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衣裳,有毒。”夏惊秋用竹镊取出发黑的银针,又反复试了好几件衣裳,“慧光绍平日里穿的衣裳都被人下了毒!”他看向慧光绍的尸首,“那他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应当也是有毒的,可凶手为何只取走了这一件?” “或许,凶手还有其他东西留在了衣裳中,所以才将它拿走了。” “两位,你们来看!”身后传来江仵作的声音,“两位你们看他的后脖颈。”江仵作将尸首翻转过来,在慧光绍的脖颈正后方,隐约浮现出一截接着一截的虚线状的凹陷,“这是……” 娄简轻搓了几下:“不是脏污。” “倒像是有些年头的痕迹,可又不能算作旧伤,形状也十分奇怪。娄娘子可见过?” 娄简摇了摇头:“我也未曾见过。” * “我跟你们说,那个李江泽就是怕了我了,压根连门都不敢出。”玉升楼二楼雅间内,许一旬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酒道,“自己不出面也就罢了,还让他们家仆婢撵我走,什么大烈第一剑客,呸,我看就是天下第一缩头乌龟。你们中原人就是胆小怕事,定是小爷我名头太盛,李江泽那老匹夫怂了。” “得了得了,少给你脸上贴金了。”夏惊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听你抱怨半个时辰了。不就是没见着面嘛,下次我约他出来你们好好比上一回便是。”他剥着蜜柑,小心地去除蜜柑上的白色筋络,放在食案上,垒成一座小山,“凉州长史的面子,他总是要卖的。” 许一旬见那蜜柑生得水灵,一把抢了过来,塞进嘴里:“真甜。”笑得憨傻。 “臭小子,这不是给你的。”夏惊秋欲要抢,半截蜜柑已然被嚼烂了。 “小气鬼,堂堂凉州长史连个蜜柑都舍不得。”许一旬朝着夏惊秋比了个鬼脸,“阿简,你快瞧他欺负人。” “恶人先告状,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夏惊秋见靠在窗棂边的娄简不出声,起身上前问:“昨日从惠府回来开始,你便一直不太说话,还在想案子?” “惠家所有人都盘问过了,无人能说的清楚衣裳是怎么染上毒物的。我想不通,为何会如此。”娄简叹了口气。 “千目阁的弟兄已经去查季应与慧光绍的关系了,他们手脚向来很快。” “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凶手还会不会再杀人,若是动手,死的又会是谁?”娄简愁眉不展。 “我倒是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夏惊秋靠在娄简对面的窗棂上,仔细打量着她,“破案之事,你向来胸有成竹。” 她拢紧了斗篷,仰头望着夜空中的尖锐的弯月:“夏小郎君可曾细细想过‘百无禁忌,有冤必平’的意思?” “纵然冤情似海,但真相如山不可掩,司者心正,当不惧规束。” 娄简转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 “你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夏惊秋眼中满是不服。 “所谓昭雪平冤,昭的是冤情,平的,更是人心。” “人心?”夏惊秋不解。 “或许有一日你会明白的。”娄简起身,“眼下,随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十字寺 十字寺:唐朝时期对于教堂的称呼。 。”娄简已然走在了前头,“我忽然想起来,慧光绍脖子上的凹陷是什么东西了。” 三人匆匆赶到十字寺的时候。寺内灯火通明,黑瓦飞檐下达娑 达娑:基督教信徒。 们整整齐齐地跪在几幅画像前,双手捧在胸前祝祷。 画像下的神台上供奉着身着黄色圆领袍,裹黑色幞头的中原人。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许一旬惊讶道,“这不是你们中原的天子嘛,怎么供奉在这里。” “景教自三十年前传入大烈起,供奉的便是大烈列祖天子。”夏惊秋道,“今日是三月廿一,正好是达娑说的‘弥撒日’,怪不得这么晚还有人在。” “他们的菩萨难不成是你们中原天子?” “三一妙身,无元真主阿罗诃。”十字寺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黄发胡僧,“阿门,三娘子,愿主保佑你。”黄发胡僧在眉心与两肩各点了一下,“三娘子今日是来入教的吗?” “百里司祭安好,上次前来叨扰,三娘已然说明了自己的心意。我心中无欲无念,亦无神明。” “好吧,真主爱每一个人。今日崔录事怎么没来?” “衙门差事忙t不开,估摸着赶不上今日弥撒了。” “代真主问他安康,三娘子麻烦你将真主的恩赐带给他。” “一定。” 许一旬凑在夏惊秋耳边道:“欸,你听得懂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吗?什么三一妙身,什么真主?” “你还真是问错人了,我又不是景教徒,而且我和娄简一样,心中无神佛,半点都不懂这里头的门道。” “方才,我是在回答小郎君的问题,无元真主阿罗诃就是我们的‘菩萨’。”百里点头示意。 娄简从怀里掏出一张四折的白纸递给百里:“请您帮我看一下这个纹样,是否见过?” 百里将白纸转了几圈:“断断续续的线?你为难我了,三娘子。” “百里司祭,你再好好想想?”娄简道。 百里沉思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寺中取来一串挂着十字符的珠串:“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