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言情小说 - 匹马戍梁州在线阅读 - 第254章

第254章

    詹雨最初没有仔细听,他赶着要去集贤殿,被这群孩子烦得不行,却又不好肆意发火,只能环顾着来找寻突破口。

    童谣简短,詹雨一遍又一遍地听着,终于听出了这其中的内容。他脸色一变,拉住其中一个小孩问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这小孩被他的突然之举吓到了,马上就哭了起来,其他孩子见状,也不再围着他闹了,就这么一哄而散,跑进人群里没了影。

    詹雨继续问:“说话呀,是谁教你们唱的?”

    小孩只知道摇头,詹雨见问不出什么,又着急去往集贤殿,当下也不与他纠缠,拔腿便往既定的路上去。

    集贤殿表面祥和,官员们却在背地里争相议论。

    詹雨进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疑心与那首童谣有关,小声地问了问带他见习的杜知,“渐晓,你近来可曾听闻过什么?”

    杜知看了看左右,压着声音问他:“你说的可是一首童谣?”

    詹雨点头,“这首童谣何时出现的?传多久了?”

    杜知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传开的,听闻圣上都知道了,正派人在查这件事。当年参与永陵督建的工部司官员全被带去问话了,也不知会问出些什么。”

    詹雨道:“事情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倘若是真的,那……”

    杜知赶忙道:“先别说了,这些自有人去查证。”

    他自小受家中教导,与己身无关的闲事一概不去多问多议,反正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他只要做好他编修的事宜就行。

    这一日结束归府,杜知照常去往他祖父杜老太爷的房中请安。

    杜浮生受家中恩荫初入仕途,三十出头就做到了两馆知院事,可不知道从哪一年起,这位令旁人羡煞不已的杜家后生忽然就迷起了求仙问道,任凭家中族人如何劝说都无动于衷,甚至对膝下子弟也不予管教,由着他们成日里不务正业鬼混日子。

    时间一晃就是近四十年,如今的杜浮生垂垂老矣,杜家也因着他的颓废而日渐式微,孙辈这代,只有杜知争气,凭着自己的才识去了集贤殿。

    “祖父。”杜知来杜浮生屋中请安时,见杜浮生并未像往常那样坐在蒲团上静修,而是靠在躺椅上,手中还扑腾着一把蒲扇。

    “坐吧。”杜浮生拿蒲扇指了指身侧的椅子,道:“今日倒是回来得早。”

    “今日的事情不多。”杜知说完,忍不住问道:“祖父今天怎么没有坐经?”

    杜浮生笑了一声,从躺椅上坐起来,杜知忙起身来扶,杜浮生示意不必,对他道:“外面起风了吧?”

    “啊?”杜知一时没懂,他朝外边看了看,困惑道:“今天没有风啊。”

    “有的。”杜浮生看着他,一向浑浊的眼睛今天竟然异常明朗,“渐晓,如果你无意间知道了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会危及到你甚至整个家族,你会怎么做?”

    杜知想也不想就说:“我会告诉家中长辈,与长辈们共商对策。”

    “是吗?”杜浮生和蔼地笑着,“你如今身居七品,当年我若不是家中主事,也如你这般官职平平,或许也会这么做。”

    “祖父,发生什么事了吗?”杜知听出了些什么,疑道:“您要告诉我什么吗?”

    “杜家式微至今,是我的过失。你爹、你叔伯、还有你那几个兄弟,我指望不上他们了。如今也只有你,还能带着杜家继续往前。”杜浮生顿了顿,下定决心一般地对他说道,“渐晓,外面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什……”杜知瞪圆了眼,“您、您说什么?”

    杜浮生道:“当年我就是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你也知道,你曾祖父早亡,我很早就接手了家业。为了保全杜家上下,也为了不让杜家为宁据所用,我选择了不闻外事迷念修仙问道这种最蠢的法子。杜家没有往日的繁盛,也就没有可用的价值,宁据不会自找麻烦寻这样的盟友。这些年我放任子孙两辈不闻不问,也是不希望你们之中有冒头的人。你们没有经历过圣上登基时的腥风血雨,不知道党争之下会流出多少血,断送多少性命。”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件事是谁翻出来的,但既然传开了,那我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苦衷也终于能够说出。渐晓,我误了杜家这么多年,幸好还有你心中坚韧。从今往后,杜家的一切就交予你手了。”

    杜知从震惊中醒来,他掀起衣袍跪下,对杜浮生用力地磕了一个头,“祖父放心,孙儿定不辱命。”

    第111章 重见

    人活于世,总是心存妄想和执念,这些东西永不可能从人心中驱散,长久而积便化成了强烈的偏执。

    梦境自此诞生。

    范棨从梦中惊醒,胸膛起伏着大口喘息。

    “爹,您怎么了?做噩梦了?”范芮担心地看着他,递上了水壶,“您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先喝点水吧。”

    范棨花了好长时间从梦魇中回过神,这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记起来这是在去往邑京的马车上。

    “还有多远?”他掀开车帘问着外面赶车的车夫。

    “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进城了。”车夫说着,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两下。

    马车行进的速度稍稍加快,范棨靠着车厢坐好,揉着鼻梁定定神。他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梦见过家门败落的旧事,就在他已经习惯像这样放下过往后,一道旨意忽然从邑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