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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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凤阁、鸾台,六部九寺,尚在大业门外,控鹤府凭什么在宫闱深处? 他忽地一笑。 “今年圣人生辰的贺礼,咱俩一块儿送罢?” 太平的车驾渐渐走远了,烈日下暴晒不止,道旁没有树木,瑟瑟怕热,低着头越走越快,武延基举起袖子为李仙蕙遮阳。 出西华门后当横穿过去,绕过凤阁,走景运门,然后光政门出宫。 半道上李仙蕙扯瑟瑟飘带,指她看,西隔城高耸的城墙上露出山峦翠绿的顶子,鸟鸣阵阵,一扫宫苑沉闷。 “那就是九州池、瑶光殿,太初宫最隐秘的宫室,我只进去过一回。” 瑟瑟举目远眺,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城墙上覆着明瓦,反射烈焰日光,简直不能直视,她便只嗯了声,暗想不知何时有机会入内。 武延基兴兴头头地。 “方才颜夫人拦了我一下,说太子要提携四郎,问我愿意他在台省还是在州府,我想他并不是办差的材料,性子又轻佻,竟是在东宫好些。” 瑟瑟耳朵一抖,就见他自嘲地笑了笑,向瑟瑟解释,又像是问李仙蕙。 “四妹妹觉得我很没骨气吧?那时阿耶刚死,喊打喊杀冲去找你们,现在又指望你们庇护我弟弟。” 这不是武崇训和二姐商量出来的结果么,怎么变成他求李家帮忙了? 瑟瑟愣神的当口,李仙蕙已接过去自然而然道。 “骨肉至亲不是说着玩的,咱们从哪头算都是亲戚,我们不帮你谁帮?东宫尽是琐事,四郎才办差,最合适了,等历练历练,再入朝不迟。” “对!就是这话,果然你就明白。” 李仙蕙和颜悦色地看他,“那你呢?不讨个职事,这辈子就混着?” 武延基眉头一皱,冷笑道,“我哪里闲了?哼,还有笑话儿没说给你的,今儿一早,张峨眉竟又来……” 李仙蕙截断道,“你们的事儿我不想知道。” “我跟她能有什么事儿!” 武延基挥手,一下把李仙蕙暴露在日光里,被狠狠瞪了眼,忙举起来。 “我倒是想揍她,又打不过!呸,明明她没练过,鬼精鬼灵的,戳我肚脐,扯我头发,拿徽墨打我额角,你瞧瞧——墨都打裂了。” 金冠勒得他黑发丝丝分明,摘了冠子拆了发簪才能扒拉开。 他倒是不避讳来往的官员内侍看笑话,就这么披头散发地,拉着李仙蕙在红肿处摩挲。 “得亏朝辞帮我抹了粉,不然红这么大一块,怎么面圣?” 瑟瑟望一眼二姐,看她眼底闪烁笑意,明明是幸灾乐祸,却不肯开口嘲笑他一个男人,被张峨眉打的落花流水。 “那她找你干什么?” 武延基听她肯问便很高兴,小心地调整胳膊角度,连瑟瑟都护住了。 “她说她绝了对我的心思,要嫁你二弟去了,还说她搬回国公府住,往后我不用为了躲她,缩在笠园不出门。” 瑟瑟惊叫。 “我二哥?她做梦,人还没见过呢!她就惦记上了?” 重润的婚事是他们家头等大事,瑟瑟急的跳脚。 可李仙蕙只顾得武延基没了胡子的侧脸和热烘烘的鼻息。 这人从头到脚坦坦荡荡,一句谎话不说,疼了就哭,饿了就闹,喜欢她,也从来毫无遮掩。 李仙蕙脸上有片刻愣神,但一瞬就笑开了。 “府监拿眉娘开路也不是一次两次,可重润什么脾性,连我们都不知道,她恐怕又要触个大霉头。” 张峨眉本来不错,非论出身,不就是外戚?也没什么。正如女皇说,外戚猖狂又如何?不还有忠臣良将匡正么? 再说,兴许重润就喜欢这样的姑娘,那她也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李仙蕙便抬手在武延基伤处缓慢揉动,轻声劝他。 “你是男人,别把这样话四处说,她总要嫁到亲贵家,不论你家、我家、杨家、裴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难做人。” “你总是这样替别人想。” 武延基柔肠转动,把她的手拉下来。 “那时你也心疼我,为何不来看我?” 李仙蕙笑了笑,并不否认,见他鼻尖冒汗,顺道擦了。 “不是人家已经跑在头里么?你一个人,倒要两个孟姜女替你哭长城?” 离得这么近,沾染着二娘身上隐隐的荼蘼香,武延基神魂颠倒,几乎就要闭上眼,当着瑟瑟的面,他知道不能顾着性子乱说话,可偏偏不巧,还是叫她瞥见了他嘴角扬起的那一丝弧度。 “登徒子!” 瑟瑟狠狠扯他的手腕,恶声恶气警告。 “我算是知道女史看不上你哪啦!你干什么握拳头?你敢动手动脚!” “小声点儿。” 李仙蕙把炸毛的小妹妹推到一边,也不提别的,只含着笑柔声道。 “总之我警告你,别转些歪心思,记得我打你,可比她疼。” ——明明是女娇娥,为什么各个都爱动手? 武延基舔着脸,“你打人虽疼,却不比她冷心冷肠,舍得下力气打我。” 瑟瑟听得耳根子红透,男女之间,要嫁要娶光明正大,痴痴黏黏干什么? 她手上没力气,恨得咬牙切齿地踢他。 “死瘸子!不止她俩,我也会打!” “打打打,四妹妹只管打,怕手疼回去拿戒尺打。” 武延基笑得自豪又荡漾,对妻妹无限包容,任由她推攘,冷不防瑟瑟一肘子撞在他小腹上,还真疼。 “哎哟——” 他迎难而上,把肚子挺到瑟瑟拳头跟前,还有余暇献殷勤,眼风一阵阵往李仙蕙脸上扫。 “你们都想打我,我可不是谁的打都挨。” 他倒会顺杆子爬! 李仙蕙忍笑忍得辛苦,背身对着石柱笑了半刻,才打发他,“我不跟你骑马走,你先去罢。” 眼见他潇潇洒洒地去了,瑟瑟越想越热,羞得两手使劲儿搓脸,想压下那股滚烫去。 “男人真不要脸,我还当表哥没正形,原来他也一样。” “哦?郡马也会说些污糟话来听啦。” 李仙蕙替她扇风,“那可是你把他带坏了。” 瑟瑟嘟嘟囔囔,片刻反应过来。 “二姐,你不是早早答应表哥,要安排他们几个入仕么?为何方才大表哥托付你,你又应下了,提也不提表哥的话?” 李仙蕙瞄着她慢慢点头。 “你跟郡马处久了,还真是良善了。他有他的请托,我有我的打算,办一桩事,卖两样人情,不成吗?谁像他那么傻,明明为了你,嘴上却不认账。” 瑟瑟恍然大悟,难过二姐说勾心斗角靠看书没用,与人精周旋才得提升。 要说世上最厉害的人精,那必是圣人,颜夫人、府监这几位了,连她二姐也是其中翘楚。她埋头琢磨在圣人面前露的脸够漂亮么?能让圣人印象深刻么?冷不妨听二姐来了句天外之问。 “我的府邸,与你挨着可好?” “那当然好——诶!” 皇子王孙年满二十算成人,如得恩旨,便能出阁开府,公主郡主却是以嫁人为成人,下降之时才得离宫自建府邸。 瑟瑟激越地一跳,“二姐你当真?” 第92章 “瞧你待郡马分外苛刻, 我才发现我讨厌他,也为他姓武,不然……” 李仙蕙自嘲地承认。 光政门近在眼前, 司马银朱的翠绿袍角在门洞里伴着和风翻飞,想到这桩婚事她定然反对,李仙蕙不仅不头疼, 反而有种打开新生活的喜悦。 一壁说,玉臂一挥,大大方方道。 “倘若他做了太孙, 打死我也不肯!可武家已散,挑个爱我、敬我,事事随我高兴的夫君, 不好么?” 瑟瑟满腹牢骚, 想这猪头何德何能?却不敢反对,耷拉着脑袋随她出门。 台阶下几个宫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李仙蕙面圣出来为何神采飞扬。 晴柳叫人赶车过来。 “郡主上车罢,日头毒辣,晒久了起疹子。” 李仙蕙却说不必, 叫人牵马,踏马石上轻轻一蹬,就坐稳了马背。 她勒马望住武延基的背影。 打小骑马打猎就在一块儿, 姑娘家学骑射吃亏,腰肢太细,力气不够,怎么练都没长进, 羡慕司马银朱能大杯酒下大块肉,她偏不成, 偶然赢了他一回,高兴地多吃两块烤鹿肉,过后他便总输。 他是没出息,可是私心里回护她,桩桩件件,数之不尽。 抖了抖缰绳,昂首的赤红大马金鞍艳丽。 李仙蕙猛地一抽鞭子追上去,长街上百姓纷纷避让,武延基懒怠骑马,溜溜达达走在路上,听见风声狐疑回头,就被她笑声贯耳,一把拽上马。 “走!陪我看郡主府的地块去!” 消息传进瑶光殿,女皇午歇刚起,众皆惊诧。 盛夏炎炎,大家坐的散乱,檐下斑竹的细篾卷帘高低错落,各个脸上罩着一片暗影,侍女端了冰盏来,小小一只清透的琉璃器皿,瓜红葡萄绿,浸着乳酪和果汁清茶,躬腰一盏盏放下,嵌花的小金匙插在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