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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千金 第47节

    容太太感叹一声:“不瞒你说,我这里也有一桩亲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是广宁伯世子的续弦。”

    “广宁伯都坐五望六的人了,他儿子多大了?”容老爷不可思议。

    容太太不好意思道:“今年三十六岁,正好比三丫头大二十岁,前头的原配生了长子,妾侍还有两个女儿,还有个庶子今年十二岁,他儿子都十七岁了,听说都定亲了。”

    容老爷打断道:“我看还是张三郎好,你看杜翰林之前不也是寒门出身,其妻织布养着他读书,如今夫妻二人相濡以沫,这般多好。”

    就是广宁伯世子又如何,妻妾成群,还大那么多,儿女也不少,自己的女儿填进去什么都捞不着。

    就连容老太太也觉得不太好:“话说回来,这人有儿有女,三丫头进去也讨不到什么好,我看三丫头这个人也不是伶俐的。”

    不是容老太太不想攀亲,而是用处不大,人家有儿有女,容梵音性子也不讨喜,白白填人进去。

    当然,私心论,容老太太还是愿意的,但是容家在官场上还是要清名的,刚刚和桂家结亲,她儿子恐怕是不愿意。

    容太太知晓方姨娘还算得宠,她已经是年老色衰了,尤其是最近为了女儿,方姨娘没少吹耳旁风。而她还需要方姨娘这个摆设,也不愿意结仇,故而道:“老爷,不如这事儿咱们让三丫头自个儿选,她刚退亲没多久,恐怕还伤心着呢。”

    反正这两桩亲事都不如何,张三郎家贫,读书都是靠自家资助,嫁给他绝对就要受苦的,日后即便有了出息,也还得靠自家,但那也不知道多少年后。至于广宁伯世子,比庶女大二十岁,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大儿子都比容梵音大,就更不如何了。

    都不怎么好的事情,她这个嫡母可不傻,平白得罪人,快些把她甩锅出去最重要。

    所以,容太太把容梵音喊过来问着:“好孩子,上次的事情是成侯府不对,可如今你也不小了。明年你就及笄了,亲事却还没有定下来,我这心里总是担心。恰好有两桩不错的亲事,你自个儿看哪个好?”

    容太太就把两人的条件都说了:“张三郎就是住咱们家的清河张氏旁支出身的那位公子,他才学不错,家中虽然是寒门,可日后若是有了出息,你看杜翰林现在不就过的很好。至于另一位,好孩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见你生的水灵,一眼看中了你,就是广宁伯府的世子,只不过呢,他的年纪就大了些,还有了儿女。”

    张三郎?容梵音皱眉想着他衣裳常常浆洗到发白的地步,要不就是头昂的高高的,似乎很有自尊心。她不怕受穷,可是她相貌不错,张三郎护不住她,既然如此,还不如选广宁伯世子。

    广宁伯的爵位虽然并非世袭罔替,但也是未来有爵位的,他三十多岁,还有儿有女,太好了,自己嫁过去就能躺平,也不用一定强迫自己生孩子。

    在容太太非常不解的眼神中,她又鉴定的重复了一遍:“我选广宁伯府的世子。”

    第54章 选秀

    宣平侯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年, 他这一生,大起大落,好在得偿所愿, 宣平侯府蒸蒸日上,在京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户。

    杜家一家人都要上门哭丧, 若薇现下因为定了婚期,在家都是家常袄儿,并不打扮,如今虽然只着素服,愈发衬得肌肤光丽、眉若墨染、眼若明星, 尤其是轻蹙眉头, 眼泪滑下面庞时,就像上等的羊脂白玉滑过玉露,见者无不惊叹此等姿容绝代之美人。

    冯氏见女儿跪下来时,周围不少人目光已经注目在女儿身上, 灵堂前聚集的人多, 她终于理解杜宏琛的担心了。

    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冯氏一直觉得自己女儿很美, 但她还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随着女儿一日日成长,就淡淡的站在那儿都能看出绝世容光。

    “薇姐儿,我们去你老太太那里。”冯氏低语。

    若薇默默颔首。

    曹老夫人虽然眼神花了, 冯氏孝敬她一幅叆叇, 老人家戴着叆叇, 倒是眼神恢复如初, 现下虽然哭的伤心,但是身体比之前要硬朗。

    “老太太。”冯氏进门请安。

    曹老夫人招呼她和若薇坐下:“快来这儿坐, 外头冷,里边的地龙烧的旺。薇姐儿自从定亲了,来外祖母这里也少了。”

    若薇赶紧道:“都是我不好,没来给老太太请安。”

    曹二太太在旁道:“我瞧着薇姐儿这孩子又生的标致了些。只是看着清瘦了许多,厨下正好炖了雪霞羹,你也用些。”

    这雪霞羹是把芙蓉花的花心和花蒂下焯水后和豆腐一起煮,因为芙蓉花的红色和豆腐的白色交错,仿若雪后初晴的红霞,所以因此得名。

    如今宣平侯过世,家中尚且还要茹素,但又不能真的青菜豆腐看着简素,如此雪霞羹倒是得宜。

    若薇起身又行礼:“多谢舅母。”

    这位二舅母是二舅舅的续弦,二舅舅四十多岁的人了,她还不到三十,比二舅舅小十好几岁。为人端庄秀丽,只是底气不足,听说常常从夫太过。

    这些还是母亲和姨母在一起时若薇听到一些,她自己倒是觉得这也正常,二舅舅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天子近臣。二舅母在家中要侍奉婆母,尊敬长嫂,轻易不能开口,外头的事情更是问不得,她也管不了二舅舅,还好欣慰的是生了表弟,多半时候就是守着表弟过日子。

    曹二太太又招呼人送雪霞羹来,若薇吃了几口,见曹璇引着几位诰命进来,众人又好一番厮见。

    其中有位夫人问及若薇身份时,上下打量一番,又找曹璇悄声问道:“你这位外甥女可曾许了婚事?我见她谈吐清雅,模样齐整,倒是有门好亲说给她。”

    曹璇附耳道:“已经许了靖海侯的老二,亲事都定下了,不过,还是多劳你费心。”

    那位夫人有点失望,她家中也非等闲之辈,公公是伯爵,丈夫世袭一等子爵,儿子也在五城兵马司,算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想着这位杜姑娘名门子弟,父亲官位虽然不显,但也清贵,更加上她相貌谈吐举止过于出挑,就起了这个心思,哪里知晓靖海侯府下手这么快。

    其实若薇在回程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情,并不觉得很开心,反而对冯氏道:“娘,女儿觉得容貌过的去就好,若是太盛了,我也不知晓别人喜欢我,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人呢,还是因为我这幅皮囊。”

    如果是因为皮囊,那么她也总有一日会老的,俗话说色衰而爱驰,落差太大,人也很难自处?

    反而她更羡慕冯氏,至少爹爹爱娘亲并非皮囊吗?

    冯氏托腮看着女儿,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你们美女的烦恼吗?我要是有这样的烦恼就好了。”

    一句话逗笑了若薇,她算是知晓爹为何喜欢娘了,自个儿也是动不动俏皮话一大堆,都是受娘耳濡目染,和娘亲在一起很快乐。

    想起还是外祖父的丧期,若薇收敛了些,只是道:“娘,我知道我不该庸人自扰,可得陇望蜀也是人之常情,唉!”

    因为外祖的七七过完,这个年杜家也就没怎么过,只是闲下来时听说容梵音定了亲事,说亲的人家是广宁伯府,再多问了一句,居然是广宁伯的世子。

    冯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广宁伯世子年纪不小了吧,那兰小姐正因为是兰夫人老蚌生珠,所以异常宠爱。”

    “是不小了,我那次去广宁伯府见过仿佛三十多岁了。是了,郦姐姐的表姑就是那位世子的原配,所以郦姐姐才能拿到广宁伯府的帖子,这样算起来比容梵音大了二十岁呢。”若薇咋舌。

    说实在的,刘寂比她大五岁,这已经是爹娘能接受的最大限度的年纪了。

    冯氏撇嘴:“肯定是容太太捣鬼,不是自己的女儿,终究不疼。真是没想到,居然嫁年岁相差那么大,还妾侍儿女成群的人。”

    若薇也想:“我只知晓容家想高嫁,这也不过分,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自古皆然,谁不想嫁的好些。可是广宁伯世子虽然身份高,可到底算不上良配,做填房可是不好做呢。容家书香门第,容大人好多也是五品官,家境富庶,自诩清流出身,却这般……”

    母女二人很是为容梵音打抱不平,但想来这是人家家中的事情,自家何必置喙,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说了。

    所以,冯氏只是循之前给容观音和容般若定亲的礼送去的,并未多增添,一来是表现自己一视同仁,二来也是觉得容太太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容家完全可以好好挑选,马上是大比之年,若是有年轻的举子,也未尝不可?

    哪里知晓容梵音正在翻看礼单,这也是容老太太的要求,这个三丫头她一直看不上眼,但是再看不上眼,马上就得嫁过去广宁伯世子了,要为人家的儿子操持婚事了,中馈管家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丢的可是容家的脸面。

    方姨娘在容梵音对面坐着,不由得笑道:“姑娘如今许了好人家,老太太又让太太教您管家,这日后进门,掌管中馈,姨娘才算是出人头地了。”

    笑着笑着还抹泪抹起来,容梵音以前恨方姨娘的愚昧无知,现在见她哭了,也是心里难受。

    “姨娘,日后我不在家,您要好好地。”容梵音想起小时候,姨娘欢喜她生的是女儿,说若是生了儿子她早就被赶出去了。

    方姨娘用袖子抹泪:“知道了。姨娘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也用不着你惦记。”

    这点容梵音相信,家里统共正经的就娘这一个妾,好吃好喝的当摆设,反正一碗碗避子药喝着,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母女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容梵音看着冯氏送来的礼,倒是比照两个姐姐一样送的,可是她现在嫁的是广宁伯世子,亲朋故旧都加倍送一份,偏偏冯氏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是瞧不起谁呢?

    从礼仪往来,多半可以看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容梵音虽然不甚记仇,可是想着冯氏故意把自己说亲给刘十一那个破落户,还导致自己被退婚,现在好不容易定亲了,送的礼又是这样,实在是打脸她。

    方姨娘还不知所以,听到杜家送礼,还笑道:“这杜夫人的女儿听说也要嫁到靖海侯府,正好了,你们打小就认识。这之前是她比你好点,如今你比她好,你嫁的是世子,她嫁的只是二公子。”

    容梵音既不喜欢刘寂,也不喜欢杜若薇,主要是脾性不对路,现在杜夫人这样针对她,她可是知晓前世这位杜淑妃的性格,简直和刘寂是针尖对麦芒,都不是好惹的,别看着她俩好像男才女貌很登对,但实际上性格根本就不合适。

    她太了解刘寂了,这个人冷漠自私无情无义,并非良配。

    婚事定在了春天,广宁伯府希望她快些进门,到时候新媳妇进门,至少公婆俱在,这才圆满的事儿。

    因为是嫁到广宁伯府,容家给她的嫁妆翻了三倍,和她两个姐姐一样都是一万两,若薇因为在家中做绣活,就没能过去。

    春天万物复苏,若薇常常春困秋乏,早上都困的起不来。

    这辈子比上辈子是好多了,上辈子总怕继母使坏,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继母拨过来的,虽然没让她抓到把柄,但总是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就怕下一个时刻就被拿捏了。

    现在好了,家里都是自己人,爹如愿以偿留在京城,娘在自己身边,早上根本都起不来。

    但她必须起来,因为杜宏琛得到掌院学士的赏识,如今已经升为翰林院修撰,充经筵官。这可真是不容易,翰林院六年,爹的位置总算是升了一阶了,现在是正六品了。

    翰林院要调动可不容易,爹他们那一科的状元已经告病在家几年,还有的病死,短短几年沧海桑田。

    这次爹就低调多了,即便是同侪送礼,太过贵重的也要退回去,只和亲近的亲朋好友来吃些酒水,偏偏成国公府和靖海侯府甚至宣平侯府都在孝中,所以只有杜家同侪过来。

    郦夫人的老二和宣平侯府的曹雪结亲,但因为守孝,要在两年后才能成婚,索性如今郦二郎正全心全意准备科举。

    若薇只向郦夫人打听郦锦春的事情:“不知道郦姐姐可好?”

    之前她和郦锦春写过几次信,听说龚家颇有微词,这几个月就没什么联系了。好像嫁人了,一言一行都得听婆家安排。

    郦夫人听若薇提起郦锦春,就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身子不大好,正在调养。”

    过来人冯氏一听就是什么意思,肯定是小产了,她看向郦夫人道:“说起来我那庄子上有人送了几笼乌骨鸡过来,送两笼给锦春吧,这女人吃乌骨鸡是补身体的。”

    郦夫人没有推辞就收下了,她暗自对冯氏道:“我女儿今年过年回来哭了一场,龚大人现在升了礼部尚书,听起来龚家更好了,可是我们家是越发不敢说话了。”

    还莫说是高嫁,就是低嫁的姑娘受苦了,娘家也都是劝和。

    冯氏只能拍拍她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郦夫人道:“是啊,都是打那个时候来的,再熬些日子,生个孩子一切就好了。”就是当年她也是生了两个儿子才能立足。

    莫说冯氏了,当年因为没有儿子,家里族里都分最少的家产给她们,若她没有蘅哥儿,恐怕家财都不保,到时候为他人做嫁衣裳。甚至长年累月都有人腹诽她,甚至还有人让她给杜宏琛典妾。

    若薇在一旁听的心下恻然,对所谓的婚事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就没见过几个出嫁之后过的油光水滑又滋润的。

    “唉。”若薇又拿起针线,总觉得刘寂走了很久了,若是没人提起,她都差点忘记这个人了。

    杜宏琛升官之后,靖海侯府那边人虽然未至,礼却先送过来了,到底再过几个月,整个靖海侯府就都出孝了,若薇看了看礼单,又放下来。

    就在此时,翠茹进来道:“姑娘,老家的四老爷来了。”

    四老爷?四叔?他怎么来了?

    这位四叔原本就是个活泛人,靠着爹的名声在长阳做生意,后来越做越大,据说还发了一笔横财,是本地有名的乡绅,如今上京是为了什么?

    听闻杜四叔带了女眷上京,若薇先去了冯氏那儿,这是她时隔十年之后才见到四婶王氏和四妹妹杜若英。

    王氏现在早已不是以前在家的邋遢样子,但却老了许多,年纪上她比冯氏还小点,肉却垮了好些,眼角都生细纹了。

    但她的性子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圈子都不会绕,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这次上京,也是因为听说了薇姐儿的婚事,正好我们在这边有生意,再有我这英姐儿恐怕就要劳烦三嫂你了。”

    冯氏也是立马道:“弟妹,别提了,前些日子我刚做了媒人,人家两家没成,都怪我,我早已发誓,再也不做媒人了。”

    其实冯氏说的都是实话,但王氏怎么可能相信,她半撇嘴道:“三嫂,这么些年,老太太也是我们家和二哥家一起奉养的,从来也没有求过你什么。嫁妆也是我们家出,只求嫁一户官家,这样总不能若薇嫁到侯府娶,她的妹子却是嫁一个商户,这样说出去,别人也笑话。”

    若是以前的冯氏早用大扫把扫走了,可现在杜宏琛做官,做官的人家最重视名声。杜老太在老家是二房和三房共同照顾,在处理大房的事情上,也没人到处说杜宏琛的不是,所以冯氏即便想发作也不成。

    这人啊就是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忌太多。

    若薇适时的出现,她笑吟吟的走过来道:“四婶和四妹妹来了。”

    王氏和杜若英都看向门口,只见门口出现一少女,王氏词汇匮乏,只是想起她看的戏中唱着“月里婵娟,梦中仙娥”大抵就是这般了。

    王氏都有些结巴了:“这是若薇,十年未见,这孩子居然生的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