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胖球天使爱上我（8）

    在这昏暗的万物正笼罩在紫色月影下的深渊中的某一处，一座巨大的环形山脉凭空拦在此处，圈了一块逼仄的空地。怒吼声从山壁中响起，震得整座山脉都震动起来。

    凑近了看，会发现山壁内侧趴着一只硕大可怖的巨兽，巨兽的后半部分身体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巨兽正不知疲倦地大声狂啸着，从鼻孔和大嘴里喷出杀人的腥气和烈焰，灼得蠢蠢欲动向它靠近的马赛克们尖啸着后退。

    此处正是宁逾明苦心经营的马赛克梦工厂，为了防止养殖出的马赛克们被其他深渊捕猎者一勺烩了，他还特地挖出被封印在深渊地底的魔龙，压在养殖场看门。

    马赛克们仗着魔龙无法动弹，第一次照面就鸡飞狗跳、人头打成狗脑子。

    虽然被他镇压下去，时不时总要双方暴动一回的。

    然而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那是在深渊见不到的颜色。

    金色的松松系着宝石发带的长发，纯白的被宁逾明魔改过的制服，无力地耷拉在他背后的羽翼，周身抵挡魔焰的光圈摇摇欲坠。

    宁逾明飞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趴在魔龙大嘴前的狼狈的嘉兰诺德。

    马赛克们眼见养殖者到来更显兴奋，对光的恐惧厌恶抵挡不住血脉深处的诱惑，一个个如蝗虫般朝地上的天使扑了过去。然后，爆成血浆。

    宁逾明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结着阴雷的长剑，脸色恐怖地靠近嘉兰诺德的怪物杀掉，不去管远远逃掉的那些。

    他双手抱起嘉兰诺德，朝着瞎了眼，还感觉到封印了它的仇人气息的乱喷魔焰和口气的魔龙冷冷一笑，“等着我空出手来揍死你。”便抱着嘉兰诺德随便找了个清静的方向飞去。

    深渊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宁逾明清理很久，才清理出一块没有烂泥、烂树、烂火山、烂骨头、别的猎食者也不敢靠近的地盘供自己休息。

    他赶走趁他不在开始斗殴的马赛克建筑队，轻轻落在常躺着的小土坡上，仍旧不满意，连日来第一次对这块地方产生严重的嫌弃。

    他比了比嘉兰诺德被喷火很久仍整洁如新的制服和黑红色的地面（他突然想知道这山是什么成分组成的），无奈地盘腿坐下，让嘉兰诺德斜靠在他身上。

    天使长修长的双手一直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服，直到这时才睁开湛蓝的双眼，他眼中略有些茫然，又马上睁大。

    他薄薄的双唇微微颤抖，却没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宁逾明和他对视，觉得气氛尴尬无比，卖萌似地歪歪头，说：“我瘦成这样你还认识我？”

    嘉兰诺德用力闭了闭眼，好像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双手微微使力。

    宁逾明心领神会，低下头。他听到嘉兰诺德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嗓音挤出几个字：“跟我、回去……”

    宁逾明抬头，叹气，说：“你也知道吧，这是不可能的。”

    嘉兰诺德死死盯着他，又是悲痛，又是愤怒，嘴唇微动。

    宁逾明用手指轻轻抵住他想说的话，说：“你从圣地跨越虚空风暴来到这里，用尽了力量，又被深渊的法则限制。现在还没有被黑暗侵蚀，只因天生的力量和我的压制，可也不是毫无影响。嘉兰诺德，你是爱惜羽毛的天使长，一点点黑暗都会拉下你的光环，为什么要来深渊呢？”

    面前这双澄澈的蓝眼睛此刻溢满了悲愤，好像是要质问：“那你呢？”

    宁逾明温和地笑了笑。

    “难道你真的不懂，我回不去了？我冒犯了神，站到了神的反面，成为了黑暗的主人。”

    “我不信！”嘉兰诺德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一只手悲愤地拽住他的衣领。

    “不信什么？”

    “我不信你会嫉妒人类甚至弑神，布昂莱特，一定有误会，我们回去向神解释……”

    “我回不去了，我的本源已成黑暗，回到圣地会让我痛苦死去。”

    “我们可以跪在神座前祈求原谅！神、慈悲的神会再一次赐予你光明。”

    “不要一口一个‘我们’，这跟你又没有关系。”

    “我是你的骨肉兄弟，与你同罪。”

    宁逾明突然笑起来，语气怜悯又讽刺。

    “你真的这样认为？神很慈悲？”

    他拉开天使的手，开始嘴炮。

    “睁眼看看你的周围吧，圣天使长，深渊本就是神弃之地，就如我一样，我本是他最爱的天使，他却教我向人类跪拜，我不从，他便像抛弃深渊一般将我弃之如敝履。”

    嘉兰诺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厉声斥道：“怎可口吐狂言，怎可质疑神？”

    “所以不要管我了。”

    宁逾明突然温柔地在嘉兰诺德头上印下一吻。

    “也不要不信，嘉兰诺德，你知道的，我最傲慢了。我也不会回去的，这里很自由，只有我一个主人，堕落的感觉不错。”

    “……如果你当真堕落、辜负神恩，那么，我要带你回去领罚。”圣天使长的蓝眸已是一片冰封。

    眼睛突然变成不详的红色的堕天使狂笑出声。

    “你这么弱，要怎么带我回去？”

    “不要再来烦我，再来，我就杀了你。”

    宁逾明扯开一道空间缝隙，把嘉兰诺德扔了进去。

    他最后看了眼嘉兰诺德的脸，对方抿唇蹙眉眼眸幽深的经典嘉兰式表情看得他后心一凉。

    尼玛此脸一出就代表着嘉兰诺德祖传的一根筋又犯了，过去宁逾明在很多事情上都被他这张脸差点逼疯过。

    比如说不许他对神言语行为不敬，不许他调戏自己以外的天使，不许他没事跑到圣地外去闲逛，不许他和普通神民太亲近，不许他对自己以外的天使撒娇等等等等。

    最可怕的是每一个不许伴随的瞪眼和说教都持续到了他离开圣地的那天。

    想想就一脸绝望……

    为了证明宁逾明放的狠话屁用没有，一离开深渊的范围，嘉兰诺德开始反抗，宁逾明只好一边压制一边想在时空风暴中寻找嘉兰诺德来的路径。这时一股力量冲了过来，与他接驳，将嘉兰诺德扯了过去。

    那个力量很熟悉也很陌生，与他俩系出同源。

    宁逾明摸摸下巴，恍然大悟。

    “是你！”

    “……”对面传过来一阵省略号。

    “哎呀，我说嘉兰一个人怎么冲过来的，新上任的圣子大人也有时间来管我这闲事？”

    “……”对面又是一阵省略号。

    宁逾明无语地想要撤回力量，对面传过来一个讯息。

    “瑟灵。”

    宁逾明纳闷了，“我知道你叫这名儿啊，还是我取的。”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切断了。

    宁逾明恨不能也回个“……”

    “……怎么这人也是这臭脾气，有问题，就我正常点。”

    他嘀咕两句，伸了个懒腰，力量用多了有点想睡，但还是打起精神来，从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的不知道哪个兜里捞出靠天使太近奄奄一息的小史同学，充了点能，又滴了一滴偷偷从嘉兰诺德身上割下的血液。

    把扭动挣扎的小史揣回兜里，他挥舞起自己的长鞭，马赛克建筑队听到鞭声慢吞吞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小的们，搬家啦，这地方天使待过你们不能待啦！”

    然而搬家并没卵用。

    盖因宁逾明需要魔龙看家，搬到哪都把魔龙揣兜里带着走。

    嘉兰诺德造魔龙时曾融入心血，因此他以魔龙为坐标便可轻松定位深渊，此后更是数次在神的默许和管闲事的圣子帮助下一次次跨界到深渊来。

    宁逾明也是蛮佩服他。

    第一次冲过来的时候被深渊法则压制得动都动不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渐渐适应到活动自如。大概他也发现晓之以情理对宁逾明没用，开始一见面就操着剑开始和宁逾明对砍，表示打断你的腿也要抓你回去受罚。

    提剑的嘉兰诺德把宁逾明吓一跳，心想你不是走神术点满、拿圣书的法系 辅助路线的吗，不要乱来啊。

    结果理所当然的是剑术专精的宁逾明屡战屡胜。

    自家兄弟，虽然死倔死倔的，他也不好下狠手。

    后来下狠手也没用了。

    这人屡败屡战屡败屡战。

    饶是在深渊比较闲的宁逾明在又一次把嘉兰诺德揍趴在地动弹不得后，终于爆发了。

    他抓狂地把剑摔到地上，跨坐到天使长的身上，拽住他的衣领，朝他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嘉兰诺德冰冷的蓝眼睛里毫无动摇。

    “跟我回去。”

    四字真经，掷地有声。

    宁逾明：“回你个头啦！你是苦追基友二十年的哪撸多吗？那我是谁？我是啥是gay吗？？”

    “……”嘉兰诺德已经学会在宁逾明吐他听不懂的槽的时候直接无视，坚定地推动话题前进，“布昂莱特，你不属于深渊，跟我回去。”

    然而话题并没有前进，而是一直车轱辘车轱辘车轱辘车……

    宁逾明：抓狂 max

    宁逾明：“杀了你哦，你再这样我真的会动手的哦！！警告你我堕天后变得巨恐怖巨凶残我自己都怕！！”

    嘉兰诺德冷冷地看他一眼，竟然“哼”了一声。

    满脸都是高贵冷艳的“你来啊”。想必天使中智商最高的天使长早就在他无数次的放狠话却食言而不肥的本质中识破了他纸老虎的本质。

    宁逾明举起剑，又放下，痛苦不堪地捂住脸。

    下、下不了手qaq那光辉的、俊秀的、冷艳的、让没有星光的深渊都被仿佛被照亮了一些的星辰般的容颜，洗涤了宁逾明日日夜夜被深渊马赛克们强迫的眼睛。

    嘉兰诺德还在劝说：“你不忍心伤害我，说明你的心中仍有光明存在。”

    “你都要抓我回去受罚了，我才不回去。”

    “……无论神罚为何，我会与你共同承担。”

    这些废话风一样刮过他的耳边，宁逾明从指缝中窥看天使长湛蓝又清透如天空一样广袤的蓝眼睛。

    他俯下身凑近，细细观察嘉兰诺德眼中的倒影，并未注意对方突然的失语。

    他看见自己子夜般半长的碎发、猩红的眼眸、六只缩在背后的黑翼、因衣衫于打斗中撕裂裸露出来的线条流畅精致的肩头和锁骨以及其上诡气的魔纹。

    俊美、落魄、邪气四溢，完完全全的堕天使。

    嘉兰诺德要么是瞎了眼，要么对他是真爱，才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仍然想把他带回圣地。

    宁逾明轻轻抚上嘉兰诺德的脸庞，一种作为天使出生后便没出现过的新奇的欲望涌上心头。

    他舔了舔唇，绽出一个魔魅的笑容，满意地看到嘉兰诺德蓝眸微缩。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嘉兰诺德，让我来教教你堕落的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