耳边忽然听见克里斯蒂安颇带调侃的揶揄。 “跟你无关。”我压抑着嗓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亚瑟侧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转过一个拐角。 “我真想看看如果你问到他的感情生活,他会怎么回答。” 克里斯蒂安说着似乎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进而一本正经地说道,“非常明显,你知道的,佩妮,他还爱你。” “谢谢你的提醒,我从来都没发现。”我讥诮地反讽了一句。 亚瑟在左手边第三间房门前驻足,我便也跟着停下脚步。 “十分钟后开始采访,约翰已经就位,你得尽快了。”克里斯蒂安说。 “那就别打扰我谈恋爱——”我几乎要低吼出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在上班时间对老板说了些什么,连忙硬着头皮改口道,“我是说,谈公事。” 对面再没传来回音。 亚瑟的办公室不大,置物架上该有的多余装饰品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齐整并列的书籍和法务文件。占地面积最大的厚重办公桌一看便价格不菲,桌角处面对着我的方向竖着一块镌刻了职务和姓名的铭牌。 看得出,他的事业一帆风顺。 我心里清楚他很优秀,从来都是当之无愧的精英。 不知怎么,我默默告诉自己“我也不差”,欲盖弥彰地对他说:“没准儿再过个两三年,我就能拿到普利策新闻奖了。” 我在说什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碰到普利策奖一根手指头的…… “嗯。” 他弯腰坐下时伸手拨开了中间那颗西装纽扣,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我。 事实上,在见到亚瑟之前,我积攒了很多话想一股脑儿地对他说出来。可是真正意义上地久别重逢以后,我的大脑却突然被一扫而空了。 ——我相信他也是一样。 我们对坐着,对视着。 过了许久。 “我看了你每……你昨天的报道。” 亚瑟说,“如果我想领养那只狗,需要办什么手续?” “……” 他在厕所门口蹲守了这么长时间,又费尽心思把我抓到这儿来独处,只是为了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