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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伶人的妹妹8

    孟思初遇陈凤清的时候很巧,正是她最穷的时候。

    那时候兄妹两个刚来北平,四处逛逛开眼,北平可真大啊,东北西三面环山,南郊是一片绿野。这里铁路多,路线广,开通的铁路有北宁铁路、平汉铁路、平绥铁路、环城铁路,远可到沉阳、上海、南京、包头,近可到门头沟、通县。公路6条,几乎覆盖京郊各县。此外还有平沪航线一条,经8小时,停天津、青岛、海州3站,便可从北平到上海。

    就是去哪儿都要钱,看个故宫就要收三次钱。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为一块,门票是1块大洋。文华殿、武英殿为古物陈列所,门票是1块大洋。后宫是一块,门票1块大洋,但后宫分路开放,周一、五开放内西路,周二开放中路和外西路,周三、六开放外东路,周四、日开放中路及内东路。四路看全要花两块大洋,加上前面部分一共要5块大洋。

    看完整个故宫他们用了整整一周。

    他们进去颐和园,给了门票1块大洋,结果里面各项单收费,且园子里百余建筑均对外租赁,几乎全园住满,孟思的苏州班子便是在此,花了200块包了一个小园子唱昆曲。

    这园中园也不大,一进门就是配着假山的小池塘,顺着两边的游廊便可进入大厅,上午下午每隔1小时就可听一次,曲子都是提前定好的。

    这大厅摆着黑漆小圆桌,错落可坐50人,听曲不收钱,茶费5块钱一个人,各色点心果子被阿婆推着小车在大厅转,另收费。

    台上端坐着一位穿曲柳纹旗袍的女子,梳低发髻,额前刘海毛素素的,极短,细长的眉眼,扁扁的脸,吴侬软语。陈凤清看个新鲜,这曲儿是好听,就是听不懂,陈昭玉对昆曲兴趣也不大,他更中意京剧。

    听到一半陈凤清去解手,这院子的洗手间倒是别致,在一个假山之中,她方便完正准备走,出来就碰倒一个人,正是孟思。

    他穿着天青色长衫,粉面白脸撞到她怀里,孟思的脸贴在她的颈侧,细腻柔香。两人个子相当,抱作一团。

    “拿好,我会来找你。”低不可闻的声音在陈凤清耳边飘过。

    她愣了,还不待反应。

    趁乱,一团东西塞到她手里,孟思立即站起来走了,那身影像是有人在后头放火,脚赶脚的跑了。

    陈凤清低头一看,是把钥匙。

    这个陌生的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事却莫名其妙,她却没有扔掉钥匙。

    再抬头,孟思连个影子都没了。

    听完昆曲,陈凤清又跟着哥哥去划船看了北海,在园子里找了个饭馆,吃着饭呢,陈昭玉说家里给他找了班上,而陈凤清则要去上学,各人做各事,吃罢走了。

    当时她并不知道孟思是谁,只是第二天,在他们住的旅馆前台又碰着他,孟思这时却做丫鬟打扮,她穿着夏白布短衫,黑香云纱宽裤,短发裹着印度抹额,短衫收得腰极细,她身子歪在墙上,立领外露出一段香嫩的粉颈。

    陈凤清走出去,原是要去前门大街上买牛乳果酪。

    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孟思拦下来,她的臂膀被拉住。

    “姐姐倒叫我好找。”孟思勾低下巴抬头往她。

    她化着妆,本就是雌雄莫辩的脸看起来更加清丽,嘴上抹了桃红的油脂,她闻起来十分的甜。

    陈凤清看了眼,这竟然是昨天那个男的。

    “姐姐快带我回房间。”孟思亲亲热热的拥着她,周围打扫的小二一直看着,陈凤清不好挣脱。

    两人回房,这是个两人间,陈昭玉还在浴室泡澡。

    “你是?”

    “叫我孟思吧。”那人声音恢复男子的低沉。

    “昨天我给你的东西呢?”他没骨头似的坐到床上,恰好是陈凤清的床。

    陈凤清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要出门,她穿了一身旧旗袍,还是前年的苹果绿纱,洗的有点掉色。她个子长得快,这衣服小了有点紧巴巴的贴在身上。

    孟思想了下,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了10块大洋。

    “不白给,给你。”

    陈凤清侧着耳朵听了下,浴室里有了动静。

    她接过钱,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钥匙递了过去。

    “我叫陈凤清,以后有需要我跑腿的话。”她看了眼手里的大洋。

    “拿这个就行。”

    金钱交易是最健康的关系。

    孟思倒是乐的一笑,像是看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样,点了点头,扭头走了。

    自从她进了圣玛丽女校,两人来往就更多了,她聪明伶俐,和那些女伴们关系越好,孟思跟他的生意就越密切,这年头,消息就是钱,一年多,倒叫陈凤清倒赚了一千多大洋。

    这钱,陈凤清分开存到不同地方,随着她成年,为了防止家里把她随便嫁人,跑路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只是这跑路首先得拿到监护人的许可,陈昭玉近来愈发不着调。

    荣大帅花钱请的新闻记者在报纸上说他北平第一青衫,用最大的字号登出来,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名头先打出来。

    往后的日子陈凤清不太能见到哥哥。

    荣戈派了几个随从给他,置办了服饰衣箱、宝石头面,汽车也单独配了一辆,只是他开销要去找副官,手里不拿钱。

    他日日都有戏唱,嗓子舒服了唱头牌,嗓子不舒服了二牌三牌随便挑,吹打的班底也听话,戏园子的老板各个都捧着这位爷,给他好脸色,倒叫他三流的嗓子唱出了一流的牌面。

    陈凤清去听了几次,鸡叫变鸭叫吧,但光看身段,确实美,艳光四射的一张脸,钱堆出来扮相,他出场的时候楼上的包厢总是坐满的,除去少爷小姐,也有好些个外国人喜欢来看。

    有一日回来不知怎么的荣大帅在大厅发落人。

    二太太三太太跪坐一团,地上摔碎了茶碗,哭喊叫绕声一片。

    陈凤清悄悄走进去,大太太的丫鬟把她拉进了房间,她乖巧的跪坐在塌上给大太太捶着腿。

    “怎么了这是?”

    “那两位拉着你哥在房里抽福寿膏呢。”大太太浅眯着眼,看了一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