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天龙从来吸牛马
十万大山，连绵不绝，逼仄压迫，越往内走，越感沉闷与窒息，空中无日无云，但竟也现光亮，似乎笼罩在人上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层会发光的透明灰纸。 千祺子说过，魔萨罗现身处是在焚寂谷的七绝狱中。 现在，众人已进了山谷深处，但他们竟发现，这所谓的焚寂谷，竟然也有人烟？ 原以为焚寂谷会像十万大山的外面那样寸草不生，毫无生机，进入一看，则完全相反。 这炊烟袅袅的景象，倒是跟其他地方的小山谷没区别。 元湘灵四个刚进入这片区域，躲在暗处的人就纷纷从草堆、树木、石头后现身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紧张中又带着些好奇。 他们打量着元湘灵四个，宛如打量新物种。 终是这些人中的一位老者率先开了口，他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他们就都乖乖退回了他的身后，这老者满面皱纹，精神却饱满，一开口，声音更是洪亮有力。 “诸位少年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元湘灵四人对视一眼。 “老人家，我们是走进来的。”段瑢瑾道。 “是啊，老爷爷，我们就从外面走进来的。我们不知，谷内竟然还住着人。”元湘灵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那是自然，从未有人进来过。” “哦，老先生，可否告知这是为什么？”段瑢瑾躬身问道。 老人家摇了摇头，他率先开路，其他的谷民就乖巧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元湘灵四个也跟上。 元湘灵发现，这老者带他们来到了入口处，就是他们进来时的小山路。 “这有什么奇怪的？”濋飞飞问道。 老者不语，迈着步子走到那路口，随意伸手一碰，一面类似结界的墙体就突然出现了。 元湘灵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来到这墙面前，然而，这墙对他们来说如同无物，随意进，随意出。 老者以及身后的人都露出了羡慕又无奈的表情。 这下，元湘灵四人又进去了。 “哎，我们这些人已在焚寂谷生活了千年之久，我们生下来就出不去，外面也没人进来过，我们还以为，这小小的焚寂谷就是整个世界了。”老者长叹一声，感慨不断。 他又进谷了，那些谷内的人民都跟在他身后。 元湘灵四个也跟着，他们有太多疑惑。 “老人家，您说您们在此地生活了近千年，这千年来，可有什么异样？”段瑢瑾问。 老人摇了摇头，“异样么....没有，只是我们永远无法离开那面墙，祖祖辈辈，永远留在这里，后来也就习惯了，反正人活着早晚得死，在这焚寂谷内安然老死吧....” “老人家，您可知邪神魔萨罗？您可知焚寂谷七绝狱就是魔萨罗的诞生地？”元湘灵问。 老者摇了摇头，“未听过什么魔萨罗，七绝狱倒是有，不过那是个禁地，在谷内深处，有进无回。” 元湘灵四人的疑惑更多了。 段瑢瑾迈开步子，抢先挡在老者身前，“既然这样，老人家，就烦请您为我们指指路，我们几个要去七绝狱。” 此话一出，老者身后的人群都纷纷做出惊讶恐怖的表情，仿佛七绝狱是什么恶魔恶鬼。 老者回头用眼神警告他们一眼，他们便恢复了自然。 “敢问几个青年人，你们去七绝狱做何事呢？” “呵呵，传言邪神现世于七绝狱，我们是来探查的。”段瑢瑾笑道。 老者不懂装懂，“哦哦”了两声，“不如，用过饭再走吧，几位远道而来，我们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有为你们献上食物了。” 元湘灵感觉这老人非常怪异，不像人类，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违和感，包括他身后的那群人，也处处带着怪异，就像纸扎人成精了那样，可她能明显感觉出，这群人都是人类。 或许，是他们长久远离俗世的原因吧。 但是森灵涧的森灵族也远离俗世，他们那里就像世外桃源。 而这焚寂谷的景与人都带着诡异与违和。 感觉向来是不会出错的。 “不了，老人家，我们不饿。”元湘灵出言拒绝。 段瑢瑾则道：“哎，不，我们几个走了很久的路，刚好饿了，你说是吧，元姑娘，飞飞？” 段瑢瑾对她们二人眨了眨眼。 濋飞飞不知道段瑢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配合，“嗯，刚好，我饿了，湘灵，你呢？” 元湘灵望望洛静寒，他没说话。 “好好，既然都饿了，那就跟着过来吧，用过饭后，老朽再带你们去七绝狱。” 老者迈着步子走在前面了。 元湘灵已经一头雾水了，段瑢瑾靠过来，轻声道：“元姑娘，随机应变。” 虽是依然不解，但还是默默记住了。 四人跟着老者回到了他的住处，一个古朴温馨的小木屋。 他们这焚寂谷里边的所有房屋，都跟外界的没区别。 进了木屋后，还有一些人守在屋外，老者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木屋内也无甚特殊，就是正常的人的房屋。 老者将元湘灵四人带至餐桌旁，他拍了拍手，从后门里便出来了几个端着菜的侍从，他们将菜放到桌上。 老者笑道：“你们慢慢吃，老朽先退下了。” 元湘灵看着那些食物，无法动筷。 “段公子，你在想什么？你不觉着这谷内的人处处透着怪异？这老人莫名其妙，竟然让我们来他家吃饭？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吧。” 段瑢瑾哼笑一声，“元姑娘莫急，我们已经到了焚寂谷，这可是邪神的地界，如果，这谷内的人，都是他变出的幻象呢？” 濋飞飞恍然大悟，“难道，我们从进了这个谷，就身在幻象中了？” 洛静寒则摇摇头，“不是幻象。是真人。” “哦，洛兄何以得出此种结论？”段瑢瑾问。 “.....感知。”洛静寒道。 段瑢瑾皱起眉头，“洛兄竟可感知出这个？厉害。不过，既然是真人，这....总之，勿要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这地方给我一种虚妄的感觉，顺其自然，不要妄动，且看这些人要做什么。” 元湘灵则道：“我一直在意的是，千年来，大陆上从未有人去过十万大山，但我们轻轻松松就进来了.....是不是有可能，十万大山也有结界，故此前没有人进去过，而我们来了，结界自然就开了。” “是啊，湘灵，你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难道邪神也知道珍珑试炼，他特意在十万大山等着我们去消灭他？” “如果邪神真的想要现世复活，那他必然会消除一切阻碍他的人，在路上，随意给哪个邪神使者注入他的能量，轻轻松松就把我们几个给灭掉了，何须再让我们来到十万大山呢。”濋飞飞道。 元湘灵想了想，“但是，千祺子前辈不是说让我们来此探查吗，这毕竟是邪神的诞生地，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千祺子前辈对谈，邪神竟突然出现搅乱我的心智，前辈告诉我，邪神是在我们暗处的。” 濋飞飞晃了晃脑袋，“啊啊啊啊啊，好复杂，好头疼，不管了不管了！我们直接就去七绝狱，干邪神，这是最简单的了，别想那么多了，找到邪神，消灭他，这就足够了！” 元湘灵虽也满腹疑惑，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至于桌上的菜..... 洛静寒放出冰晶术法，只一秒，他用眼神示意在场所有人。 他们全都噤了声。 随意动力动筷，假装用餐，实则用术法把食物都粉碎了，这个餐桌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人刚饱餐过一顿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段瑢瑾假意打了个哈欠，趴在餐桌上睡觉了。 元湘灵叁人也跟着如此。 一刻钟后，屋子的门打开了，老者站在最后，对身后的一干人等下了命令，“都绑起来，绑结实点。 元湘灵四个就闭着眼睛，任他们动作。 都绑好后，老者下命令把他们几个搬出去。 屋外有五个小轿子，其中四个是空的，另一个轿子上绑着一个身穿青衣头发灰白的老人，这老人面容慈善和蔼，即使被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而那几个仆从刚要把元湘灵四个人也搬到轿子上时，段瑢瑾嘿嘿一笑，老者霎时慌乱，只需几秒，那些仆从就被打倒在地，而元湘灵几个也解开绳索了。 而其他的仆从见状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又壮着胆子，手里拿着铁棍铁棒，冲上前来。 濋飞飞以脚踏地，腾起身子挨个将他们踹倒！ 一时间惨叫连连。 老者大慌，吓得跌倒在地，段瑢瑾已经微笑着蹲在他面前..... 这一边，元湘灵注意到了那个同样被绑起的老人，她提着灯走过来，与老人对上眼神。 这老人慈眉善目，微微一笑，使人如沐春风。 “啊，怎么解不开？”元湘灵试图为老人解去身上绳索。 洛静寒跟过来，他御剑，迅速将绳索斩断。 老人又对着洛静寒微微一笑。 但他还是没有动。 “老人家，您怎么了？”元湘灵问。 这老人开口，声音敦厚又慈善，“我的腿不能走路啦，哎，被他们打伤了.....” “这....” 洛静寒躬身，“老人家，您介意让晚辈背着您吗？” “对啊，洛大哥，你来背着这位老人吧。”元湘灵笑道。 老人“嗯”了一声，洛静寒便在他身前蹲下身子，老人将手搭在他肩上。 刹那，洛静寒感觉自己有如背了千斤重的石头，可这种感觉仅停留了一瞬。 老人伏在洛静寒背后，没有任何异常。 洛静寒没有多说，就只是背着他。 元湘灵叁个去到段瑢瑾身旁，那些仆从均被打倒，只剩老者跪地求饶。 “饶命饶命啊，年轻人，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 那些仆从也跪地，“绕了我们的谷主吧.....” 段瑢瑾摇着扇子，轻快一笑，“谷主？那就谷主吧，谷主老人家，可否告知我们，怎地要给我们下药迷晕，还把我们绑起来，这是做甚？” 老者还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泫然泪下，“哎...哎....我也不想啊....” 濋飞飞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没工夫听你多扯，有话就快点说！” 老者吓了一跳，赶忙说，“老朽也不想这样做，哎，老朽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啊....” 濋飞飞实在忍不住，她横刀放在这老者颈侧，凶道，“本姑娘的耐心并不多，你就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把我们几个弄到哪里去？快说！” 段瑢瑾摇着扇子站在一旁，面上轻笑着。 老者叹了一口气，“老朽是把你们几个送进七绝狱。” “哦？我们刚好就要去七绝狱，你何须把我们迷晕呢？” 老者站起来，又叹了一口气，“每年的这时候，我们谷内都需要往七绝狱里送进五个活人。” “哦？这又是为何？”段瑢瑾问。 “那是因为，七绝狱里有一只妖怪。”老者幽幽道。 元湘灵四人交换了眼神，他们在怀疑并确认。 “什么妖怪？”元湘灵问。 “哎呀，一只石龙子成了精，这石龙子会说人话，让我们叫他龙大人。” 老者的表情上交织着嫌弃与惧怕。 “不是吧，石龙子，这是不是蜥蜴？小蜥蜴也能成精？不是吧。” 濋飞飞捧腹大笑。 老者无奈，转身去屋里拿出一幅卷轴，回来后便打开给众人瞧。 只见这上面画着一个蜥蜴人，这蜥蜴直立行走，但身体还是有着绿色的皮肤。 “哎，这龙大人两百年前现过一次身，那次谷里的人没有给他及时上贡，以往都是按时的...哎，龙大人发怒，从七绝狱里跑出来，见人就咬，咬死了接近一半的人呐.....” “贡品？”段瑢瑾问道。 “是啊，其实，我们谷内的史籍上记载着这个龙大人存在几百多年了，不知哪天它就突然出现在七绝狱了，一开始它只是让我们进贡牛和马，它不仅要吃肉，还要吸血。有一次，这个龙大人突发奇想，它就把给他献贡品的人吃了，从那之后，龙大人就发现人肉人血比牛马要好吃，从那之后，它就让我们每年都给它献上五个人，供它吃喝，它是从来不会离开七绝狱的，只要我每年按时进贡，彼此相安无事。” 老者娓娓道来。 段瑢瑾呵呵冷笑。 元湘灵怒道：“每年挑五个？你们挑谁？你们把谁送去给它吃？” 老者面露惭愧，“哎....每年我们都会挑五个....其实也不是挑，大家都是自愿，有些生了病的老人会主动站出来，或者其他得了绝症的人也会站出来。” 段瑢瑾摇着扇子，冷笑着，“看来，这是优胜劣汰了。不过，我很好奇，倘若一年内没有任何人生病，那些老人也都身体健康，如此，你会挑谁去做贡品？” 老者尴尬一笑，“有老人的前提下，我们还是要先把老人送过去。” 濋飞飞“呸”了一声，“你自己不就是老人，怎么不先把你送过去？” 老者笑得更尴尬了，“呵呵，我是谷内的带领者，大家也不会同意把我送进去的。” 此话一出，那些仆从纷纷附和道：“谷主是我们的领头人，我们不能没有他。” “你们这个谷主自己就是老人，他不去送死，偏偏从你们当中挑选别人去送死啊！万一你们的父母老了病了被选中，你们愿意吗？” 仆从们目光坚定，纷纷摇头，“我们当然愿意，谷主是我们的领导者，我们要爱谷主，我们可以没有父母，但不能没有领袖！” 元湘灵认为跟这些仆从讲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她转过头看了看洛静寒身上背着的老人家，这老人对她温和一笑。 “我问你，这位老人就是你们谷里的人吗，因为他腿脚不方便，你们就把他当贡品了？” 这时，段瑢瑾和濋飞飞才注意到洛静寒身上背着的老人。 “这个不是，这个人和你们一样，他也是外人，他是昨天出现的，他竟然也能穿过那面墙。”老者回答道。 “呵呵，所以你就假意让他吃饭，伺机下药，就像对我们这样？”元湘灵问道。 老者快兜不住面上的无奈了，“没办法啊，进贡的时间已经到了，而昨天他出现，老朽便想着，不如将外人进贡给龙大人，这样我们谷内就能少死一个人了，刚好，你们四个今天又出现了，老朽以为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恩惠，再算上你们，刚好够数，今年我们谷里也不用死人了。哎，造孽啊，老朽有罪啊.....” 这老者一边说，一边又跪下磕头，还扇自己的巴掌。 那些仆从纷纷跟着落泪，其中一个胆大的还站起来，对着元湘灵几人凶道：“你们滚出去！我们焚寂谷不欢迎你们！” 濋飞飞刚想抬脚踹他，段瑢瑾止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