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燕州之行（下）

    青涯和衔枝不知何时已被挤得不见踪影，她也是没去在意。越过拥挤的人群，不晓得是害怕还是什么，嘉懿有些紧张地走到他身后，然后停住。

    心里的小鼓打得厉害，正在斟酌措辞的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已然转身。

    嘉懿愣在原地。

    虽然入宫已成定局，嘉懿也曾幻想过皇帝的模样，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带着一个面容可怖狰狞的獠牙山鬼面具。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怕。之前有山鬼误入永安侯府，还陪自己玩过好一阵子，虽然山鬼长得的确让人害怕，可是他很好，给她讲了很多很多她不曾知道的人间趣事，所以这也导致嘉懿现在看见这个面具，丝毫不惧，甚至还有点怀念老朋友。

    真正的山鬼小朋友可比这个面具吓人多了。

    谢晏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心中警惕，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运力。只是来人虽然气息翻涌，却是毫无内力。他转身一看，才见着一位月白纱裙面带白纱的女子正……傻傻地盯着自己瞧？

    莫不是被认出来了？这个想法只刚出现便被他否定。

    不对，她看的…是他的面具。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威胁不了他，想来不会是之前那伙人。只是现在的女子对这些恐怖的物事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着面纱，但是眼神却是呆呆愣愣的，甚至还有些震惊傻眼和……熟稔？

    他这副面具很好看？谢晏不由得想起今日被他戴着面具而吓哭的某个小孩子。

    怪了。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人潮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百姓纷纷抬头看着天空指点议论。听着人群中的声音，嘉懿下意识抬头望去。

    是比之前还要璀璨盛大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冲到夜空，砰然炸开，而后像是湖面遗落一路的细碎涟漪，绚烂光华接二连三划破天际。

    听嬷嬷说，这似乎是今年乞巧节最重要的一个节目了。

    嘉懿正感叹着这烟花的极美，身子不防被谁人撞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朝前面的男人扑去，他迅速伸手扶住她的细腕，似是在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意料之外的是，嘉懿的面纱翩然落下。

    ……

    谢晏微怔。

    他真没想到，面纱之下会是这样一副精致娇弱的面容。

    嘉懿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变故，檀口微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呆愣，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高出她不知多少的男人，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里闪过慌乱又有些懊恼，忙低下头去。

    怎么面纱就掉了呢？她都还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呢，怎么结果他反而先把她瞧了去？

    嘉懿不自觉嘟嘴，总觉得有些亏，心里不甘得很。

    谢晏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情绪，看着她小女儿般的娇憨，不禁有些好笑。

    嘉懿不知道面具下的人是怎样的心思，却又不想就此失了机会，她糯乎乎地开口：“公子的面具好生别致，不知是在哪里买的？”嘉懿是真想得到这样的一幅面具，如果有缘再见山鬼，她一定将这个拿给他看看。

    “无处可卖。”清润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笑意。

    这个女子倒是有趣，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看她的模样，好似喜欢非常？

    “啊……”嘉懿失望的垂下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那、那我可以戴一下吗？”

    小眼神亮晶晶的。

    真这么喜欢？谢晏不自觉弯了弯了嘴角，然后……摇了摇头。

    嘉懿一看更加失望了。她虽然是喜欢这个面具，但也没到非要一戴的地步，她只是想……哼哼，趁机看看目标长什么样子！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同意！

    嘉懿总觉得自己有些亏，是退一步越想越亏的辣种！

    明明今天就是她抢占了先机、知道皇帝在燕州的呀，明明就只有她作了弊的呀，怎么到头来反而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拜托，就戴一下嘛~我不会拿了不还给你的！”嘉懿双手合十，软声细语地恳求道。唔，她真是为了一见天颜不择手段呀~

    谢晏一声轻笑溢出，继而转身，施施然向前方走去。嘉懿眼睛都瞪直了，真的不理人啊，正有些微微生气，突然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狡黠地笑着跟了上去。

    呐，她没有设计他哦，她只是很聪明哒~

    故意清了清嗓子，嘉懿幸灾乐祸道：“哎呀呀公子，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啦！”

    谢晏只当遇到一个娇蛮的大家小姐，也不恼，颇有兴致问：“哦？什么大祸？”

    她摇头晃脑的小模样得意极了，“你不知道吧，我此次是前去上京，可是要大户人家！我的夫君不仅有钱有势，待我如珠如宝，他还喜欢吃醋！我今日戴着面纱就是为了他，晓得吧？”

    谢晏忽略心里淡淡的异样，可有可无应了一声，“嗯。”

    似乎是对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嘉懿有些急道：“呐，你刚刚看了我的容貌，我回去告诉我夫君，让他好好教训你哦！”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她又对了对手指，“昂，不过要是你愿意把你的面具借我戴一下，我就偷偷的，不告诉他！”说罢还对他挤眉弄眼，样子古灵精怪极了。

    谢晏步子一顿，转头看着她，“今日这么多人看了你的模样，莫不是你的夫君都要教训不成？”

    “有何不可？我夫君很厉害的！说出来吓死你哦！”嘉懿看着那个凶狠的面具，捏了捏拳头。

    很厉害？有多厉害？难道能大过天子去？谢晏心中嗤笑，对她那个所谓很厉害的夫君没有半分兴趣。

    可是恍然间看见她精致的眉眼又有些怔忪，难道她是害怕太过惹眼所以才非要戴着遮一遮？看了看周围，的确，来往的不少人皆是不住向她侧目。她身边不见婢女，多半是走散了，莫不是没银子？这么一想，谢晏便丢了几锭碎银给路边的面具小摊儿，从中取了一个相似的獠牙面具递给她，“戴着吧，别让你夫君继续吃醋了。”

    喵喵喵？

    嘉懿看着手里的面具，没有他的好看，也没有他的精致，但是胜在画得巧妙，勉为其难接受这个面具，刚一抬头准备说些什么，却不见了人影。

    唔，看着前面涌动的人群，她也没有任何失望，努了努嘴，随意把獠牙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目标一直在提防她，这无所谓，只是希望……

    欲扬先抑的效果不会令她失望。

    她不怕赌。不过皇上究竟是长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