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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喜 第169节

    二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算了。有他后悔的一天。”

    这一天很快到来。

    来年开春,皇后为皇帝添一嫡女,小公主娇娇弱弱,太医看着摇头叹气。皇后恶露不绝。眼看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帝心慌,找嫡子长谈。

    五天后,一辆毛驴拉的车抵达清河村。喜儿过去把人抱出来直接放东厢房。车里下来一名男子,男子转过身,里头伸出一双小手,沈伊人惊呼:“稚奴也来了?”

    “伯母,快帮帮我。”

    沈伊人移到另一边挑开车帘又吓一跳,稚奴怀里有个小婴儿。沈伊人赶忙把小孩接过来,二郎抱着稚奴下车,叫外甥和外甥女婿把行李拿下来。钟子孟带着车夫休息片刻,车夫就原路返回,但是没回京,而是在安阳城外一个庄子上住下。

    喜儿扶着女子躺好,给她盛一碗鸡汤。喜儿原本没打算用纯水炖鸡,又担心稀释后的水效果缓慢,赶不上她流血的速度。

    该女子正是当今皇后。同车的男子是当今圣上。太子监国,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辅政。

    以前稚奴很爱闹,母亲脸色煞白没有血色,少年像是意识到什么,紧紧拉着二郎的手,闷不吭声地随他进屋。

    陈冬日本想问稚奴的父母怎么也来了。注意到稚奴母亲的脸色,陈冬日不敢多嘴,端的怕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沈伊人把小公主给小薇,恰好小薇的小女儿比她大点可以吃辅食,剩的奶水足够小公主吃的。

    钟家跟宫里一样安静,但皇宫大殿空荡荡没人气,钟家房屋矮小,皇后从没住过这么矮小的屋子反而踏实了。

    钟子孟和沈伊人很紧张,二郎叫他们去园子里摘些果子,再杀一只公鸡。他又叫陈冬日把小薇和俩孩子的东西拿过来,这些天就住克明以前住的屋子。

    陈冬日以为为了方便喂小婴儿,就去收拾一家四口的换洗衣物。小薇面对皇帝也紧张,眼神询问她舅,二郎叫她抱着小孩回屋。二郎把稚奴交给有为,然后陪皇帝去东偏房。

    东偏房有两张床,相对而放,皇帝坐到床上就问二郎:“你家究竟有没有灵宝?”

    “天下之主都没有,我上哪儿弄去?”二郎无语,“病急乱投医!有没有提醒过你?你的妻不是妾,除了生儿育女,还得替你尽孝,管那么多事。歇着吧你。”说完,二郎拉走喜儿。

    第132章 傻人有傻福

    皇后也认为皇帝“病急乱投医”, 柔声劝他躺下歇息。

    东偏房两间本是通的,二郎前天找赵掌柜买两个又高又宽的屏风,一边一个, 把两张床遮挡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屏风是两块,一块折叠起来了,里面的人换衣物时可以把折叠的屏风展开。皇后看着屏风夸二郎心细。皇帝乳名“二郎”, 当皇后夸他还又附和一句。

    皇后想笑,但身上痛, 又忍不住抽气。皇帝见状脸色微变,按住她:“别动。”

    “别紧张。几天便可痊愈。”

    皇帝:“不着急。长安百姓都认为我效仿秦始皇巡视天下,没有三五个月回不去。你静心养着。”看到屏风皱眉, “这么热的天弄两块木板做什么。热不热?我移开?”

    钟家墙壁宽厚, 冬暖夏凉,门窗开着,皇后不热, 再次劝皇帝坐下歇息,二郎和喜儿会照顾好儿女。

    二郎以前照顾过高明和李恪, 稚奴早几年年年过来,二郎也没把孩子喂生病,皇帝相信二郎会照顾孩子, 他坐卧不安只是想知道二郎有没有灵药。

    “他定有奇遇。”皇帝十分笃定。

    皇后有气无力地说:“二郎真有宝物,他不敢给我们送鸡鸭鹅, 也不敢叫克明在他家常住啊。”

    杜如晦和柴驸马都表示钟家并无特殊之处。当时皇帝信。如今他不想相信,所以反复强调二郎有灵宝。

    皇后本想安慰他“生死有命”,到嘴边觉着此话只会令他寝食不安:“这几日仔细盯着二郎, 看看他把宝物藏在何处。”

    皇帝正有此意,见皇后跟他不谋而合才踏实下来。

    稚奴跟着有为到东屋转一圈, 听到他叔的声音又跑出来,抓着他叔的手仰头问:“我母——母亲会不会死啊?”

    二郎:“不会。你母亲与我同岁。我死了吗?”

    稚奴摇了摇头:“可是太——大夫说母亲不能再用药了啊。”

    二郎弯腰抱起他:“再过两年我都抱不动了。”

    稚奴今年八岁,大孩子了。二郎身材高大,在二郎身边他还是个孩童。稚奴觉着他叔顾左右而言他:“你也要骗我吗?”

    “稚奴,叔叔是不是忘记跟你说?奇人在民间。”

    稚奴:“清河村有奇人?”

    二郎点头:“你最爱的婶婶啊。”

    “可是婶婶不是大夫。”

    二郎:“她傻人有傻福,在她身边呆久了都会得上天眷顾。”

    喜儿忍不住翻白眼,没法糊弄孩子竟然扯她出来挡枪:“沈二郎,我听见了。”

    稚奴循声看去,喜儿怒气腾腾从堂屋出来。稚奴慌忙拍叔叔的肩膀:“快走,婶婶打人了。”

    二郎抱着他跑出去,钟子孟拎着鸡和鸭,沈伊人拎着果篮和菜篮从园子里出来。夫妻俩就算习惯了世家勋贵过来避暑,面对皇帝还是手足无措。

    “二郎,这些东西你送屋里去?”沈伊人把篮子放二郎跟前。

    二郎叹气:“我结义大哥,你怕什么。”

    稚奴:“伯伯,伯母,我父亲母亲最最和善,跟叔叔婶婶一样善良。”

    钟子孟不止一次听杜如晦和虞世南说当今圣上乃明君。魏徵贴脸训他,他都不往心里去,又怎会计较钟子孟的无心之举。可钟子孟就是紧张,打心里紧张。

    二郎:“厨房在西边,他在东边,你不过去到天黑也见不着他。他睡了。”

    沈伊人拎起篮子:“早说啊。”

    钟子孟拎着鸡和鸭跟进去。

    稚奴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二郎笑:“以为进去就会遇到你父亲。”

    “父亲睡觉了。”稚奴看到喜儿,慌忙从二郎身上跳下来,“婶婶,叔叔说你傻人有傻福,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

    少年的大嗓门传到屋里,皇帝又坐起来:“我怎么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稚奴来的路上时不时抹泪,皇后听到儿子的声音露出笑意:“稚奴真的很喜欢他们。”

    “你睡吧。我不数落稚奴了。”坐了半天车,皇帝自己都累,皇后定然很难受。

    前几日皇后不敢睡,担心一觉睡过去。到了清河村,兴许杜如晦的痊愈给了她心理安慰,沈伊人还没把烫鸡毛的水烧开,皇后就睡着了。

    皇帝轻轻喊一声她的乳名,皇后一动没动,皇帝心里松快许多,能睡就能吃,能吃能睡离痊愈就不远了。

    沈伊人把两个鸡腿剁下来放喜儿煮汤的锅里,用炭火慢炖。沈伊人又叫钟子孟再烧一个锅煮老鸭汤,剩下的(y)(h)鸡肉切成小块炖菜。

    马车行得慢,帝后到时清河村村民都用过午饭了。沈伊人杀鸡时酉时左右,饭菜做好正好用晚饭。

    喜儿端着一大碗汤和肉去东屋,稚奴跟在她身后抱着两副碗筷和汤勺。稚奴以前看到鸡腿就想上手,这次眼巴巴求母亲把四个鸡腿全吃了。

    皇后喝一碗汤,逼自己吃半个鸡腿就吃不下去。皇帝叫稚奴吃。稚奴摇摇头,依然眼巴巴盯着皇后。皇后被他看得难受,喜儿见状夹一个给稚奴:“你吃。锅里还有。”接着就请皇帝吃鸡喝汤,“锅里还有一只老鸭。”

    皇后叫皇帝出去用饭。皇帝微微摇头:“我不饿。”

    喜儿:“那我和稚奴先出去?”

    皇帝点点头,喜儿端着碗牵着稚奴出去,到门外把鸡腿给他:“快吃吧。吃饱了照顾妹妹,别叫你母亲担心。”

    稚奴啃着鸡腿,眼泪啪嗒啪嗒掉。喜儿看着难受,叫二郎出来领稚奴去堂屋,低声对二郎说一句:“他没什么胃口,我送点水过去。”

    二郎:“厨房里还有吗?”

    “姐姐做饭前烧了两壶水。”

    二郎给稚奴擦擦眼泪,叫喜儿快去快回,饭菜要凉了。

    喜儿到厨房把其中一壶水倒缸里,把藏在荷包里的玉佩拿出来往壶里注入半壶水,又加半壶热水才送过去。

    钟子孟等喜儿回来就问要不要再给东屋送点饭。二郎说:“不必。他没心思用饭。再说了,两个鸡腿吃完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减减肥了。”

    沉闷的气氛陡然变得轻松,稚奴不禁破涕为笑:“叔叔,父亲听见又要骂你。”

    “平时也没少骂我。”

    陈冬日不由得看向二郎,二郎正好坐他对面:“稚奴的父亲是我结义大哥。”

    这么一说就全通了,难怪稚奴兄弟几个把他当亲叔叔。

    有为见姐夫这么好哄,心说舅母眼光不错,要是换成那个人当他姐夫,可能早在杜如晦第一次来他们家就猜到他乃“杜相”。那人兄弟很多,指不定搞出多少事。姐姐可能还得离。

    小薇怕相公多嘴,转移话题:“稚奴的妹妹真乖,吃过就睡,一直没闹。”

    沈伊人顺嘴说:“就是太虚了。两三个月了吧?看起来刚满月。”

    蓼蓝:“妹妹小小的可爱。”

    喜儿:“你妹妹可爱,还是今天来的小妹妹可爱?”

    “新妹妹可爱。新妹妹漂亮。”蓼蓝嫌弃,“我妹妹好丑,不像我妹妹。”扭头问稚奴,“稚奴哥哥,可以换换吗?”

    稚奴瞪她:“不给换!嫌丑叫小薇姐姐生个好看的。”

    “要是还丑怎么办啊?”蓼蓝愁啊。

    小薇饱了,她女儿气的。陈冬日一见她要动手,顿时顾不上关心别的,给她夹一块肉,劝她多吃点。

    蓼蓝意识到危险,顿时不敢言语。

    饭毕,二郎端一盆热水,又把痰盂送进去:“你来还是叫喜儿过来?”

    皇帝没伺候过妻子,可一想到太医很怕被他砍头的样子,就不舍得假手于人:“我来吧。”

    “等等。”二郎送进来两把板凳,又拎进来半桶热水,临走还把房门带上。

    皇帝叫住二郎,问他小女儿有没有哭闹。

    二郎打开一条门缝:“兕子很乖,饭前吃饱睡到现在还没醒。蓼蓝跟我姐睡,小薇领俩孩子,我外甥女婿去有为那边,夜里真有什么事也不需要你起来。”

    “稚奴呢?”皇帝爱屋及乌,很疼皇后生的幺儿。

    二郎:“跟有为睡。”

    皇帝放心下来,抬抬手让他关门。二郎关上门,皇帝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想喊他,皇后叫住他:“明日再说吧。”

    皇帝看她:“猜到我要说什么?”

    皇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皇帝不舍得惹她说话,背过身打湿浴巾,把皇后伺候的清清爽爽舒舒服服就忙不迭给她盖上薄被。皇后微微叹了口气,等他沐浴时偷偷把薄被掀开。

    皇后的情况显然比杜如晦严重,杜如晦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是累的。他安心静养,喜儿偶尔给他一杯稀释过的玉佛水他也能痊愈,否则不可能撑大半年,又从长安到清河村。皇后春天得女,还没到三伏天就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满打满算才俩月。

    喜儿担心人悄无声息地过去,临睡前又给她换一壶热水,原本壶里的半壶水也没浪费,倒猪食槽里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