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流火(下) yeseshuwu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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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打断她:夏夏,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夏绯瞪大眼睛看着他。 周时捏了捏她的下巴,笑了:大一结束的那个夏天,电影社团换届,在下沉式广场办了个露天放映—— 晚风拂过手臂,一如七年前那个夏夜,夏绯想起些紧张的心跳,是电影开场前她作为即任的副社长要发言,默默将自我介绍和就任宣言背诵八百遍,展起的银幕亮在身侧,定帧的是哪部电影浑不记得。 周时适时提醒她:那天晚上,放的是大话西游。 管理学院周时,是我同你讲的第一句话。 般若波罗蜜,夏绯随月光宝盒一起穿越。 暮色四临,下沉式广场上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周星驰的火爆程度显然超出了预想,夏绯一个头忙成两个大,刚调试好放映设备,就又去广场门口帮手签到。 是老社长卸任前仍要再燃燃余热,耳提面命地让他们维持秩序,并做好观众登记,说什么统计影迷画像更利于暑假后的新生招募。 天晓得大家过来只是想安生看场电影。 夏绯用换届倒计时忍下白眼,摊开册子一个个写名字,龙飞凤舞状,比递上来的诸如长留学院白子画的名号还要随心所欲。 管理学院周时这六个字,此时便显得过于稀松平常。 草草写下来,眼前帽檐低低的男同学仍没走,他身后已经有等不及的伸过头来问。 电影几点开场啊? 八点——想起老社长每次裹脚布一般的发言,夏绯改了口:八点一刻吧。 得到答案的同学推搡着出了队伍:走走走,还来得及去教超买个三明治。 空隙很快被身后人填上,最前面一个仍杵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上花名册最末一个,指腹晕开了点墨渍。 这里,我的名字写错了。 嗯?夏绯仰头凑近,是熙攘间没听清。 那人便微微压低了身子:周时,时间的时,不是石头的石。 哦哦。她没多在意,甚至没道声抱歉,笔端在墨迹晕开的地方划了道斜线,歪歪扭扭地写了个时字,怎么看怎么更像周日寸。 还好身前人没再计较,在她抬眼时,迈步离开了。 下一位观众紧接着跟上来:那你就写我是新闻学院赵默笙吧。 这样的小插曲一生中会有几千个,几万个,夏绯不会记得。 就像她也无法再回想起,电影有没有在八点一刻准时开场,那本签了半本的花名册,后来有没有在招新的时候派上用场。 周时记忆里的寥寥数言,只是凭她的想象力变成电影场面。 真实场景或许更匆匆,她并没仰头凑近,他也没压低身子,他们最开始的距离,并没贴近成一颗双人特写。 但真好,他还记得,记得他们的开始,要再提前两个季节,多了一段夏天。 夜空已经有良久未闪过流星,像是专门为这段被遗忘的过去腾开空白。 周时娓娓声也像在空白中久久回响:后来听你上台自我介绍叫夏绯,我一直好奇是哪个字,直到旅行途中交换微信,才知道,是绯红的绯,很不常见的一个字。又说:很衬你。 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时间滚滚向前,从不肯回头,却又在此时,赠给她彼时的机缘。 想看更多好书就到:yehua9. 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有缘,还是无缘。 是否还有更多似这像那的时刻,于无人知晓处,被他们错过了。 夏绯轻轻呼出口气:时间的时,是比石头的石要好听。 她偏过头,眨了眨眼:原来我魅力这么大,这么早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周时勾起嘴角:你当时最大的魅力,就是在前面的人用漏风话筒说个不停的时候,三两句话结束了发言,说,现在让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这实在是她能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夏绯想象了会十九岁的自己,突然笑了,她光着脚跳下长椅,握起拳头假装话筒,对着远远的江面大喊。 现在,让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江面沉默不语,却将她的回声随江水一齐送回。 像回到那个夏天。 夏绯把话筒对准周时:这位同学,今天放映的这部电影你喜欢吗? 周时眼中笑意吟吟,做好观众:喜欢。 夏绯再次提问:为什么喜欢? 因为主持人很漂亮。 夏绯佯怒:要好好看电影啦!虽然主持人宇宙无敌第一漂亮,但你要回答电影相关! 周时果然认真想了想,好歹非电影人士,没用那套后现代解构主义来回答,他的答案朴实无华:因为周星驰很好笑,紫霞仙子很漂亮——话锋一转:但还是没有主持人漂亮。 夏绯皱起的眉毛舒展开,话筒又举了上来:那至尊宝已经有了白晶晶,为什么还会爱上紫霞仙子呢? 周时微愣,没回答得出。 夏绯甩了甩头,像根本不在意这问题或答案:好吧,这是千古难题,影评人解读了八百遍,你说不上来也没关系。 手要抽回,却被周时握住:下一个问题吧,轮到我问了。 夏绯做好主持人义务,蹲到他身前:你问。 周时目光灼灼:至尊宝,是什么时候,爱上紫霞仙子的? 呼吸拉长一瞬,夏绯的声音轻下来:可能从一开始就爱上了吧,五百年前,比白晶晶还要早呢。 周时喉结滚了滚,似乎有诸多猜测翻涌,却无从问起,他只叫了她一声:夏绯? 今夜多好,比多年前她在宿舍床铺上捧着手机翻滚、表白的字眼在聊天框输了一万遍又尽数删去的无数个夜晚,都要好。 话筒回到了嘴前,夏绯弯起嘴角,缓缓说:现在,让我们一起表白吧。 周时,我喜欢过你。 从七年前旅行结束,我就喜欢上你了,很喜欢你。 那时候拼命找借口给你发消息,你发给我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会翻来覆去地看,可是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我怕惹你烦,只好忍着。 我还问到了你们学院的宿舍楼在哪里,有事没事就会骑车路过等偶遇,连食堂都去离你最近的那个,可惜一次都没碰到你,倒是有次半夜碰到个露阴癖。 哦我撞见过你在水果摊买水果,确切地说是陪一个女生买水果,我难过了好久,下决心再也不要喜欢你,但后来实在忍不住去问了小杰,他说你是单身,那天我一下子在水果摊消费两百块,月底只好啃苹果过。 我们最后一次遇见是在教学楼的长廊,是你先伸手说嗨,别提我有多高兴,但又强装镇定,只对你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这些话我都想说,但你已经擦身走过去。 大概宇宙的缘分就给了我们这么点,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你连朋友圈都没发过,到毕业前,头像只换过两次。 又隔了很久很久,她才说:这些事,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眼眶很干,竟然没有眼泪流出来,话出口也没什么如释重负的感受。 声音飘散在江风里,和没说出来似乎并没有不同。 她这才知道,那段暗恋的曾经,她大概早就放下了。 周时的脸上,浮现出某种镇痛,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暗。 他双唇微张又合上,半天才发出干涸的声音:对不起—— 夏绯笑笑:我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双腿因长久的表白而酸痛发僵,她站起身,万千针扎的麻感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头顶,但她固执地没动,任那股麻劲儿长久长久地才散去。 那我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周时在身后开口,带着迟疑的哑。 夏绯没回头,轻飘飘说:好啊。 如果没有白晶晶,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夏绯反问:如果我当年表白了,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一时谁都没回答。 远处江水扑打上岸,然后越退越远,已经到了落潮的时间。 其实连夏绯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到底还关不关心。 但周时总归给了出来。 我不知道。 她转过身看他。 周时斟酌道:那时候我刚退役,整个人状态很不好,没有恋爱的准备和心情,如果你表白了,我可能会逃跑——但你是特别的—— 像某种挽回的说辞,夏绯垂了垂眼,没多相信。 你是特别的。周时加重语气:不然我不会记得夏绯这名字,那天晚上我就在想,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开心,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开心的—— 他越说越急,几乎语无伦次:是你让我审视自己的生活,到底怎样才值得过,从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晚上,到半年前,都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这和爱情没有关系,但你很重要,你—— 他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拉起她,又颓唐地放了下去。 这个人怎么能总是这么坦诚,就连这种时候都不肯撒谎骗她,告诉她他当年也喜欢着她,她深藏的心意并不是白费,这样她还有理由把错怪到自己身上,是她当年不够勇敢,他们才没有在一起。 夏绯笑了笑:周时,谢谢你。 但没有如果。 我们错过了。 她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命运像同她开了场玩笑,将她曾经的可望不可及变成现实,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选择退缩。 是否也会嘲笑她叶公好龙? 其实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怎么就不能有勇气离开现在的生活,握住他的手。 是他太迟了,而她太早。 爱意在不同的时间线上各自生长,就算短暂地相交过,注定只能是错过。 但好在,最后他们等到了流星雨。 近黎明时分,星辰密聚而来,一簇簇流火于天际突现,不遗余力地燃尽光芒,坠入乌蓝的江面。 转瞬便归于黑暗。 是英仙座的一场盛大告别。 夏绯闭上眼,没许什么长生不老,她默念:希望周时永远健康开心。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她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周时看向了她。 他还是许了愿:希望夏绯永远健康开心,永远自由。 ———————— 夏夏小周江边喂了三个月蚊子,从酷暑到寒冬== 总之话都说开了流星雨也看到啦 总之我闪现回来惹(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