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自重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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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是没有不停歇的下着,没完没了的雨声此时在她听来,倒是有了些额外的趣味。 心中好像是被雨滴击打着,跳动的厉害,收敛不住的兴奋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哼出了一曲小调。 心情甚好的她没忘记这是香客的院落,免得其他人瞧见,哼着小调,不慌不忙的将房门关起来。 另一头,步伐匆匆的念空走到半途,方才想起来,这寺中就连男客的衣物都没有,更别说女客的衣物了。 寺中压根就没什么适合单施主穿戴的衣物。 在雨中,内心挣扎迟疑了片刻,脚步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念无已经离开了,桌面上的簿子倒是被掀到了最后一面,念空匆匆扫了一眼,发觉最后最后一本经书已被全部抄写完。 没来及多想,念空随手在衣柜最底下寻了一件数年前的僧袍后,又拿了一块干净没用过的手巾快速离开了。 “扣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单萃儿把嘴一闭,从椅上站起,快步走向门口,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赫然站着捧着衣物的念空。 似是没想到她开门开的这么快,念空的一只手手还半悬在空中,维持着敲打门的姿势。 单萃儿刚想打声招呼,话还没出口,怀中忽然被塞进了一套衣物,下一个瞬间,门就忽然被人从外面“啪嗒”一声关上了。 茫然间,一道低沉的嗓音隔着一扇门飘进了屋内。 “寺中并没有准备香客的衣物,这件僧袍是我…是我数年前的旧衣,已清洗干净,若您不嫌弃,可先暂时…暂时套在身上。手巾夹在了僧袍中。您可暂时先用着。” 平淡的语气中说的有些结巴,还带着些许急促,活生生得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 单萃儿愣愣的应了一声,而后退到了屏风后换衣。 屋内的悉悉索索声音不断响起,在单萃儿特意放轻的动作下,几乎接近于无声。再有窗外的不断的雨声干扰下,若不是有烛光闪烁,寻常人压根察觉不出房内有人。 可念空毕竟练了多年的武,五感本就比其他人敏锐,这点声音与他仅仅只是隔了一扇木门,耳中传来的声响不说清晰,起码也能听个大概。 念空只觉得站在此处,整个人浑身不自在。 方才单施主开门的瞬间,猝不及防便一眼看到了对方的散着头发的模样。 不同于第一次在野外林中遇见的披头散发,当时单施主因失血,面色苍白无力,头发更是凌乱不堪,浑身上下除了泥水便是干涸的血迹。 而方才的单施主,一头干净柔顺的秀发微微沾湿,紧贴脸颊,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晕染着点点红晕。唇色润亮呈浅粉。 发上低垂下落的水珠落入脖颈处,顺着肌肤,滑过锁骨,引入衣内。 念空紧紧抿着唇,眸光望着前方的雨帘和地面上被打落下的小花,试图将其记入脑海中,驱赶方才的那些记忆。 第一次觉得他的记忆力以及视力是一种妨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轻缓的脚步声踏着雨声传来。 “多亏念空师父借衣了,我已穿戴好,念空师父也不必如此避讳。” 念空闻言这才转过身,单萃儿这才发觉对方藏青色的僧袍上或多或少沾上了不少的水珠,被沾湿的布料颜色明显比其余地方的颜色要深。 尤其是身前,水渍也比其他地方要多。 “施主,穿着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单萃儿望着念空即便转过身,也始终低着头的模样,眸内一暖。 “念空师兄为我寻来的衣袍甚好,虽不至于合身这一说法,但并未大多少。走动起来倒也是方便。” 这是自然,念空在第一次无意中将旧衣套在单萃儿身上时,就知她的身形应与他数年前差不多,回房拿衣物的时候,便是同样寻了件和当年差不多的衣物拿了过来。 他自是不会对单施主说实话,只是应了一声,说:“念无怕是已经在藏经阁内候着了,施主便随着小僧走吧。” 说罢,又递过一件蓑衣,一把油纸伞。 “雨大,防止施主被溅湿,还是将这些穿戴上再走吧。” 单萃儿接过,一一穿戴上。念空这才领着她重新迈进雨中。 第70章 七十 自念空师兄与单施主约定每日下午约在藏经阁内见面后,只要不出意外,二人就会按照约定到藏经阁内候着施主. 可今日师兄要去雨中溜达这事暂且不提,关键是临走之时也没说到底来不来,念无有点摸不透师兄的意思。 待在师兄房内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来看藏经阁看一眼。 外头下着暴雨,藏经阁内倒是一个香客都没有,仅仅只是点了少量的几排蜡烛,烛光也没有以往那般明亮。 念无将身上的蓑衣斗笠安放在门口处,进去溜达了一圈,除了今日轮值藏经阁内的几个师弟,愣是找不出另外一个人。 从几个师弟口中得知今日没有香客来过,师兄也没来过后,如猜想的一般无二,正准备乐滋滋地回房休息时,门口冷不丁忽然传来了念空师兄和女施主的交谈声,硬是将他准备跑路的步伐给停下了。 “藏经阁内藏书众多,为避免书籍沾上了水气,这些湿了的蓑衣等物于此处脱下放置木架上即可。” “多谢念空师父提醒……” 二人说话间是背对着念无,念无眯着眼朝二人看去,一高一矮,足足差了一个头,倒是施主身上的衣服怎得看上去那么眼熟呢? 待二人将身上的蓑衣脱下,转身后,念无这才看清这二人的穿着。 圆润的眼眸登时睁大,面色陡然僵硬起来,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一股震惊之色逐渐浮现在眸内。 女施主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僧袍,但还是能看清这僧袍是青山寺弟子独有的藏青色,一头秀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别起,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望着自家师兄时,眸光微暗,不知再想什么阴谋诡计。 而自家师兄一无所知站在女施主旁边,一身藏青色僧袍,头发同样也是用木簪竖起,明明是寻常的穿着,可……可偏生站在了女施主的身旁,这……这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更何况!这些年里,寺里较为节省,寺中是没有多余的僧袍的…… 女施主身上那件旧僧袍是哪来的!? 还被穿在了身上! 念无抖索着手,小心吞咽下口水,凑到师兄身旁,连忙拉着师兄走在施主的身后,颤着尾音小声问道:“这这这,这女施主身上穿的僧袍是何人的,怎的被女施主寻到了,还穿在了身上!” 念空瞥了眼面前东看细看打量的单萃儿,不知不觉与他们之间落下了不少的距离,沉默了会儿,这才同样以小声回道:“单施主来时,身上皆被雨水打湿,这才……” 念空话还没说完,就被念无一阵惊呼打断, “打湿了?这般大的雨,怎的不自己备一套衣物过来,这要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会遭人误会……僧袍是借来的吧,哎呀,借什么不少,怎的就把僧袍借出去了。” 念无说这话并非没有道理,青山寺也会有专门晾晒衣物的地方,众人的僧袍都一致,聚在一起怕寻不出自己的衣物,因而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僧袍上做上记号。 念无自己便在衣物的袖角处用针线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无”字,而念空的则是在衣领处绣了一片黄豆大小的青竹。 念空见念无罕见地唠叨了不停,心中同时还带有些许不自然,因而并未打断念无的念叨,仍由念无拉着,沉默的听着。 待觉得念无念叨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解释时,被念无拉住的衣袖忽地一重,紧接着,身侧那道声音猛然停住,疑惑间,那道声音倏尔发出一声奇怪的腔调。 “师兄,单施主身上那件僧袍不会是你的吧!” 念无抖抖索索的抬起手指,趁着单萃儿不注意,指向了对方因侧身而露出的后衣领,内侧赫然绣着一片小青竹。 面对念无师弟的一惊一乍,又因看着单施主穿着自己衣着在寺中行走,本就觉得怪异的念空此刻沉默了,甚至还有些莫名异样的被侵略感。 就好像是在自己无比熟悉,充斥着自己气息的东西里,忽然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东西,赶不出去,只能小心避免让它沾染更多的气息,奈何总是做出与之相反的行径。 念无见师兄不说话,只顾着傻愣愣的看着施主衣领内侧的小青竹,脑袋一转,除了小青竹,还能看见脖颈处露出的一些肌肤,面色大惊,连忙抬手遮住了自家师兄的眼。 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随即松了一口气:“师兄,咱们寺中是不是还有人模仿你绣小青竹?我记得师兄你绣青竹的位置都是在正前方的衣领内侧啊,怎的这件僧袍的小青竹跑到了后方?” 念空略微低头,对上念无纠结的神色,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数年前,青竹纹样确是在衣领后方。” 所以说,师兄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这件僧袍是他的! 再联合之间师兄说的,女施主淋湿了衣裙,也就是说,此次不同于之前施主落难时,迫于一条命,再加上他当时不断念叨,师兄才肯拿出早已不用的旧衣给施主。 此次,师兄是自己主动借出去的? 念无的脚步一滞,不可置信般张开了嘴巴,刚想说什么,就见单施主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转身朝着自家师兄问道:“今日,念空师父两位还是去四层吗?” 下一瞬间,耳侧就传来了自家师兄的回答:“今日并无什么香客,施主您于此处随意寻个空处便可。” 念无看了师兄一眼,默默地闭上了嘴。行吧,这事确实得师兄做主。 单萃儿朝着周围看去,确实如念空所说,空空如也,空着的书案多的很,她亦不想还要费力气爬个四层,对念空口中的安排甚是满意。 于是,冲着念空点了点头,寻了处有窗的书案便直接盘腿坐下,顺势从袖中掏出从包裹内拿出来的账簿,就这么摊在桌上。 而另一头的念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师兄跟在单施主的身后,落座于她的对面。 念无耸拉着身子,一点一点的跟着挪到单施主的另一边坐下。 单萃儿学着念空姿势,努力挺起胸膛,端坐着,觉得看上去应该稳住许多后,注意到对面落在账簿上的视线,疑惑中又带有一丝沉重,见状,眉梢不自觉地扬起。 这神情,莫非以为我手中这本册子又是哪个孤本? 看来倒是个喜爱经书之人。 思及此,她将账簿合上,托在手上朝前探去,抬眸冲着对面的人莞尔一笑:“此物乃是家母予以小女需要完成的任务,念空师父可要看上一看?” 湛蓝色的封皮,一个指节的厚度,算不得厚,但也算不上薄,而蓝色封皮上大大的两个账簿二字占据了大半个视线。 念空收回目光,落在对面笑得如同得了什么趣事一样兴奋的人身上,抿着唇,耳后根逐渐涌上燥意,他想,幸而单施主坐于他的对面,不会看见自己这失态的一幕。 那握着账簿的手纤细白嫩,与蓝色相映衬,视觉冲突更为明显,让人禁不住想往那上面看。 那手的主人见念空没有回应,又抖动了几下账簿,发出书页滑动空气的声响。 念空猛然回过神,捏着袖中的念珠不断摸索着,继而缓缓摇头,唇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倒是小僧失态了,误认为施主今日所带来寺中的书册亦是经书,方才视线有所唐突,还请施主见谅。” 温和慈悲的笑容,眸中浅浅的笑意仿佛是看着芸芸众生,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单萃儿收敛了笑意,收回手,随意应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 窗外雷声渐响,伴着瓢泼大雨,阁内一闪而过的昼亮将二人的面容毫无展现的显示于对方的瞳孔内,飞舞的青丝随着一股疾风陡然散落于肩,垂落至身下的坐垫上。 木簪也顺势滚落至一身藏青色笔直的人身侧。 “啪嗒”一声——是木簪撞击到桌腿所发出的声响。 昼亮后,仅靠着微弱的烛光,阁内再次陷入暖黄色的光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