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心如槁木
前两日的大雨消减了暑气，一连阴了几天，周末又开始热了起来。 李今姝周日起了个大早，坐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目的地——明檀府，这是帝都北林市的富豪别墅区。 她今天穿了件和往日风格完全不搭边的白色及膝连衣裙，领口是规规矩矩的衬衣领，袖子板板正正垂到胳膊肘，脚下踩着一双款式简约大气的五厘米小粗跟。 在门口做完登记后进入小区，按照聊天界面发来的定位往里走。 还有好一段路，李今姝将系到顶的纽扣解开两颗，八点半了，太阳渐渐显露头角，没走两步就发热。 她这还是第一次去做家教，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她已提前备好了课，但要教的毕竟是一名高三学生，据说家世格外不简单，光这住的地方就可见一斑。 李今姝并不是帝都北林人，只是北林师范大学，简称林大，的一名大四生。 她是南方人，家里虽算不上富得流油，但也算有点小钱。 她又是家中独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围着她一人打转，娇宠着，也约束着。奈何她不是乖乖女的性子，骨子里还有那么些许的叛逆，所以高考完填志愿时，背着全家人填了帝都的大学。 倒也不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纯粹是因为这里离她从小生活的A市远。 离开家逍遥了三年，如今大四，家里人都催着她回A市工作，她尝到了自由的甜头，自然不愿意回去。父母这次下了狠心，她不回去，就断了她的生活费。她从小物质生活极其丰富，花钱也大手大脚惯了，除了奖学金，没靠自己赚过一分钱。所以家里人以为这样就能逼迫她束手就擒，没想到她这次倒是硬气，咬着牙也要坚持。 没了生活费，光靠奖学金，李今姝自然是不够用的，所以只能自寻出路。 大四学校没什么课，有课也不是必须到场的线下课，她虽然贪玩，但学业上的事不曾耽误，综合成绩排名很高。 经管院的某学长也是因此找上她的。 她有成绩有实力还闲，是为数不多大四还留在学校的学生，经管院的学长找家教老师就找到了她头上。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需要钱，这不就来活儿了。 只是...... 教学地点偏远，补习时间较长，学生成绩极差......这些温馨提示，李今姝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一小时五百”。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额间薄薄的细汗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纸巾擦去，李今姝挎着沉重的帆布包，耐着性子，终于在“优美的中国话”出口之前找到了客户所在的独栋别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在心里强调自己的人设，“温柔善良的人名教师李今姝，稳住”。 按响院外铁门的门铃，里面立马有人走了出来，她赶紧扬起一个练习了许久的，自诩亲切热情的笑容。 “是李老师吧？” 来人上了些年岁，笑起来脸上皱纹堆积，但步伐矫健。他边问边开了大门邀李今姝进去。 “是我，你好”，李今姝弯腰点头跟着进入。 走在前面的老人笑呵呵的，和蔼可亲，他一边走一边给李今姝说着屋内的情况，“老爷和大少爷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小少爷也在书房做课前准备”。 老爷？大少爷？小少爷？ 李今姝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又小众又大众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她以后不会也要跟着这么叫吧？ 怪容易笑场的。 走到门口，他侧身站立，做了个迎入的手势，“李老师里面请”。 李今姝又猛吸了一口气，抿住下唇抑制住笑意，紧拽着她的挎包走进室内。 屋内，此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交谈的两道身影在听到身后的动静后齐齐回头看向她。 “老爷，大少爷，李老师到了”。 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起身点了点头，“李老师”。 男人生得极高，脸也好看，只是脸上虽然笑着，但眼里含冰，笑意不达眼底。 李今姝挪动脚步上前和两位主人打招呼。 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位老爷子也起身和她寒暄了几句，爷孙两有些像，无论是样貌还是给人的感觉。 和她在微信上对接此次家教工作的是这位大少爷裴晏礼的助理，而需要补习的对象，则是刚刚领路那位周管家口中的小少爷。 “张妈，知律怎么没下来？”，见少了位主角，老爷子开口喊道。 张妈从厨房的方向出来，“老爷，小少爷刚用过早饭”。 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像话，老师来了也不下来见见”，他语气里尽是无奈。 裴晏礼还是那副唇角含笑的模样，“这学期可能都得麻烦李老师了，我弟弟......”，他顿了顿，接着道，“倒也不算调皮，只是可能正值青春期，有点......”，他又停顿了两秒，“有点小个性”。 “他学习上的事就拜托李老师多上心了”，这句话倒是说得很诚恳。 “张妈，带李老师上去吧”。 “好的，大少爷”，被称为张妈的中年女人笑盈盈地领着李今姝往楼上走，“李老师，这边请”。 他们家的仆人各个看起来都和蔼可亲，倒是两个主人，似乎骨子里就透露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不知道那需要补习的小少爷又是个什么样子？ 张妈带着李今姝往楼上走，一路笑呵呵地给李今姝说着家里的情况。 这里就住着爷孙三人，老爷现在是退休养老的情况，大少爷继承了家业，每天早出晚归，小少爷刚进入高三....... 没说两句，就到了卧室门前，她敲门，里面回了声“进”，她才开门带李今姝进入。 这位小少爷的屋子在二楼最右边，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右边的一张大床，被褥已经迭好了。左边有一条不长的过道，走两步能看见衣帽间，再走两步就进入了书房，没有门，连帘子都没有。 “小少爷，李老师到了” “嗯” 张妈说完就离开了。 李今姝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什么霸道总裁的豪门小说，别墅内的装修是低调的奢华，一路走来的过道，墙上挂的画，放的摆件，都是珍藏品。还有那豪门家族必备的管家和阿姨，以及那对于她来说有点羞耻的称呼。 她还真有点好奇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却需要补习的小少爷。 而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的那所谓的小少爷裴知律，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转过身来，对于她这个家教老师的到来，是无所谓，不关心的状态，好像不是来教他的似的。 她隐约记得经管院的学长说他成绩不大好，一般接家教大部分老师会要求看学生最近几次的考试分数表，如果实在太差没有把握是不会接的。但经管院的学长找上她的时候没有主动提起这事，这单子价格又高，她还是第一次接活儿，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看他这主动坐在桌前写作业的模样，对于学习似乎还挺积极主动的。或许他这是，不是第一名，在家长眼里就是个差生吧？ 嗯，这也很符合豪门小说里，考不到第一，就算差的小说男主从小被打击教育方式。 再想到这个家里冷清的环境，爷爷和哥哥对他的关心是真，但也都不是能与他交心的性子，李今姝不免升起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少爷的一丝同情来。 她缓缓走上前，谨记自己的人设，掐着嗓子开口，“你好啊，我是你的家教老师，我叫李今姝，在写作业吗，裴同学？” 脚步在走到桌前时停下，坐在椅子上的男孩这才终于抬起了头。 他冷冷瞥了眼李今姝，没说任何话，继续低头拿着笔完成刚才没完成的事。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他的五官和谐精致，饶是李今姝这种自诩阅男无数的人都被迷得愣了一瞬。 他们家基因是真好啊，裴知律和裴晏礼是挂相的，毕竟是亲兄弟，但气质完全不同。 如果说裴晏礼是用温润如玉包装他内在的拒人千里，那裴知律就是毫不掩饰他的冷漠，他的眼睛很亮很漂亮，但毫无生机，好像这个世上的任何事都无法在他眼里掀起一丝的涟漪。 舞象之年，不是应该朝气蓬勃吗？怎么会给人心如槁木的感觉呢？ 她紧皱眉心低头看他落笔的试卷，在她想象中，原本应该写满答案的地方干干净净，倒是题干上的阿拉伯数字和字母，但凡有像“46890abd”这样被围起来的空缺，都被他把空心涂成了实心。 李今姝：...... ？？？ 她现在也心如槁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