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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使[御兽] 第21节

    易阳伯疯狂挣扎,他腹部的鲜血、林深山手臂上的鲜血,或许还有杜青碧之前在刀刃上留下的鲜血,今晚的战斗已经快要把月亮都一并染红。

    但林深山死死按住他,化器后的吊睛白额虎化作汹涌的灵力,让他的体能大幅增强,易阳伯没那么容易就此挣脱。

    可那把蝴/蝶/刀没能像他们两人设想那样,如愿以偿地送进易阳伯的心脏处。

    一把从远处飞回的利刃,格开方瑗手中的短刀,然后以几乎能把林深山手臂都砍断的速度飞旋着回到易阳伯的身边。

    林深山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卸力被易阳伯挣脱,下一秒他的腹部就被刺入一刀,又被重踹了一脚,整个身体都倒飞出去。

    “哈哈哈哈——小兔崽子们!以为我没防着你们这手是吧!”易阳伯嚣张猖狂地大笑着,将手中一分为二的双刀再度扔出去,这次目标直指林深山的项上人头,“防得就是你们这一手!去死吧你们两个小崽子!”

    来不及防御——

    林深山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把远处的巨剑呼唤过来。

    但是脱力的身体难以像以往练习的那样,顺利地将灵气牵引起来。

    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好像在宣告这次行动的失败。

    方瑗放弃继续刺杀,反身去追那柄快得像天边闪电的刀刃。

    “给我——中啊——!”

    她几乎是嘶吼着,孤注一掷地将手里的蝴/蝶/刀扔出去。

    旋转的蝴/蝶/刀化作一道流星撞上那道死亡的闪电,蝴蝶扇动翅膀,终于掀起了风暴。

    那把原本必死的小刀终于被撞开,可方瑗也被满身是血,神情恐怖的易阳伯抓住头发。

    武器脱手,背对敌人几乎是最糟的情况。

    方瑗能够感觉到失血的楚痛和冰冷一起来袭,好像有死亡的恶魔在贪婪吸走她的生机。

    她勉强挥动着手指,想要再拼死挣扎,可模糊的意识让她很难再进行有效的反击。

    姐姐……对不起,明明是想给你报仇的……

    她努力睁大眼,不想让不甘心的眼泪落下。

    明明拿到了武器,可还是打不过……她怎么这么没用……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好希望再亲口告诉她,那样担心她、关爱她的杜青碧一样是她的姐姐,她之前所有的疏离和冷漠,是她自己对自己的愤怒,明明是与杜青碧无关的。

    “姐姐……”

    她无力地垂下手。

    林深山几乎是目眦欲裂,他怒吼着:“放开她!放开她!”

    明明他已经站在了这里,明明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和尝试,所谓的天才也不过如此是吗——

    七星镂空重剑嗡鸣颤动着,似乎是在呼应主人,可很难再往林深山那里再来一步。

    “松手。”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对易阳伯说道。

    七星镂空重剑颤抖地更加厉害,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握住了它的剑柄。

    这把剑是吊睛白额虎所化,按理说,除了契约者外其他人都无法这么简单地拿起来,可现在它就像普通的装饰剑一样被那名面色苍白的少女提着往前走。

    易阳伯看着她,恐惧慢慢爬上他的心脏。

    “不可能!你、你难道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深山勉强爬起来,看见那个按理说已经失去呼吸和心跳的瘦弱少女在摇晃着一步一步地往易阳伯的方向走去。

    方瑗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努力挣扎着睁开眼,想要看看是不是姐姐来接自己。

    “哦……我刚才的确算是死了。”杜青碧缓缓扬起笑容,嘴唇干裂之时就流下血液,让她更像一个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但是我死不瞑目,看到你还要害人,所以我一定要把你一起带走。”

    第23章 23

    ◎论晕厥速度,那还是她最快◎

    易阳伯听见那啪沙啪沙走来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警钟在耳旁敲响。

    他不断后退,甚至是被地上的残垣断壁狼狈绊倒都不自知地继续后退,好像这样就能和自己无法理解的生物拉开距离, 也与越来越浓的死亡预警拉开距离。

    “你已经死了——你难道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任何御兽师不需要人教,就像生活在丛林与荒野的野兽对自己的契约异兽有着一些本能的了解。

    比如化器而成的武器,哪怕再弱小的异兽化器后的武器, 那也是独属于御兽师和异兽之间的心象联络所化, 不是其他人能轻松拿起的。

    可现在眼前这个少女以一种堪称轻松的态度, 拖着那把刚才在战斗中, 让他吃尽苦头的重剑,摇晃着向他走来的时候, 他本能感觉到了恐惧。

    “她、她还是人吗?!”

    易阳伯不断呼唤着两把刀回来,但林深山死死拽住了自己腹部的那把, 方瑗则扑过去用自己全身的体重压住另一把。

    “回来!回来!”没有武器的傍身的易阳伯几乎是惊恐地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搭档。

    可他像陷于一个寂静无声的梦境中,无论他呼喊的声音有多大, 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从武器里传来。

    此时的走投无路就像多年前他被人欺辱着拿走一天好不容易打工挣的钱, 向着他所有能求救的对象伸出手呼喊,却没有任何一人愿意回应他一样。

    “不、不……!”

    易阳伯选择转身逃跑,全然不顾自己搭档还在对手的手中。

    活下去,他只要自己活下去就什么都好说!

    但是杜青碧也开始奔跑,明明她还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睡衣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一眼看上去的确和索命的厉鬼差不了多少。

    现在的她还没有完全把神魂和身体对上,只能这样狼狈地操控身躯追上, 不过所幸易阳伯心理崩溃到自己比她还狼狈, 倒是显得她这样的追杀还有些大快人心的折磨。

    不过方瑗和那个富家大少爷用身体压着武器的方法不是长久之计, 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方法。

    “易阳伯——拿命来!”

    易阳伯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那是人吗?或许根本就不是的,在闪烁的蓝光中,她时而变成曾经他活活打死的小混混模样,时而又变成他想要强上却不从的女孩子模样,时而又变成为了钱被他杀害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血丝如游虫彻底从眼眶爬进他的大脑,让他本就紧绷脆弱的神经就要彻底爆炸。

    他惨叫一声,头也不敢回地逃命,但是身后那个“鬼”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地面化作岩浆泥沼,从里面伸出的冤死之人的鬼手拖住他的逃命的脚步,让他怎么也无法轻易脱身离开。

    远处伫立在朱鹭市市区最中心的大钟响起,在震醒黎明的钟声中,他迎着晨曦看见让他越来越慢的,是地面上那些借着露水蔓延疯狂生长的草结。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叫方瑗的小姑娘签订契约的异兽,是个很擅长织梦的存在。

    所以刚才追杀他的难不成只是一个幻觉?

    他停下脚步,任由那些草结疯狂绊住自己,但他的笑声却非常癫狂,还带着似乎早已发现什么的自我安慰。

    “对!对!都是幻觉!你也不过是我的幻觉!你想杀我?!行,有本事你真来杀了——”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那一剑举起斩下的速度太快,快到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他的视线就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易阳伯呆滞地看着自己那无头的身躯倒下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头已经被那把锋利的重剑斩断。

    但是……怎么会?难道那不是纯粹的幻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去讨论。

    易阳伯一死,和他订下契约的异兽就好像同时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创伤一样发出惨烈的哀嚎声。

    被林深山和方瑗各压住一半的刀刃迅速化作黑雾消融,不过比它们更快一步的是那柄重剑迅速离手,重新化作吊睛白额虎落地。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吸,狂风卷着那些黑雾迅速涌进它的嘴里,接着上下利齿咬合,它直接把黑山羊最后的惨叫声都一并吞进肚子里,然后打了个饱嗝。

    方瑗呆呆看着摇摇晃晃伫立在院落晨曦里的杜青碧。

    她之前明明和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要流泪的;可她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形时,还是忍不住开始无声地淌眼泪。

    会不会这也是梦中蝶给自己捏造的幻觉?会不会她一走过去,想要牵住她的手时,她就会消失不见?

    这样的顾忌和惶恐,让她站在原地只敢看着她抹眼泪,但是怎么也不敢去亲自确认。

    林深山同样呆愣一会儿,然后他几乎是飞奔着跑来,像是劫后余生地想要看看这个人是否还活着那样,紧紧拥抱住她。

    身体是温热的,近距离可以听见她的心跳与脉搏,呼吸还顺畅。

    少年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像是也要流泪一般低下头。

    腹部受到撞击的血液与疼痛一起再度涌起,可在电话里向他求救的那个人没有死这件事,让他顾不上那些痛疼。

    杜青碧只感觉自己的魂都快被再一次撞飞出去了。

    她咳嗽了一声,也是呛出了一口血沫。

    抬头瞥见这个高个子少年的表情时,她就多少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于是她说道:“没死呢……但是继续这么折腾下去,我感觉我们都会因为流血过多死翘翘。”

    这句话声音虚弱,但清晰可闻。

    话音落下的时候,方瑗已经像归巢的幼鸟,从被撕裂的黑暗夜幕中冲向位于晨曦中的两个人。

    她一把也紧紧拥抱住拼死保护她的两个人,语气里满是疲惫也遮盖不住的欣喜。

    “姐姐……!呜呜呜——”她哭得太伤心了,伤心到好像受尽了全天下委屈,现在终于能和亲近之人发泄出来的孩子,“对不起!之前对不起!明明不是姐姐的错,明明是我的迁怒……对不起!”

    杜青碧被撞得来回晃荡了一下,接着她才反应过来方瑗是在说什么。

    某些意义上她和原来这个世界的自己算不算也是一种逃避行为呢?

    严格来说,的确如此。

    因为对原来的世界觉得没有继续的意义,于是选择离开,但是没有完全考虑到身边人的心情,如果哪天那个世界的方瑗知晓了这个姐姐不是她原来的姐姐,也许也会伤心流泪,甚至和眼前的小姑娘一样愤怒不已吧。

    但是她想说,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她都没有觉得方瑗是拖油瓶的想法,所以才赌气选择离开和交换。

    她想要抬起手摸摸小姑娘的头,可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污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一边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的声音虚弱,但很诚恳,“……她和我说她选择离开并非是因为你对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让你不要在这件事上对自己自责。”

    方瑗已经哭得连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