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都市小说 - 和珅在线阅读 - 41、不按理出牌的老龙

41、不按理出牌的老龙

    善保进士及第,往他家送礼说媒的大军已经开动了。

    按理,应该摆酒庆贺一下,亲戚朋友的沟通沟通、交流交流,数一数咱俩祖上啥关系、说一说咱家女孩儿如何三从四德、贤良端庄。

    可是,善保没空。

    不只他,所有进士不得闲。

    三天后,便是皇帝亲赐的荣恩宴。

    荣恩宴后状元率进士上表谢恩,朝拜孔庙。国子监立碑,镌刻新科进士名单,以备永存。

    还有谢师的杏园宴。

    然后皇上赐官,状元榜眼探花不必担心,他们的职位是千百年来固定的。可其他新进士还得再考一回,俗称朝考。

    之后,再安排去处。做庶吉士、做主事、做知书、做知县,就看你的本事了。

    到此,春闱才算结束。

    然后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摆各酒了。

    善保算了算,起码还得小半个月才能闲下来。董鄂氏已经叫人去订做官服,探花啊,以后就是翰林老爷。

    十五岁,就七品官儿了。

    福康安抽空往善保家遛哒一圈儿,大为抱怨,“我的天哪,赶紧吧。你们进士这通活儿不完,圣驾也得在京里陪着,瞅瞅外头这天儿,一日热似一日。”抹一把额上的汗。

    善保命红雁端了扬梅汤来,福康安一气灌下,瞎声叹气,“御驾出行的行头儿都预备好了,礼部这里的规矩就一套一套儿的没个完了。”

    “瞧你这夸张劲儿,才五月份儿,能热到哪儿去?”善保道。

    福康安靠着榻歇凉,说道,“才五月?你在家吃凉不管酸的养着,是不热。我们随驾,不管刮风下雨烈日头,都是在外头骑马。”

    善保笑了笑,福康安自己就说起烦心事,“你这些天没空去我家,别提了,我二姨母家的表妹来了,烦得要死。我真情愿去热河躲躲清静。”

    “你姨母挺多的啊?”

    “还有大姨母,已经过逝了。”福康安道,“我额娘姐妹四人,她排行第二。以前听嬷嬷说,阿玛跟额娘议亲时,玛嬷还因为外祖父家没有男孩儿挑眼,怕我额娘也生一串儿丫头。没想到我额娘连生我们兄弟三个,想要女儿,一直未能如愿。”

    善保悄悄的问,“伯母是不是想两姨做亲哪?”不是善保敏感,这年头儿流行这个,姑表亲,两姨亲。

    “我也不知道。”母亲流露出的意思叫福康安左右为难,两个表妹,一个温柔少言,一个活泼爽俐,他都不喜欢。无奈道,“过些日子,听说我小姑母也要带着闺女进京待选,已经从湖广动身,也住我家。”

    善保乍舌,“你家亲戚真多。他们自个儿没宅子么?住亲戚家也不方便哪。”

    “姨丈姑丈在外为官,姨母姑母都是妇道人家,没个支撑门户的,在外头住也不大好。亲姨亲姑,也不是外人。”福康安眉间难掩疲倦。

    善保犹豫一下,想跟福康安讲讲近亲结婚的害处,不过思及此人向来大嘴巴,若拿他的话搪塞傅恒和富察夫人,又是他钮祜禄.善保得罪人。

    喝一口杨梅汤,善保劝他,“你先放宽心吧。你这婚事本就不在自个儿手里,怕你阿玛额娘也做不得主。你想想,你大哥二哥,一个郡主一个公主,到你这儿,你又是皇上养大的,情份非比寻常。之前索绰罗家,尚书侯爵门第。这回也定不会差的。”

    福康安叹道,“希望如此吧。”

    荣恩宴很有排场,御厨手笔。

    窈窕宫女,华仪美器。

    一甲前三跟乾隆一个待遇,都是金器,其余进士则用银器。大家按制做了些拍马屁的诗,折腾两个时辰才散了。

    善保做为探花郎,被人拉着敬了不少酒。出宫里脚软腿软,脸上烧似三月桃花儿。不少那啥的人都在心里“啧啧”两声,暗道这次的探花郎倒是人比花娇名符其实。

    直到杏园宴喝完。

    该到皇上赐官了,虽然心里有数,还是得圣旨明谕,才算尘埃落定。

    其实状元也不过是六品翰林院修撰,不是啥大官儿。

    等闲六品官儿,根本不用圣旨,一道口谕直接上班儿了事。

    不过,这是给状元、榜眼、探花授官,你连紫禁城正中御道都给他们走了,初次授官,更得郑重。

    上界状元王杰拟旨后,念给乾隆听。

    虽不乏词藻华美,乾隆却不大满意,摇了摇头,“探花郎改授御前侍卫。”

    嘎?

    这是咋说的?

    状元榜眼都入翰林,探花做侍卫?

    老天爷哪,这是文探花,又不是武探花?

    刘统勋脊背上开始冒汗,大着胆子问一句,“万岁,不知是何品级?”御前侍卫中,最低等的是蓝翎侍卫,正六品。

    状元也才授正六品官儿,榜眼探花按规矩,都是正七品翰林编修。

    您啥意思,要朝状元榜眼脸上吐口水?那您南巡干嘛还假惺惺的去孔庙祭拜孔圣人!

    “无妨,他家原就有三等轻车都尉的世爵。当日钮祜禄.常保于任上故去,因无人为善保请封,朕便想等他成年后再命他袭爵。如今这爵位一并赏了他吧。”乾隆一本正经的看着臣子的逄Φ溃胺判模薏蝗冒涿悄炎觥>吞乩闼桓稣咂酚笆涛馈!

    刘统勋做主考,已经是第四次,就这回,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都快梳不起辫子了,帽子里鼓鼓囊囊的戴的都是假辫。

    刚顺利的点了状元,乾隆就又要闹妖蛾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学士们顿时头大如斗。

    刘纶劝道,“万岁,这于礼不合。自古从未有探花担任侍卫一职的,臣瞧着探花郎尚且年幼,弱质书生,焉能担得起陛下宿卫之责。”

    乾隆眯眼一笑,湘竹骨扇在掌心打了两下,淡定道,“规矩么,不破不立。再者,谁说探花是弱质书生了,”摇头,失望溢于言表,“你们啊,成日伏首案赎,不知武功。探花走路时,步履轻盈,松而不散,定是练过太极的。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乾隆鄙视的扫过刘统勋刘纶,视线在向来会装傻充愣的阿里衮身上略做停留,一指老实人傅恒,“春和就是太极高手,他就知道。”

    傅恒躬身,低头,肚子里问候了一句爱新觉罗家的祖宗,谦卑道,“万岁谬赞了。”俺啥都没说,俺眼神儿不好,俺没看出探花郎练过太极。

    刘统勋咬咬牙,俺们翰林院也不缺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修书,滚俅做侍卫去吧。

    也不知道把文探花搞到侍卫堆儿里能干啥?

    人家寒窗十年就为给你看大门儿?

    搅来搅去,白让善保得了三品世爵,渔翁得利的小子,你的狗屎运气也太好了吧?

    干完新科进士这摊活儿,乾隆马上下旨,开拔,热河避暑去。

    乾隆出行,排场自不必提。

    老娘老婆儿子媳妇闺女女婿以及各种规格的妾室,宗亲外戚,再加六部近臣,护兵侍卫,礼部已拟好名单。

    还有一事,探花儿不去修书改任武职已够惊悚,接下来就是御前大臣糟心了,阿里衮拽着傅恒的袖子不撒手,“傅大人,七品御前侍卫,侍卫服怎么办?五品跟七品可不一个规格。我还从没见过七品侍卫服,这得礼部商量才能做吧?还有,您瞧探花儿郎,一阵风吹走似的单薄,安排到哪个什去?万岁亲点,肯定得排内班儿吧?”

    傅恒无奈,“去请示万岁吧。”他也担着御前大臣的头衔。

    得了信儿随驾的都在收拾东西,乾隆没事儿轻闲着,他是指派任务给人找麻烦的,忙都是别人忙,他正在养心殿的凉厅里喝茶。

    见着傅恒、阿里衮挺高兴,摆手,“不必多礼。”

    又道,“赐座。”

    一人一个绣凳,傅恒还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忙,就直接问了。您老非要探花儿做个亘古未有的七品御前侍卫,那您老打算让他穿什么侍卫服啊?

    乾隆想这事都要朕来定,难道朕花银子养的是一群猪么?一推六二五,道,“丁点儿的事儿,小路子,随阿里衮去礼部传口谕,叫他们商量出个议程来。跟林卓说,御前侍卫都要随驾的,叫他抓紧点儿。阿里衮,你也别磨磨蹭蹭的,催着他们点儿。”

    阿里衮得了口谕安心退下,殿门重新关好,乾隆打发了屋里的内侍,笑眯眯的一曲三折的唤了声,“小春儿啊~~”

    傅恒的脸顿时板得跟棺材板一样,起身恭敬的说,“万岁若无吩咐,奴才告退了。万岁要离京,内阁还有许多事要交待。”

    乾隆撞了铁板,也不气馁,欲再说两句什么,就听外头脚步声起,一个侍卫在外高声通传,“禀万岁,五阿哥求见。”

    傅恒欠身,“奴才告退。”转身走了。

    乾隆银牙咬啊咬的,咬得腮帮子发酸,眼睛一眯,望着门口恭立的侍卫,露出和悦温暖的微笑,“朕不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么?你没听到朕的口谕?”

    侍卫底气十足,昂头挺胸,鼻孔朝天,“臣瞧五阿哥似有急事,外头传话的公公不在,便代五阿哥进来通禀一声,以免误了皇上和五阿哥的事。”

    “你真是懂事啊,难得难得。”乾隆讽刺。

    侍卫朗声道,“臣份内之责,不敢当皇上夸赞!”

    乾隆被噎了个结实。虚眼瞧这胆大的混帐东西,他记性极好,皱眉道,“哦,你是福伦家老大吧?”

    “是。”万岁爷竟然记得自己,福尔康顿时十分激动,声音又高了三度。

    难道老子是聋的么?乾隆温温的笑着,“你弟弟是永琪的伴读,没想到你和永琪也是知交。听说你文章也念得不错。”

    若是刘统勋之类的老狐狸听到这话,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御前行走,你还敢私交阿哥。

    你是不是嫌命长啊!

    可惜福尔康还是个自恋的愣头青,他“梆梆梆”的回道,“五阿哥垂青,是臣的福气。”

    “很好,朕看你的福气不止于此啊,朕还要赐你天大的福气,”乾隆声音一顿,福尔康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在静寂的房间清晰可闻,乾隆露出满意的微笑,正色沉声道,“从现在起,你就跟在永琪身边,替朕保护他!”

    饶是福尔康的思考回路同正常人不同,此时也愣了一下,从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改为五阿哥身边的侍卫,这是福气么?

    可一想起五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至今仍未出宫赐府,储君热门人选……福尔康顿时眼热心烫,跪下高声谢恩。

    乾隆勾起一抹笑,“叫五阿哥进来,你出去找什长换腰牌吧。”

    福尔康踩着轻飘飘的步子昂首阔步的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