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1033节

    “足够庞大的能量，才能让上述三点可以全力发挥，让‘自我的存在’进入大以太环流之中。”

    “而最后，足够坚定的信念，才能铸造出超越无限的‘天梯’。”

    “一切的一切都相辅相成，不能缺少一点，我的星神之礼只能提供‘足够精巧的灵魂’和‘技艺’这两点，对于足够坚固的躯体只能起到辅助性的作用，五大条件，算是能帮助两个半。”

    “而剩下来的两个半，肉体，能量和信念，都需要文明自己去寻觅。我想，这也是为何星神认为，只有自己造出永动机的文明，才能离开‘摇篮’吧。”

    此刻，伊恩完全理解星神建造摇篮的逻辑。

    所有拥有摇篮资格的星系，除却足够偏远外，还有足够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星系中的文明，在过去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出现过‘先驱’。

    这颗星球上，有一份‘星神之礼’。

    只有拥有星神之礼的星球，才能成为摇篮的基础……因为摇篮本质上就是‘星神的摇篮’，拥有星神之礼的文明已经可以算是走了一半的路，诞生星神的速度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快。

    “天梯？”

    虽然很想让伊恩休息休息，但亚德伯特看得出来伊恩现在谈兴正浓，便干脆顺着他的话道：“我还以为天梯是实体，某种宇宙奇观呢。”

    “也不能说不是。”此刻，伊恩看向哈里森港的方向：“一个文明团结一致，一心一意要开拓自己文明认知领域之外的边疆，这种‘前往地平线之外’的意志，便是‘天梯’。”

    “就像是前纪元文明缔造‘轨道太空电梯’和‘赤道轨道加速器’这样的造物那样，那个时候的前纪元文明，就拥有这样的‘天梯’。”

    如若能秉持这样的天梯，一路向前探索，直入宇宙星空，那么想必，整个人类群族，无论是老是幼，是强是弱，心中都会有这么一座‘天梯’吧。

    亚德伯特也沉默了一会。

    “就像是猴子会从树上走下，成为人类那样……”他喃喃自语：“就像是精灵会离开丛林，走向平原那样。”

    “就像是矮人会离开大地深处，走向高山那样。”

    “原来……天梯从一开始就在我们心中吗？”

    “是的。”伊恩环视所有人，他认真地说道：“这坚定不移，带领群族走向未知之地‘地平线之外’，即便死亡也绝不止步的信念……就是【登神的天梯】。”

    说到这里，伊恩想到了蹉叹崖，想到了上面的文字。

    作为当年轨道太空电梯的一部分，它是前纪元文明人类当之无愧的，【文明的天梯】。

    而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天梯’。

    那由无限的伊恩尸骸构筑而出的‘天梯’，正是他超越自己的内心世界，超越自己的‘地平线’，抵达‘地平线’之外的关键。

    倒不如说，肉体，灵魂，技艺和能量，其实都无关紧要，都有技术可以弥补，就像是光素熔炉可以取代不朽性永动机那样，要作弊总是有小抄，星神并不介意众生利用这点‘小窍门’，只是不许你用第二次，得去找新窍门而已。

    唯有这样坚定不移，永世不磨的信念，才是最为重要，不可替代的关键。只有它才能在最后的大以太环流试炼中，超越无限的心中世界，以天梯抵达现实。

    如若超越不了……伊恩很清楚，如果自己无法超越‘无限的心中世界’，就会成为在大以太环流中流淌的一颗星辰，成为大以太环流的一部分，等待无限时空中，是否会有人将自己呼唤出去。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失败，也不能说，这样不是‘不朽’。因为星神是超越时空的生命，祂们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失败者’觉悟，继而成为真正的星神。

    只是对于失败者自己而言，这一切可能有点太过漫长。

    “伊恩？你还好吗！”

    不久之后，一道银色的光之门扉闪动，出现在银峰之下。

    一抹翠影闪烁，一展龙翼，安法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峰顶端赶去。

    自从知晓伊恩离开银峰领，安法就知道，大的要来了，知晓伊恩得到光界之力，身负‘伊奈迦二世遗产’的其他第五能级绝对不会坐视伊恩继续这样强大下去，他们既然能出手阻止伊奈迦和希利亚德更进一步，也会阻止伊恩更进一步。

    他们不能说是坏人，但绝对都是一些自我主义的狂人，他们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成功，但如果输了也不会懊悔，这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赌博，认赌服输，如此而已。

    但在‘赌’且还没有‘输’的过程中，他们会动用一切手段。

    作为伊恩亲友团中实力最强的人，安法如今已经开始在构筑自己的以太真身，因为有着自己的血脉父亲‘炽光悬星龙’的几乎所有记忆传承，她凝结以太真身的过程很顺利。

    再加上自己母亲的教导，她甚至还有余力优化自己的肉体结构，尝试将精灵与真龙的血脉完全融合，为‘龙精灵’这一基因飞升作出了良好的铺垫。

    但就算如此，这等实力还远没有到可以参与第五能级站队的地步，所以在星神伊恩携手龙岛封印那终焉碎片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其中风险的安法可以说是一颗心悬在天上，深怕下一刻就是伊恩败北，封印失败，世界毁灭。

    好在，伊恩赢了。

    可同样的，星神伊恩也消散了。

    忧虑伊恩的情况，安法甚至都没有在意一旁戈蓝的调侃，而是第一时间就催促自己姑父雅弗达·银门开传送门把自己送到银峰领，然后就像是现在这样，龙不停翼地飞上山巅。

    然后，她就看见了令她瞳孔地震，身躯战栗，双翼颤抖，整个人都差点昏古七的一幕。

    ——伊恩和希欧，正用力互相拥抱着，而伊恩还十二分真挚地说……

    “我爱你，希欧。”

    哇。

    安法整个人一个踉跄，她落地后向前走了一步，可刚刚抬腿就感觉身子一晃差点就扑倒在地——好就好在于她真的扑倒昏迷的前一瞬，安法用眼角余光看见伊恩非常自然地松开了与希欧的拥抱，然后极其流畅地对亚德伯特展开双臂，拥抱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亚德伯特。”

    ——这人干什么啊？就算你是伊恩也不能这么滥情吧？！

    身子晃了晃，安法总算是没有摔倒，但她还是感觉有点头晕目眩，难以呼吸，精灵（龙）小姐有点费力地抬起头，摇了摇头才清醒过来：“这是在搞什么鬼……他人又没死，搞的和永别一样干啥？”

    而就在安法抱怨的时候，伊恩已经抛下浑身僵硬的白发社恐研究员（这拥抱耗尽了亚德伯特十年份的公共场合人际交往力），感觉就像是汲取完活力后被丢弃的躯壳，他转向一脸无奈的金发友人，同样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爱你，依森。”

    “我也爱你，伊恩……但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而依森嘉德眉头紧皱，他结束与伊恩的告别拥抱后不解道：“现在有龙王和妖精，甚至四大正教的支持，不谈精灵和卡洛斯舅舅他们这些支持者，我们都有自保之力……你没必要尝试走这一步险棋。”

    “我必须要走。”

    伊恩拍着依森嘉德的肩膀，他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走一步要看三步，而我已经不是先知了——既然如此，我必须要尝试‘以太永动机’之外的可能性。”

    “放心好了，我不会死，也不会自寻死路……我只是要去寻觅一些隐藏在‘以太’背后的真实，寻觅到‘真正的不朽’。”

    “只有这样，我或许才能应对我们未来要遇到的真正的敌人，而不仅是被动地防御。”

    “……唉。没人能在这方面说服你。”依森嘉德岂能不知伊恩的一切想法都有依据，而他的选择虽然看似离经叛道，但总是正确呢？

    所以他无奈道：“只是辛苦我们了。”

    “是的，辛苦你们了。”伊恩愉快地微笑：“我一个人总是办不到所有的事情，所以需要依靠朋友，让你们帮助我，我才能走的更远……但不用担心，我不会真正的离开。”

    如此说道，他抬起手，指向天穹，在那里，隐约有一轮银色的太阳轻轻闪烁：“泰拉之心。”

    “只要有需要，我就会降临泰拉之心，重新归来。”

    此刻，伊恩也看见了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来的不是时候的安法，他笑着抬起手：“啊，是了，安法，你来的正是时候！”

    如此说道，他展开双臂，朝着木然的精灵少女走去：“我也爱你，安法。”

    “不要说得我好像是另外送的那样啊！”

    安法大声抱怨着，但已经看出来伊恩是正在进行重要的告别，她不解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我看你尝试成为星神前也没向我们告别，别告诉我你又打算去做更加危险的事情了！”

    “算不上危险。”

    松开手，伊恩摇摇头：“这和妖精的本质有关……我打算找到一种‘真正的不朽’，而不是大以太环流赋予我们的‘以太不朽’。”

    “这并非我一个人能完成，诸位，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帮助。”

    “我需要你们帮忙传播‘奥法道途’……不仅仅是普及的那种，而是所有人，都尽可能地要与我一样，修行冥想法，源质熔炉，将自己的灵魂转换为类似于妖精的形态。”

    “有难度。”安法抬起眉头，她算是看出来为什么之前亚德伯特和依森嘉德都有些忧虑了：“前两个还好说，后面这个后天的妖精转换……难度可不低！不是天才根本办不到，也未必所有人都愿意。”

    “所以说只是尽可能。”伊恩笑了笑，很是洒脱：“有奥法道途，就不会有太过愚蠢的人，想要成为妖精的人也为数不少。”

    “但我想，只要有那么一群人追随我的传承修行，奉行我的道，行走于我的路……‘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和不朽性不一样，不朽性是‘我一个人的不朽’，是我的特殊，我的天赋。而后面这种不朽……恐怕所有人多多少少都能从中受益吧。”

    拍了拍安法的头，还没等陷入沉思的精灵生气，伊恩又来到了自己弟弟埃兰面前，认真地抱了抱：“埃兰，我爱你。”

    “我也爱你，哥哥。”埃兰年龄已经不小，只比伊恩低一个头的他虽然仍有少年稚气，但眸中已有智慧的光。

    他抬起头，看向伊恩：“普德长老很想你。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为你担心，却不敢打扰你。”

    “我也很想他。”伊恩微微点头：“我随后会去见他的，放心好了，对我来说就是一瞬，我不会忘记所有爱我的人。”

    【伊恩伊恩！】【父亲大人——】

    接下来就是一阵虚境波动，桦黯和霜蝶也急匆匆地赶到了。

    两妖精前段时间都在新大陆，与冻鱼导师甘崧导师一同建设新大陆的‘妖精王庭’，伊恩还在那里过了自己的生日，和本地妖精开了一个大派对，定下了未来的诸多计划，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计划的最终阶段。

    因为星神化的伊恩已经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融于一体，他本人就算是一个超大个的妖精，没有分出一个妖精伊恩去拥抱的道理，所以他只是抬起手，让桦黯和霜蝶能落下来，然后抬头和对方额头对了对：“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什么】而凭借这额头一碰，桦黯和霜蝶也知道了伊恩接下来要去做什么，登时微微一惊，跺脚道：【女皇都说了，你之后就是咱们妖精的总理事长（皇帝，王，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你怎么能撂摊子不干啊！】

    【就是就是！】霜蝶也一脸严肃道：【新大陆的大家，都等着父亲您领导它们呢！】

    “不是撂摊子，只是暂时修整一下。”

    伊恩摆了摆手，无奈道：“你瞧，我的身体。”

    如此说道，他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躯体。

    此刻，伊恩的身体一如他出发去坠星城之前，但随着伊恩撤去掩盖，所有人便能发现，他的身体表层正在释放着温润柔和的光辉。

    正在伊恩掌心的两位妖精小姐感觉最为明显，她们察觉到自己足下仿佛又如同水一般的火，有实质一般的风，缓缓升腾而起的以太温柔地拂过她们的身躯，与她们的灵魂接触。

    【纯粹以太！】见多识广的桦黯惊讶道：【和光界好像，伊恩，你这是……】

    “我还在飞升。”

    伊恩道：“正如同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飞升的失败者会大以太环流储存，化作其中的一颗星辰，星神们有无尽的时间去等待，等待失败者找到他们的错误，等待失败者成为成功者。”

    “我甚至并没有失败，只是自己中断了考试。说实话，以星神的温柔，你们不会以为，我自己中断考试，祂们就会给我判不及格吧？”

    “祂们甚至会主动给我请假，等我有时间了，再找到一个新的‘永动机’，我就还可以回去考。”

    “但这是有时限的……拖延太长时间，大以太环流恐怕还会把我拉回去，继续考试。那时候再拒绝，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但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是好事呀！】桦黯抱着霜蝶，将小妖精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疑惑道：【等到龙岛处理完问题，咱们不就是可以继续吗？】

    “没那么简单，还有一些前置工作。”

    伊恩摇摇头，虽然他告诉过自己人有关于终焉的事，但解释自己打算如何解决这些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他简略道：“我还得去帝都和峻岭堡，把泰拉之龙的传承拿全，找到制造‘摇篮壁垒’的方法，把那缺口给补上，然后才能放心进阶。”

    “除此之外，我还得思考终焉的真正本质……以及安全离开摇篮，不使用以太的‘光速－超光速’移动方法，不然的话，我成了星神，还是得在摇篮里面闭关，这和没成有什么区别？”

    伊恩点数了一下：“虽然需要做的事情就这么几样，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再加上我还打算追寻一些更加本质的秘密……我必须要暂时离开‘物质世界’，前往以太海的深处寻找真相。”

    “我倒是能给你帝都权限。”一旁的卡洛斯点头道，这位继承了始祖真龙顶座之血的太阳神鸟如今也算是加入了伊恩的小团体：“但我那老妹可就未必。”

    “到时候再说吧，我自己也有不动坚城的权限。”伊恩耸了耸肩，他和阿莱格里娅的关系一般，但根据诸多时空中的见闻他能知道，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厄勒克特拉情结，也就是恋父情结，对方和自己关系不好，大概率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杀了阿克塞尔。

    既然如此，把阿克塞尔其实没死，而是和米卡埃尔一同封印的消息告诉她，对方大概率就没有时间和自己纠缠了。

    认真地与所有人告别，伊恩知晓，自己将会远离‘人世’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