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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7节

    师父永远是师父,陶眠轻而易举地以掌推力,化解了徒弟的迅猛招式。陆远笛虽然是个女孩子,用剑却十分刚猛,如果躲闪不及,吃下那一剑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招不成,陆远笛旋身又是一剑,这次依然被陶眠闪身避开,两指钳住长剑的上端,看上去毫不费力,但陆远笛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还是小陶厉害。”

    陆远笛笑嘻嘻的,输了也不恼。

    陶眠不吃她这一套。

    “嘴上夸人,半夜又要来刺杀我。二丫,想忽悠师父,你还早着呢。”

    自从他教陆远笛功法后,这小丫头每日精力充沛。她不肯老实地把剑谱钻研几遍,强行拉着陶眠陪她练习。

    陶眠多懒一人,能躺着绝不坐着。陆远笛口头强迫他不得,只好想出一个歪招。

    那就是每天半夜潜入陶眠房中,暗杀他。

    简直孝死个人。

    这下陶眠是睡不得了,毕竟陆二丫是个憨子,下手没分寸,一不小心这桃花观就要换主人了。

    于是小陶道长被迫跟着徒弟卷起来。

    好在白日陆远笛还要本本分分地做杂役,留给陶眠补觉的机会。

    陆远笛是个性子野的姑娘,她不像顾园自幼跟随陶眠在桃花山长大。她从山的外面来,她永远在眺望,她的心有一半始终在流浪。

    陶眠知道,二丫终有一天要离开。和顾园一样,她天生背负着使命。

    小陶师父不知道他的二弟子对于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但就算一无所知,以陆远笛的性格,她迟早会去追溯她的根。

    也会走上复仇的路。

    转眼间,陆远笛十七岁了。陶眠近些日子发觉,前来刺杀他的二丫不如小时候那般干脆果决,直接动手。

    她已然能够纯熟地掩饰自己的气息,换了陶眠之外的任何一人,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一开始陶眠以为徒弟终于成熟,懂得尊敬师父了。

    慢慢地,他醒悟过来,这是陆远笛在向他无声地道别。

    陆远笛什么都不言说,但陶眠知道,她临行的日子近了。

    “小陶,我走了。”

    少女背着小小的行囊,一手握住佩剑,一手和师父道别。

    语气寻常,仿佛她只是出门帮陶眠买壶温酒。

    陶眠站在一株茂盛的桃树下,重叠的花和影衬得他在陆远笛眼中朦胧一片。

    陶眠说远笛,师父永远都在。

    陆远笛第一次听陶眠叫她的大名,很新鲜,但有什么在悄然变化。她想陶眠的意思是,出了这道门,她就只能是陆远笛,那个被师父耍得团团转的二丫留在了桃花山。

    陆远笛忽然两手握住剑柄,朝向陶眠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把眼中的泪忍回去。

    “师父,我走了。”

    她终于肯叫这一声“师父”。

    陆远笛下山时穿过了山脚的村子,两个小童坐在村口的大石墩上,拍着手,稚嫩的嗓音唱的是她烂熟于心的歌谣,陶眠曾教她唱过。

    桃花红,柳色青。

    鲤鱼上滩,春水拍岸。

    念吾一身飘零远。

    窅然去,窅然去。

    飞蓬何所归。

    陆远笛单手捂住嘴,秀眉和眼皮紧紧地皱着,强忍的泪终是肆意地流淌了满手。

    第6章 大象装冰箱分几步

    陆远笛的称帝之路分三步。

    第一步,下山。

    第二步,把李篱杀了。

    第三步,登基。

    这玩笑似的计划是陆远笛的真实想法。只不过第二步繁琐些许。

    但不成问题。

    陆远笛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她首先要做的是受到李篱的器重。

    李篱是个多疑的人。他步步为营,不轻信任何人,最信任的是他的军师。

    陆远笛最先接近的是军师的外甥,那年轻人是个憨子。

    她设计把人坑进敌方的陷阱,又亲自救出来,还假装受伤。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憨外甥信了她的邪,去舅舅那里把陆远笛吹得天花乱坠。

    军师诡计多端,知道自家外甥的憨,也不会轻易相信陆远笛。

    但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位舍己为人的“少年”。

    很快,陆远笛的机会又来了。

    一小队人被困在山谷,前后都有追兵。眼看着这一队人马要全军覆没,其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兵却奇迹般地带领所有人杀出重围。

    这小兵正是陆远笛。

    有勇有谋,陆远笛狠狠给自己刷了两波存在感。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她先博得军师的信任,没过多久,李篱也留意了这个少年。

    不过赢得李篱的信任这件事就难得多了。陆远笛替他挡过刀,试过毒,几次三番贡献良策,但李篱仍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陆远笛在营寨侧身休息,背对着,恨恨地咬住拇指指甲。

    她和仇人只有一帐之隔,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着这场仗要胜利了,等到李篱回了王城,要想接近他,更是难于登天。

    陆远笛一筹莫展,甚至消瘦了许多,脸颊的肉清减不少。

    军师的外甥,那个叫吴岳人的青年单方面和她成为好朋友,有事没事喜欢往她身边凑。

    陆远笛之前当哄傻子玩,现在却有些不耐烦。

    吴岳人看着憨,但在某些时刻能爆发出惊人的敏锐。他察觉到陆远笛因为某些事情而忧虑,主动关心。

    “小二,”陆远笛在军营里化名王二,“你有什么难处,找我。”

    “找你能解决什么?”

    “我能帮你想开啊!”

    “……”

    不知是否家中溺爱,吴岳人是个凡事都无所吊谓的人。能解决的事情早晚会解决,不能解决的事情发愁也无用。

    他帮不上小二的忙,但他可以帮小二找点乐子。

    “过两天将军庆功,当地的官儿要献一批美女来呢,跳舞特别美,”吴岳人单纯,他对美人的想象仅限于跳舞跳得好,“我与舅舅说说,让你也一同参与呗。舅舅欣赏你,他会点头的。”

    “美女?”

    吴岳人的话让陆远笛陷入沉思。

    李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没有沉迷美色的坏毛病,否则他也不能如此迅捷地夺得权力。但他们苦战数月,将士们私下里或多或少都有怨言。这次李篱放外人进来,恐怕也是为了平一平军营内的情绪。

    外人……

    陆远笛的眼瞳一转,计上心来。

    吴岳人仍在叭叭地讲,那些美女有多么貌美。陆远笛打断他的话。

    “他们住在哪个营寨?”

    “啊?”

    吴岳人下意识地向西侧一望,又赶紧收回视线。

    “我说小二,你可不能乱起贼心啊!那些美女肯定是将军先……”

    “西边?”

    陆远笛笑吴岳人的没心机,站起来,拍打膝盖上的尘土。

    “放心吧,我肯定让着将军。”

    军营里的庆功宴较为简陋,美女们跳一圈舞,就会被将领们挑走,各回各的地方。

    这些舞女是地方献上来的,相比于王城的歌女,姿容上自是略逊一筹。

    但今晚却有一个格外美的。

    那美人面上遮着轻纱,柳腰芙蓉面,踩着莲步而来。她的舞姿不如其他人那么纯熟,却因身段玲珑,而别有一番风情。

    眼波流转,仿若繁星坠落。美人的长袖一荡,把在场所有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也包括李篱。

    一舞结束,尚有一舞。李篱却等不及,径直要走了那最中心的美人。后者含羞低头,碎步跟上将军的步伐。

    这“娇羞”的女子正是陆远笛。

    陆远笛今夜的计划是这样的,她打晕了其中一个舞女,换上她的行头成功混入。什么舞蹈,都是照着旁边的人现扒的,领舞的姑娘早就看出她的异样,但也不便说。

    如果李篱没有选中她,那她就找机会偷梁换柱。如果李篱选中她,那后面的事情更好办。

    幸好,她被选中了。

    李篱带她回了自己的营帐,却没有下一步,而是让她站在营帐的中央,他自己则取了酒壶酒盅,坐在案几后面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