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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上心头 第30节

    身后是紧闭的电梯口。

    一刻之后,“叮”声响,那一声把姜语震回现实,条件反射地将夹烟的手藏去身后。

    像被撞破坏孩子本性后的窘迫,惶恐地把赃物藏起,忘记了要再挂上惯性伪装的温良表情。

    她听见心跳和空气一并安静。

    正对面电梯门是同一时间缓缓着两边张开,她动作幅度很大,让李京肆清楚看着她慌张将烟藏起,又在四目相觑后,她胸口浮下弧度,松口气,泰然自若往前走两步,烟头在垃圾桶盖上捻灭,丢进去。

    这一刻的放松,是坏孩子看见了共犯。

    姜语抬起眼看过去,嗤声:“你还挺大胆,敢到这儿来找我?”

    李京肆从电梯里迈出来,直逼她身前,笑说:“我有什么不敢?”

    第26章

    姜语从没听李京肆讲述过自己的经历。

    得知他身份后, 她有试图去了解过,但是可查的信息寥寥无几。

    李京肆说这庄园原是李氏主宅,他幼时跟在爷爷身边, 在这儿住过一阵, 房间留到了现在——被拉到那个房间去, 姜语已经不惊讶了, 她或许该习惯,李家之中,就没有什么李京肆不敢的。

    听他说,他住这儿的时候不过五六岁。但光凭一丝不苟,单调朴素的旧时代装修风格看,姜语甚至判断不出这是个孩子的房间。她问他是不是重修过,他说住这儿时就这模样。

    占地很大,但空寂,一体连着淋浴间, 还有单独的衣帽间, 每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打扫, 看着还整洁干净。窗外连着后花园,置物架早空了, 但一整排的书架连到书桌还在。

    姜语见过姜文五六岁时的狗窝, 出现最多就是各种玩具皮球。李京肆这儿没有存在过这些的痕迹。

    她走过一排书架,抽出本书,是本法文名著,二十多年光阴, 纸页经岁月蹉跎, 边边角角有些暗黄。翻进去,当真是一叠一叠的纯法文。她惊叹这是一个五六岁孩童的读物。

    “很久没回来过, 这房间也未踏足,我该感叹自己还认得路。”分明是他自己的房间,他却到处走走逛逛,在看什么新奇地方。

    姜语将书挤回书架中间,漠然看他说:“你认不得也没关系,咱俩上卫生间来一炮一样的。”

    李京肆笑笑:“难道我们的关系不可以纯粹一些?”

    姜语就默默看着他。

    好像在反问他要不要审视自己说的什么话。

    半刻,李京肆又笑声:“当我没说。”

    窗台旁边一条小道通向去阳台,姜语划开落地窗,今夜星光月明,老庄园远离了市区,没有高楼建筑遮挡,通明的只这一块夜空。

    李京肆推了把小软椅给她,就在落地窗前,那视角可以看见很远的月亮。他去阳台接电话,断断续续的字句回复,姜语听出他在处理公务。

    姜语几乎没有哪次在欢愉的梦醒之后见到他,他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有劲儿得了空就来惹她心烦。

    那通电话打了许久,姜语躺陷在软垫里,周遭寂静,这里偏离中心宅院,客人们的吵闹传来不清晰。她昏昏要睡着,清醒过来,是李京肆在吻她颊侧,双臂抓着椅子两边,脊背弯曲,投落阴影罩住她。

    姜语眼睛睁开了,语气淡淡骂声:“变态。”

    李京肆也不觉窘迫,保持桎梏她的动作,“我还没做什么。”

    姜语歪脑袋,在他光里忽明忽暗的脸上看了又看,“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把我带过来,只是让我躺着听你半小时的电话。”

    “只让你陪着不好么?”李京肆笑说,“再说,这里可没有裙子赔你。”

    姜语也不喜欢这话,好似召之即来,呼之即去,“你真把我当玩宠了?”

    李京肆眸光定然,他说:“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他将他们划定为平等。

    姜语如鲠在喉。

    他们这个圈子的男女关系,向来是最不平等。李京肆这等身份,说与一小姑娘论关系为平等,她是不信的。就连她起初,都是以表象的阶级身份将李京肆视作低一等。

    如今高低位份反过来,他却说他们平等。姜语与生俱来傲慢骨气,他是无法将她作漂亮玩宠相待,却绝不是当真认为关系平等,没有哪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会这样划定情人。

    或是他又挂上从前虚伪面孔,能懂她想法,拣出好些让她满意的漂亮话给她听。

    “好,我倒是不怎么明晰。”姜语看着他,“我们什么关系?”

    李京肆犹豫了。

    “你有认真想过吗?”她追问着。

    像一根弦绷在他脑子里。组织出句:“悖逆道德去犯禁的关系。”

    “……”

    夜在那时不静了,远处有人放礼花,各种声响一瞬间蹿出来,在高空炸成一团。

    那响动持续好久。久到姜语耐心耗空,推开李京肆起身,“我要回去了。”走向门口去,“因为你这无聊的陪伴时间,我是撇下了几位姐姐。”

    步子迈了两步不到,她被擒住手腕往后拉回去,跌进温暖怀抱里,李京肆在她头顶笑,“你说的很遗憾似的。”

    他压身下来,没有强制地掐她下颌,是捧着她的脸,如痴如醉地缠绵。

    他们比任何人都亲密,又比任何人都生疏。姜语听不惯李京肆的哄人话,这关系在她心底就是虚虚实实,惊惊慌慌,好比稍一失手就会放飞的气球,她能抓住的只有那根脆弱细线。

    浓夜一瞬紧着一瞬地映亮,落地窗外漫天烟花炫目,在紧贴的俩人间半明半昧。

    姜语手抵他胸口,潜意识里她想抗拒,想推开,换作手劲上,半分余力没有。这吻是携风带雨,翻起天高浪潮,她无力躲闪,沉溺进去。

    良久,他松开她唇,轻轻抵在她额头,“现在,大概没有那么无聊?”

    姜语寻到他视线,留恋感觉让她自己都惊恐。咬出句:“老变态。”

    他温柔笑:“我在。”

    -

    回牌桌房前,姜语去了趟卫生间,把口红色补上。李京肆是吻完她唇,又去擦她颈,晕开一抹艳红,姜语搓洗一阵才擦干净,用遮瑕盖了点色。

    几位姐姐还在打得火热,姜语进来有一会儿,李棠溪才注意到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语不好意思说:“下去透透气,有些迷路了,折腾一阵才回来。”

    李棠溪就向她招招手:“没得事,你刚刚看得怎么样了?我打完这桌换你上。”

    李沅也终于想起来她,听到这话,远远就说:“姐姐,她不爱玩也不用强求了。”

    李棠溪笑他:“你小子还护上了?”

    “没事,我可以试试。”姜语说。

    也就无人再多话。

    李棠溪手上这局也到尾声,结算好了,她起身拉着姜语坐下去,搭她双肩说:“小语你放心打,当娱乐放松,输赢算我的。目前还是我赢得多呢。”

    “好,我尽力吧。”姜语笑着。说不熟悉,只是想躲一躲上阵机会,她闲时最爱这些娱乐游戏,棋牌麻将摸得透透的。

    这下姜语玩的是控场局,有时得赢得侥幸,有时又得输得服气。乍一看,她真是什么不懂棋牌的小乖乖。

    半途李棠溪叫人送了些饮料小甜点来,房门开开合合,姜语总会下意识看去一眼。不知道是第几回,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装,是老爷子身边的。81481六96三

    牌局暂停,视线都看过去。

    男人奔着姜语来:“老先生下的命,唤您跟五公子过去。”

    姜语起身利落,站得端正:“噢,好。”

    李沅蒙圈状态,迟疑步伐走过来。

    李雯凑他耳边分析说:“我倒是忘了,你俩婚事还没正式主张呢。叫你俩一块儿是说这事儿估计。”

    李沅跟她互看眼,点头认可。

    -

    宴会上只留了家中女眷操持,余的一个不落聚在别墅次栋客厅里。

    姜语被安排是跟李沅挨着坐,一圈儿的人围着长桌,吴清妍跟姜围就坐她身边。

    李老爷子是最后到场,坐到主位上。把人聚这么齐,果真也是聊起联姻之事。

    问到订婚宴的日子,抛给李沅跟姜语回答,他们没什么主见,纷纷都说由父母做主。

    商议之下,说是定在明年五月,算来的好日子。听到这延后期,吴清妍是一个脸黑,疯狂给姜语打眼色,她当然希望越早落定越好。

    姜语却无所谓,也不如她愿,“我觉得五月订婚不错。一切还是交由长辈定夺。”

    吴清妍又气又没话说了。

    “是你们要结婚,怎的谁也没点主见?”李东来点名了讲李沅:“还有你,李沅,你是不上心的。”

    女佣上前来,给老爷子茶杯再续上热茶。他许久不开口,无人讲话了才说:“叫你们过来,也是商量个日子。”他也是认定了五月的日子,“若是没什么变故,到时便给小老五办上宴席,算个年底结婚的日子。”

    特意加了“没什么变故”此番严谨话句。怕是要再观察观察姜氏,以及姜语这个人。

    关于上回姜家暂陷舆论风波之事,谈及订婚日期,吴清妍同姜围一直没有话头插上来。等这场交谈会散了后,姜语被叫了先走,他们准备打个转回去,再供些珍贵礼品以表诚意。

    吴清妍还把姜语拉到一边说:“你也是,刚才也不争取下,订婚宴而已,早些怎么了?”

    姜语往后看看,李家长辈都散得差不多,回过头看眼吴清妍,说:“李家有他们的顾虑,早早订婚把消息放出去,到时有什么变故,都不好圆场。我觉得他们说的不错。”

    吴清妍惊讶:“你是李家那边的不是?还说的不错。老爷子这么说,你就得安分着吧,老老实实捱到进世家门……”

    又开始。

    姜语没耐性,打断说:“不是还要送礼表诚意去?快些吧,我就先走。”

    她走出去几步又被吴清妍拉回叫住:“等等。李沅在后边儿,你跟他一块儿走。”

    姜语:“……”

    -

    李沅也是所受之托,同姜语两人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出来。

    宴会上的客人接二连三往外走,步行在前院中。李沅斟酌很久才问她:“要不我一道送你回去?”

    姜语笑笑婉拒:“多谢好意,就不劳烦了。”

    她察觉到李沅因这句话而松口气。

    他们只是这种场面应付关系,对方像是自己必须的工作。联姻又何尝不是。

    那一瞬间姜语竟荒谬地觉得,居然是李京肆,这个悖逆道德与她维持关系的男人,最让她放松,至少,她不用装,她能最坦然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