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1059节

    甘特瑞格姆。

    伊恩闭上眼，再次睁开时，他已经了解了全部。

    【原来如此】

    他轻声自语，然后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终焉会追逐以太……一切都明了】

    “伊恩？”

    磐罗斯看向突然平静下来的伊恩，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实验成功了吗？”

    【非常成功】

    伊恩侧过头，看向这位距离寿终只有十一年的老者，他平静地说道：【我找到了让泰拉避开终焉的方法，拯救世界的方法——亦是拯救你们所有人，让你们可以再活一世的方法】

    “什么？”

    磐罗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从伊恩开始实验到现在，还没过去五分钟，他怎么就突然找到一切的方法了？

    而接下来，伊恩说的话，更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在此之前，我要重塑整个世界】

    【磐罗斯，泰拉病了，这个世界病了。一个星域内不需要复数第五能级，如果有复数的第五能级，就代表它必须要出现一个第六能级去镇压这些第五能级——具备永动机的第六能级】

    【如果没有拥有永动机的第六能级，那么就不应该出现超过两个的第五能级，因为他们的战争将会摧毁一切，无论是文明还是生命，历史还是未来】

    【泰拉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这颗星球出现了超过三十个第五能级，这足够他们把整个星球拆掉二十个来回了。幸运的是，三十个第五能级达成了平衡，我们的世界居然稳定存在了一千六百年】

    【这样的超级摇篮中必须要有星神看守，但是，我们的天父为了守护我们逝去了】

    【天父的以太缔造了我们的世界，缔造出了比一般行星更加坚固的泰拉和虚境，缔造出了光界与半永动机——甚至，像是我这样的先知之所以频繁在泰拉出现，正是因为天父超越时空的以太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原因，先知的预见或许就是泰拉能存在一千六百年的原因】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伊恩？！”

    磐罗斯听到最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他的智慧告诉他此刻的伊恩无比危险，但他第五能级超时空的本能告诉他没有任何危险。

    【泰拉不需要第五能级了，磐罗斯！】

    而伊恩目光灼灼地环视整个世界，他沉声说道：【你们的声音太大，太过浩瀚，就像是风暴那样，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所有人的意志】

    【风暴咆哮，故而无人能听见人的哭泣……只有静谧，只有静谧的世界，才能让人听见泪水滴落大地的声音！】

    【只有在那泪水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畔时，第五能级才能诞生】

    【也只有在泪水再也不会落下的未来，泰拉人才配拥有真正的‘第六能级’！】

    第1086章 最终静谧 下

    泰拉西北，诸多由血脉贵族统治的零散的城邦，由静谧海诸国，瑟塔尔帝国，峻岭堡，万灵殿甚至是第五能级大魔兽支持的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构成了一个矛盾而统一的集体，那便是佛尔斯特堡垒诸国。

    这是一次发生在佛尔斯特堡垒诸国的小聚会。

    奈杰城。

    这座城市由雪光飞蛾血脉的贵族统治，人口八万左右，位于黑暗山脉与荒野群森在南方的交界地，它下辖一个通向静谧海的河港和好几座地下养殖地，是堡垒诸国中最为富裕和平的那一批。

    诺瓦尔蒙塔，俯瞰山岭与内海的至高之处，奈杰家族重地。

    本应整洁明亮的高塔会议室中被烟雾充斥萦绕，各种食物的残渣被随意丢弃在价值千金的地毯上，一旁各式各样的文件表格与晶板被随意地摆放，桌上酒液横流。

    几个有着明显非人特征的‘大汉’与‘美女’用各不相同的不雅姿势或躺或卧在会议室中，一个个看上去就烦躁无比，亦或是生无可恋。

    其中一个浑身漆黑，却给人一种深邃阴影之感的大汉突然怒吼一声，然后拍桌吼道：“一个个的就知道摆烂，就知道装傻，人类就连创造主都快要证就了，而我们在这里讨论族群的未来讨论了几个月还是一团乱麻！”

    开口的正是影魇之王，统辖泰坦之域西南的黑暗山脉主宰之一。

    幻化为人类的巨兽之王近乎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肉悠哉悠哉的，到底想不想要维持文明的独立性啊！”

    “别叫。”

    而另一侧，一位有着翠绿色长发，却有着一双小小鹿角的美人正以一种妩媚诱人的姿态躺在酒瓶中，她的脸蛋和修长而饱满的雪白身躯都几乎都浸在酒里了，只用些许金色的叶片遮盖，洋溢着成熟的魅力。

    但这位成熟女士的语气却非常恶劣：“整的好像只有你担忧未来似的，叫来叫去有啥意思，闭嘴啦，让大家伙安静一会！”

    “更何况，局势还不明朗，我们不静观其变，怎么可能在最后站在胜利的一方？”

    “荒野，我们已经安静几年了？”可影魇之王丝毫不惧，祂冷笑道：“大家都不是蠢货，还看不出来，在这最近的五年中出现的变化，已经比过去五百年还要多了吗？”

    “那马上就要发起的战争，将会决定未来历史的走向，将会决定谁能得到永动机，成为未来无尽时光的主宰！”

    被称呼为荒野的女士，正是黑暗山脉三位泰坦魔兽之主之一，万变者，生命之河，一种曾经流淌在整个世界生态圈中，没有固定肉身的灵性‘魔兽’……亦或是说，‘异形’。

    她的本体就是一种生命的脉动，理论上来说，祂最初都不应该有什么本体，而是类似于一种生命的图腾，元素的精魂，但在星神的点化下，生命的精魂选择了自己的形象，祂们将自己幻化为类似于普通野兽的形态，却更加强壮特殊，掌握有种种异能。

    这种形态，被古老的文明称之为【兽主】，也是最古老的【兽神】。祂们与文明共存，引导生命成长壮大，缔造出文明，共克时艰，抵御天灾，虽然偶有摩擦冲突甚至是内战，但最终，祂们彻底融入了文明中，直到文明的终焉。

    终焉之时，所有兽主献祭了自己，将祂们的以太本质与文明的火种融合，顺应星神的信标，穿越时空投送至泰拉。

    荒野本该壮大，但那时是天坠之灾——荒野变幻为人类的模样，引导一批人类在天灾下求存，那便是佛尔斯特堡垒诸国人类的始祖。

    但是，泰拉和星神允诺摇篮并不相同，荒野并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环世界区段】，只能和人类共存，而这片大地属于人类，荒野无法释放出自己体内自己原生文明的‘火种’，只能用‘血脉’的方式将自己文明的力量，与人类融合，构筑出这片荒野大地上的堡垒诸国，缔造出血脉贵族城邦制度。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荒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升华血脉人类并不是纯种的泰拉人类（实际上现在的泰拉上除却怀光外基本没有纯种人，而纯种人类只是怀光的一部分），而是祂原生文明与人类的混血。

    所以，祂并不介意人类的壮大。

    除非，人类抛弃血脉。

    就像是奥法道途那样，不依靠血脉，而是依靠修行塑造体内‘升华结构’那样——荒野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来到此地，与其他魔兽异形的强者相聚，商议未来的计划。

    但是，就算是自己的立身之基被奥法道途逐渐啃噬，荒野女士也没有太过慌乱，反倒是颇为不屑地对影魇之王道：“你瞧，又急。”

    “影魇，你自己不与人类融合，非要带着那几个孤零零不适宜现有环境的‘原生种’在自己老巢当孤寡老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无论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位‘人类星神’，我作为曾经孕育出‘佛尔斯特人’的人类支脉之母，都不会遭到清算，甚至说不定还会被作为种族融合的典范备受礼遇呢。”

    而影魇之主反唇相讥：“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就不会来咱们这了——只要能成为创造主，的确就不是残暴的人，但现在我们可以割据一方，和他们平等相对，未来就只能成为人类之下的‘异族’……是，创造主不会歧视，可人类会啊！”

    “那样备受歧视的未来，你们真的想要？”

    显然，没人想要。

    哪怕是荒野女士，在看见奥法道途后，也在思索自己未来的新路。

    “行了行了。”

    此刻，另一侧，一位正在玩骨头，穿着一身学士服，看上去很有书卷气的白发学者不耐烦道：“我们中就影魇你最急，谁不知道你被银峰先知揍过，和人类关联最少，最害怕被清算啊？”

    “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老自己玩自己的，而是用自己的优势在人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啊，自己的位置，吉祥物还是研究对象？”影魇呵呵冷笑道：“谁不知道你白涡和教会关系好？灵械教团是你盟友，万灵殿觉得你有统战价值，溯冥教团觉得你是死后方生最好的范例，怀光就更别说了，你简直就是祂们的小号同类！”

    “哈。”白涡学士阴阳怪气道：“说得好！但你被银峰先知揍过！”

    “而我，可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是崇灵教客卿灵能大学士，虽然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哪怕公开，我一样备受礼遇。”

    看似像是学士的‘白涡’自然也是三大自由魔兽异星之主之一，祂是真菌之王，却也是亡灵之祖，祂的前身文明是一个充斥着真菌的原始星球，但祂实际上并不是真菌，而是真菌死亡后残留的‘灵魂残渣’。

    太多太多灵性真菌死亡堆积而成的残渣，构筑出了一种奇特的‘亡灵’，这些亡灵反而比他们生前的原体真菌要聪慧许多，可以认知世界，看清世界，而他们也掌握了培育出更好真菌孕育出更好亡灵的方法，甚至培育原体这件事本身成为了他们文明中‘生育’的举动。

    而在白涡原体文明前往其他星球，发现其他原生文明后，他们甚至和其他文明达成了共生关系——无论是谁，是什么种族，在死后都可以成为亡灵，这是远比肉体要公平的死后文明，甚至就连机械都不例外，哪怕是机器人在被破坏后也可能会有机魂，故而他们结盟，成为了‘白涡星系联盟’，也就是白涡的原体文明。

    三大魔兽异形之主，白涡和人类深度合作，探求‘亡灵与灵魂’方面的技术，一点一点在自己的领域内复活自己体内的多文明种族信息，也即是泰坦之域中的诸多智慧魔兽。

    荒野女士将自己掌握的兽主血脉化作升华血脉，与人类融合，既是魔兽之母也是人类之母，既是庇护者也是公正的自然。

    唯有影魇，奉行‘血脉不纯粹就是没有血脉’和‘一滴血原则’，一心一意想要在泰拉上整什么纯血影魇，整不出来就当孤家寡人，不和人类玩，最后落得一个被银峰先知打趴下都只能自己回老家养伤下场，都没几个人心疼老祖两句。

    所以，在知晓永动机的存在，看见银峰先知差点得证星神后，最着急的也是祂。

    虽然看上去影魇被荒野和白涡怼，似乎很不讨好的样子，但实际上，三‘人’是最坚定的盟友。

    影魇代表的是‘敌意的剑’，负责对人类造成威胁，告诫所有人类强者，智慧魔兽如果发狂，足够摧毁整个秩序世界。

    荒野代表的是‘共生的善意’，智慧魔兽愿意付出代价和人类共存，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名字——所以别来没事找事，我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来荒野之地开拓就是不给活路，等着我们自爆吧！

    白涡代表的是‘文明的融合’，正如同白涡联盟的前身，白涡和灵械教团与溯冥教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智慧生命的大同】，其中一个意图进行灵魂上传，与烬之王合作，缔造出一个永恒的‘灵能轮回’，而其中一个想要让所有人都转换为‘亡灵体’，一种死后近乎永生的‘人造精魂’。

    前者当然没什么好人缘，但是没有前者代表的力量威慑，也不会有人类接受后续的善意与融合，智慧魔兽就不会有生存空间。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遇到真的滔滔大势，可以直接碾碎影魇的第六能级，这剑也不好使了，祂们也想不出有啥解决的法子。

    当然，场上也有其他魔兽。

    “白寂，弗尔斯缇，你们倒是他妈的说话啊？”

    被自己人挤兑，影魇这下是真的急了，祂转过头，看向一位正在打盹，姿容秀美，看不出男女的白袍美人，以及一位正在玩自己的手指，有着四支龙角的结晶龙人：“真要人类至大，别说大陆边缘，哪怕是新大陆咱们也没法去，只能跑去其他星球了！”

    “唉。”

    白发美人刚醒，打了个哈欠，而结晶龙人露出满嘴利齿：“你这就多虑了，人家银峰先知度量大着呢，你挑衅他虽然被揍了一顿，但也没死啊，人家就没想杀你，随手立个威罢了。”

    “至于新大陆，大概率就是留给咱们这些魔兽的，虽然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新大陆之主‘琉璃帝龙’就是银峰先知的一个分身，他都用魔兽身统一新大陆了，只要我们过去服个软，当个四方天王也不难啊。”

    说到这里，这结晶龙反而得意起来了：“反正给人类当狗，不如给我的同族当狗——结晶龙天下无敌啊！”

    “我被银峰先知打这件事就过不去了是吧？”影魇之主气笑了：“你不是也被打了吗？还有我们有五个人，四天王怎么够？”

    “四天王本来就有五个人嘛。”白寂醒了，这位在帝国形象威严无比的冰风谷总督声音软软糯糯的，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感觉，但谁都知道，祂是在场中所有智慧魔兽中最聪明的——祂甚至可以和人类玩政治游戏，甚至玩成一地有独立自治权的总督！

    白寂抬起手指，晃了晃道：“我和南岭大公是同僚，都是帝国人，他要当泰拉话事人，我挺呀。”

    “话说回来，你影魇为啥要反对？南大公算是很好说话的人吧？你去银峰领，和他家的那位太阳神鸟亦或是炼金主管说想要合作，一起研究阴影空间，他们肯定请你当客卿，奉为座上宾呀？”

    影魇之主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这群x养的杂碎，一个个早就和人类不清不楚，要不就是合作伙伴，要不就已经成了一方统领甚至是图腾！反倒是祂自己，孤家寡人，还要被这群同伙暗暗地嘲讽被银峰先知打过！

    ——呵呵，等着吧，千百年后，老子的名字和种族会因为被银峰先知打过而流传于世，而你们都会成为史书中无人记住的小人物！

    心中怀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想法，影魇之主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银峰先知当星神无所谓，他的确度量大，我服——但我怕的就是其他泰拉人成创造主啊！”

    如此说道，影魇一脸厌恶地看向窗外，看向泰拉的方向：“那群自大的人类……我们的先祖也曾经为了宇宙而战，和创造主一同对抗大敌，我们本就有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资格！”

    “他们占据主流也就罢了，凭什么将我们的后裔视作材料猎杀，将我们视作敌人打压！”

    “有些后裔，没办法觉醒智慧，只是野兽，死了就死了吧。”荒野女士叹了口气，在酒瓶中翻了个身：“它们的死，也能让我们的后裔融入人类之中，也算是一条路……但未来，奥法道途真的普及，我们魔兽就连‘用处’都没有，恐怕会真的被彻底消灭啊。”

    “一想到这，我其实也能理解影魇的愤怒和焦虑，但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终究不可能得到永动机，只能顺应命运……”

    “千百年后，哪怕是那位人类创造主不对我们怀有恶意，在不断成长膨胀的人类压迫下，我们也终究会沦为历史的尘埃。”

    荒野女士的话，证明祂之前并不是没有思考，只是在喝酒，而是思考完后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喝酒度日。

    “其实要我说，干脆就别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