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846节

    亚空间内，是一个巨大的讲堂大殿，甚至比整个浮空岛都要庞大，足以容纳超过百万人，大殿呈现类似海螺一般的结构，演讲者在最下方，但说的话可以层层叠加，直至最顶层也不衰减。

    这是很难出现在现实的建筑结构，但在亚空间这种物质世界和虚境的交界地，便可以使用灵质和想象力将其塑造。

    各国使者和研究人员都分别选了一块区域坐下，毕竟大殿真的非常大，哪怕是后续上演泰拉特有的研究者全武行，也能保证两边打起来的时候其他人有时间架起防线防御。

    实际上，帝国，苍天王庭和延疆这三个老牌大国的团队已经开始在架设防线，升起墙壁和沙包，防备四方可能袭来的攻袭。

    “他们该不会真的会打起来吧？”

    伊恩和依森嘉德坐在比较靠后的区域，远离那些大势力，避免血溅身上，但伊恩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这算是集体论文发布会吧？这都要打？”

    “很正常吧。”

    反倒是依森嘉德见怪不怪：“你发表研究成果，有人在底下阴阳怪气挑错，质疑，曲解——虽然我觉得学识之都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毕竟有筑路者阁下这位第五能级看着，但……真的出现，你是打算讲道理呢，还是打算让对方体会道理呢？”

    是这个道理。伊恩想了想，觉得确实：“你站位靠近一点吧，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我直接用锖钢龙的力量撑水晶盾。”

    事实证明，伊恩的忧虑有些过头，亦或是灵能者的自制力比一般的泰拉人强，正式开讲后，大家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聆听。

    第一个宣讲的，是延疆的灵能大师，松·桑波。他看上去是一位黑发紫眸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七十多岁，但非常健硕英俊，就像是地球那种年轻的健身模特——这与他的课题非常契合，因为延疆的课题就是‘通过肉体修行提升灵能的方法与误区’。

    桑波大师的课题很简单，他与他的研究团队通过长时间的对照确定，拥有健全乃至于健硕身体的人，精神力方面也会得到增加，倘若是通过不断地锻炼得到的完美身体，人除却会诞生出对自己躯体的强烈自信外，还可以有效提升灵魂的壮大速度。

    他上了视频对照：三组人，最初都是瘦骨嶙峋的贫穷人，眼神躲躲闪闪。一组人提供健康且富营养的饮食，并进行科学锻炼；一组人提供饮食但不锻炼；一组人和过去一样生活，只是生活的更加安定一点。

    五年过后，第一组人全部都成为了有着健硕身材的肌肉男，最少也是体态匀称，精神饱满的健康人，非常自信。第二组人虽然体格一般，但精神头也还可以。至于第三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神态稍微平和了一点。

    “经过充分锻炼并且磨砺过精神的人，即便没有成为升华者，体内也出现了一丝灵魂的痕迹，我将其命名为‘灵种’，这是肉体健康圆满后，又通过后天学习，坚定信心，阅览书籍孕育而出的‘灵魂之种’！”

    桑波大声道：“事实证明，我们的体内蕴含有许多遗产，前纪元文明对全民肉体的改造是卓有成效的，他们距离全民自发孕育灵魂的‘超凡飞升’只差最后一步，而我们只需要拾起这一步，便可以重铸辉煌！”

    “而以此为基础，具备‘灵种’的第一组成员，在经过艰苦的训练后，有超过三成都觉醒了灵能——我相信，这是全泰拉灵能觉醒率最高的方法！”

    桑波大师结束后，全场寂静一片，而伊恩率先鼓掌——一头真龙鼓掌的声音堪称震耳欲聋，随之而来便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伊恩是发自内心的鼓掌，因为桑波大师的课题比他想象的更完善。

    无需人造灵魂，凭照完美锻炼和培育精神，就可以让人自发孕育灵魂的种子……如此一来，即便是后续不修行，只需要服用魔药，那么灵魂就会提前孕育诞生。

    至于后续的艰苦训练诞生出灵能，伊恩反而不置可否。延疆那边的艰苦是真的艰苦，动不动就是持续二十天的连续运动，超越肉体极限的瀑布冲刷还有徒步岩浆行走什么的，那所谓的三成成功率也肯定有水分，绝对是延疆这边提前就选取了一些‘灵能种子’去培养，才有这么高的觉醒率。

    但即便如此，也很了不得了。

    伊恩很满意，但是其他人显然有疑问，果不其然，便有一位七城联盟的研究人员提出质疑：“先不谈其他，第一组的条件也太好了——最顶级的资源配给，国家研发实时跟进的科学锻炼，还有专门的文化课与阅读时间……一般的贵族家庭都维持不了这种条件！”

    这是客观事实：即便是贵族家庭，也很少有完美的营养配给，更不可能有人时时刻刻追踪锻炼结果不断优化，至于文化课和阅读时间……只能说，即便读书是唯一的晋升之阶，也有人不愿意读书，更何况如今的泰拉表面上看读书并不是唯一的道路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质疑，比如说第二组的食物对照不是很充分，因为不锻炼根本吃不下那么多营养，应该多设计几个对照组；再比如说结论不严谨，能培育出灵种本身就代表天赋出众等等……

    桑波大师一开始还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但很快就被这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质疑刺激的冷笑连连：“至少我这个方法制造出的同胞，会倾向于我们，而不是和你们这群人制造的实验品一样对立！”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打起来，桑波大师颇有风度的退场。

    他并没有交代技术细节，只是向所有人公布了自己的思路——以泰拉人经过改造过的肉体，充分营养，全天学习，让肉体和精神都达成完满，即便是不成为升华者，一样可以孕育出灵魂，继而尝试去觉醒灵能。

    至于如何培养，就是机密的细节了。

    归根结底，发展大会只是一个思路分享，避免各国重复研究，浪费资源。

    延疆之后，便是飞焰地——他们的课题更加简单直接，就是灵魂代偿。

    他们毫不犹豫和遮掩地拿出了大量血腥的研究资料和图谱，证明了灵魂代偿的确存在。

    只要是人工灵魂的持有者，哪怕是衰老的老年人，只要他出现了后天的残疾，并且通过特定的饮食和炼金药剂维持，他受创处的灵魂也不会萎靡，而是会壮大，通过汲取生命力勃发，进而形成类似‘生命灵能’一般的效果。

    念动力，灵魂肢体，附体，鬼手，幽灵触碰，灵目……觉醒的灵能，大多都是这一类别。

    虽然能力固定，但这觉醒灵能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这已经是威胁了。”

    此刻，依森嘉德眉头皱起，他虽然被帝国代表团欺压，但并不代表他不爱帝国，他一边聆听，一边肃然道：“现在泰拉的灵械技术并不低，你瞧那边的灵械教团，他们显然和飞焰地在这个技术上有合作。”

    伊恩也早就发现了，实际上，当初和飞焰地一同探索南海大迷宫的不就是灵械教团吗？而且灵械教团的确主张血肉苦短，机械飞升，而飞焰地的‘灵魂代偿’理论可以让他们一步一步剥离脆弱的血肉，并蕴含出强大的灵魂，甚至最后产生一个拥有强大灵能，机械之躯的存在！

    这便是他们的目的，最终的‘灵械飞升’！

    “也的确算是一条路。”他低声道：“虽然很粗浅，但灵械教团的确有了自己道途的雏形……难怪龙王这么看好他们。”

    他开始觉得这个灵能发展大会参加的非常值当了——或许是因为世界大战的原因，各方都拿出了相当有价值的研究出来。

    可是，为什么？

    这就是伊恩疑惑的原因。

    明明这些国家都是敌对的，他们为什么真的将压底箱的东西和思路拿出来？

    即便没有核心技术，思路也非常重要，很多时候，其他国家不是没有底蕴和资源，仅仅是没有那个思路——汗水和灵感，其实还是灵感更重要一点的。

    “同胞们。”

    而就在此时，第三个课题的宣讲者上台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像是萨满的老人，来自九寒联邦，她的课题是‘灵能升阶’以及‘塑造灵能’，是通过各种方法改造自己灵魂内部的灵能结构，对灵能进行升华，是基于魔药技术的一个进化，将魔药带来的血脉真形提升延伸至灵能方面。

    很古典的研究方向，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各国都有类似的研究项目，最多就是九寒寂山先走一步。

    但是，那句‘同胞’却让伊恩惊醒。

    之前，桑波大师和其他质疑者交流时，也说过这句话。

    而这句话的意思……

    伊恩抬起头，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而所有人，都有灵能。

    “灵能者……”

    伊恩喃喃自语：“这是灵能者内部的会议……这不是单纯的学术研究，这是分散于诸国之间，‘灵能者’的发展研究大会！”

    “只有灵能者，才是同胞？”

    【的确如此】

    此刻，柯瑞兹恩的声音在伊恩耳畔响起：【不仅仅是灵能者，受邀来到这里的，百分之五十都是‘天选者’】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天选者的确就得天独厚，他们只要平稳发育，就绝对可以成为强者和高等学者，就如同你眼前的这些技术人员一样，是未来泰拉迈向新时代的希望】

    【天选者和灵能者，可以被称之为新人类。为了让所有人都成为灵能者，成为我们的同胞，我们自然会勠力同心，倾力合作，无视国籍，组织乃至于信仰上的冲突】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后天塑造之物……而我们的灵能天赋，乃是万物之先的真理所赋予】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眉头竖起，伊恩很快就在最前方的前排看见了柯瑞兹恩的身影，他此刻也正好回过头，与伊恩对视一眼，那蓝宝石一般的眸子中满是纯粹的好奇与喜悦。

    他没有回答伊恩的问题，而是继续认真聆听台上的发言。

    而伊恩却陷入了莫大的疑虑。

    显然，类似的灵能者开发大会已经持续了不止一轮，甚至不止几十年——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泰拉各国，难道就没有反应吗？各国灵能者几乎都独立成为了另一个组织，他们难道就没有反应吗？

    但是伊恩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事实。

    灵能有好几种，其中一种，便是‘生命灵能’。

    换而言之……超过第三能级的升华者，都是灵能者。

    相较于需要耗费大量资源训练以及魔药补充的‘血脉真形’，选取求索于内心的灵能也是一种选择，难怪延疆的计划会遭到质疑，因为为了觉醒灵能而消耗大量资源毫无意义，有这些钱买个魔药不是一样吗？

    但即便如此，伊恩相信，哪怕是全民都成为灵能者的‘超凡飞升’，也绝对不是柯瑞兹恩真正的目的。

    而且，也绝对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他的计划。

    至于现在，他先聆听。

    与此同时，学识之都。

    求索尖塔，物质世界，柯瑞兹恩的书房。

    两面互相相对，无限循环的镜之走廊中，浮现出了另外两个身形削瘦，蓝色眼眸的学者身影。

    【你觉得那些年轻人如何】左边的柯瑞兹恩道：【他们的研究的确有了莫大突破】

    【他们的研究正在深入灵能的本质】右边的柯瑞兹恩笑着点头：【但是我们却早就知晓答案】

    【这不是坏事】左边的柯瑞兹恩轻笑道：【他们的研究越深入，我们的根基也就越深厚坚固】

    【他们已经是全世界最精锐的一批倾向我们的灵能学者了】右边感慨：【当然，还有更加天才的一批人没有到来……譬如说那伊恩·银峰。】

    这两个柯瑞兹恩虽然也是筑路者，却并不知道柯瑞兹恩已经发现伊恩就是马赫迪——他们的情报的确不共享，故而可以‘自己和自己’交流。

    【这是必要的】左边道：【我们必须要留下一批能理解我们道途的种子，不然的话，他们又要重新再造一次道路，那就是浪费时间与智慧】

    【是啊】

    此刻，两个镜总的柯瑞兹恩转过头，看向书房之外。

    【所以我们才要将银天之门留下，才有人可以踏上我们铸就的那条路】

    学识之都，中央基座。

    大图书馆最内侧。

    【柯瑞兹恩越过了界限，他正在用学识之都的底蕴和名气为自己的道路铺路】

    银色的人形位于一个宽阔的大殿，这里完全由银色的细密溶液构成，但如若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这些‘溶液’并不是水亦或是其他液体，而是不断移动，宛如水一般流畅的细密金属聚合体。

    一个银白色的人形站立在无数银色溶液的中央，对这个银色的大殿陈述道：【他忽视我们留下的最后通牒，选择一意孤行，启动了银天之门——根据协议，我们必须要展开行动】

    【……他的目的是什么……】

    回应着银色人形的声音，整个大殿动摇了起来，无数银色的金属浮尘开始凝聚，凝聚出一个又一个面庞，而每一个面庞，学识之都的居民都无比熟悉，因为他们都是历代学识之都的首席大学士，还有得到了嘉奖的优秀学者。

    所有面庞汇聚在一起，宛如一个个像素，隐约构筑出了一个巨大而朦胧，看不清面庞的人类面孔。

    ‘大图书馆’道：【先驱的开拓本就需要冒险，这算不上越界】

    【他的目的是在场全泰拉最精锐的灵能者，无论他的目的如何，这些灵能者都将一去不复返——我已预见到那样的未来，尖塔萧索，大殿寂静，求索之路空无一人】

    银色人形‘大图书馆的守护者’道：【他会让学识之都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将看见那条不应该存在的路，在这战争之时，学识之都不应该成为世界的焦点】

    【这威胁到了知识的保存与传承，我提议，剥夺柯瑞兹恩·求索首席大学士的身份】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