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694节

    血是祝福。血是诅咒。

    血不因祈求而来，不因愤慨而去。

    血是生命，更是灵魂。

    依森嘉德并非是厌恶排斥自己体内的血以及黑暗……他只是想要搞明白，之前吸收龙血之源力量时，那在自己身上一闪而逝，繁复无比的铭文阵列中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既能承载太阳神鸟的光芒，又能吸收真龙之血的黑暗……究竟有着何等意义。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金发的少年苦涩地自嘲，询问自己源头之时。

    异种研究院中央，十二高塔环绕正中。

    第二代真龙的庞然龙骨微微摇晃。

    在失去了五座高塔封禁后，龙血之源的力量外溢的更加澎湃……但也正因为如此，古老龙骸的头骨上，那六颗空洞的窟窿中隐隐亮起了赤金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希欧与依森嘉德的身侧，那由龙晶所铸的‘水晶柜’也同样亮起了赤金色的光辉。

    巨龙之骸缓缓亮起眸光，祂与不知为何，本能地抬起头，看向龙骨的希欧与依森嘉德对视。

    在这瞬间，除却那六颗宛如夕阳般的眸光外，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去。

    “咦？！”

    而就在汞泉妖精惊愕地注视下，伴随着一阵亚空间扭曲，希欧与依森嘉德全都消失不见——而与之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或许记载了整个异种研究院中所有技术资料和过去记忆的水晶柜！

    ——亚空间迷宫·龙魂沉眠之所——

    一片漆黑的大海之上，金发的少年茫然地环视四周，他不知从何时便来到此地。

    “这……我被转移了？”

    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但依森嘉德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尽可能地冷静环视四周：“这里一片黑暗，但却非常大，脚下的是水库……是异种研究院的水库吗？还是说某个海洋生物研究室？”

    【万物】

    就在此时，依森嘉德猛地听见了一个宏大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光！

    漆黑的大海在瞬间被照亮，而出现在金发少年面前的，却是足以吓坏绝大部分人的猎奇之景——

    那是血！

    龙血！

    赤金色的血构成大海，而在海中飘荡的，则是一个个散发着水晶光纹，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某种巨大机器的‘内脏’！

    这是一片由龙血和内脏构成的海洋，而就在依森嘉德的面前，六颗宛如宝石一般的灿金色眸子正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少年。

    【千百年后的小辈，龙血的后裔，迷茫的人类……】

    宏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惊愕无比，一时间动弹不得的依森嘉德察觉，发出声音的，正是自己足下那由无尽龙血构成的大海，以及眼前的那些内脏与‘眼眸’！

    在这些血肉之间，有一个将亡而未亡，已灭却未灭的意志，缓缓地发出最后的声音：【汝乃万物之钥……汝乃漆黑之末……】

    【千星之龙，汝乃万物的起源与终结】

    第829章 虫群，灵灾，把力量借给我！

    与那悬挂在天空，宛如六颗太阳般释放灼热光辉的龙瞳对视，依森嘉德本想要询问对方的身份，然后再询问对方那耐人寻味的谜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血海龙眸究竟源自何处。

    如若说，那巨大的龙骨，是某位第二代真龙自愿配合人类进行实验的话，那么除却祂的骨骼，这真龙的其他血肉内脏，应该也不会被随意丢弃浪费吧？

    就算无法被制作成‘魔药’……这些蕴含着无尽奥秘的真龙脏腑，也绝对不会被废弃。

    而自己现在所位于的这片血海，虽然没有闻到半点血腥气，甚至还有一点类似机油和液态金属的味道，但已经不用多说些什么了。

    这就是祂的残余。

    那正在与自己交流的，正是那位第二代真龙，所有探索队成员想要得到的‘遗产’的原主人！

    面对这样的第五能级超级生命，哪怕仅仅只是一丝依附于血肉之上的残存意志，依森嘉德也不敢表现随意，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对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还算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千星之龙是什么？万物之钥，漆黑之末又是什么？”

    他向前踏出一步，步伐在足以承载人类重量，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凝胶的血海上泛起涟漪。

    金发少年湖绿色的眸子与那璀璨的龙瞳对视，他鼓起勇气，询问这一切背后的秘密。

    “古老的真龙，请告诉我我身上的奥秘——那所谓的万物起源与终结，究竟代表何意？！”

    【……汝身负千星之血。其血沉寂万年，潜蕴之神威皆流逝殆尽……汝……你以我血苏之，此乃千星之龙】

    六颗龙瞳凝视着眼前于祂而言极其年幼的人类，祂沉默了一会，声音开始变幻，言辞语调也从最开始的古泰拉语，开始逐渐变得更类似于如今的通用语，甚至更贴近为依森嘉德习惯的帝都语调。

    祂缓缓说道：【千星之龙与千星之火种，是你们星球‘特异’之源。】

    【万年前，第九次天堂圣战，群星纷落。千星之龙与千星之火种跨越时空，陨落在泰拉之上，是为第一次‘天坠’】

    【创造主在封禁了千星火种，并修复其在泰拉造成的生态破坏后，察觉到这片偏远的银河位于一个稳定的时空平缓区，群星相当年幼。这证明‘终焉之魔’的数量会很少，甚至没有，故而将这片银河，尤其是这片泰拉星域设定为‘摇篮区’】

    【千星的火种是摇篮，以及之后无尽群星火种汇聚而来的‘起源’，而解禁后的千星火种，便是万事万物，以及摇篮的‘失败’与‘终结’】

    【至于你……年幼的人类。你就是人类用来打开泰拉之迷宫，释放万物之源的钥匙，千星的血裔】

    【你就是万事万物沦于漆黑之末的开端】

    说实话，依森嘉德没听懂。

    这不是他傻亦或是他学识不够，而是因为他缺乏了太多信息，所以没办法理解关键的信息点。

    但正因为不蠢，所以依森嘉德迅速抓住了这一连串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千星之龙，显然与自己体内的‘蚀光炼龙之血’有关，甚至可以说，蚀光炼龙本身就是千星之龙血脉退化后的结果，至于为何会退化，这估计就与天坠之灾和失落纪元，甚至更早的前纪元文明研究有关。

    ——千星之火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怎么想应该都是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伊恩应该知道，他似乎有和希欧聊过这方面面的话题。

    ——自己被送到异种研究院，或许就是为了不被其他势力注意的情况下，得到第二代真龙之血来激活这千星之血……但这也未必，可能只是巧合，真正重要的还是自己体内的‘铭文回路’，应该是某种让那个非常危险的‘千星火种’解除封禁的钥匙，是刻意培养，甚至可以说，人造的‘启动器’。

    而这启动器的制造者，很可能就是他的曾外祖父……黑太阳伊奈迦二世。

    当然，还有其他很关键的信息……譬如说，‘泰拉迷宫’是什么？指的是泰拉大陆上大大小小的迷宫，还是说泰拉大陆……亦或是说，整个泰拉星球？

    “……我会导致万物的终末？”

    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此时此刻，依森嘉德冷静了下来，他握紧拳头道：“这究竟代表什么？是世界末日，还是人类灭绝？完全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意思。而且，我是钥匙……”

    “是不是说，假如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终末，指的是这颗星球上，文明的消失】

    古老的龙之残余平静地回答：【可能是星球崩灭，可能是大陆溃塌，可能是海洋蒸发，可能是辐射摧残……但千星之火种的终末，并非如此简单之事】

    【万物都将死去。万物都被记忆。万物都会复苏。万物都将重新归来】

    【漆黑黯夜后，必有黎明至……唯有将灭未灭，苟延残喘之黄昏最为虚无可怖，如若泰拉文明倾覆至此，那么就由人之手开启漆黑之门，度过漫漫长夜，等待黎明的到来】

    这句话依森嘉德是彻底听不懂了，太多的暗喻，太多的潜台词，让他心中打定主意，假如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伊恩的话，一定要把这些谜语全部都转告给他。

    ——伊恩那么聪明，一定很喜欢谜语，会说谜语，且能解答谜语吧！

    “……您还活着吗？”

    将剧烈跳动的心脏稍稍按下，依森嘉德在闭眼沉默了一会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您将会复活吗？”

    他已经察觉到，这位和前纪元文明人类合作的第二代真龙其实脾气相当好……和越来越像人，越像是生命，所以有喜怒哀乐，厌恶与憎恨的第三第四代真龙不同，祂更像是某种建立在山岳之上的巍峨神像，虽然淡漠，但始终微笑着凝望众生。

    【……吾生已逝，吾魂已灭】

    听到了这个问题，古老之龙的声音再一次变回了最初的古泰拉语腔调，但与此同时，祂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听上去，仿佛是一个刚刚当上父亲的男人，温和地注视着自己位于襁褓中的孩子，轻声唱着摇篮曲：【孩子，吾已是回声】

    【故而死后方生】

    血海之上的交流刚刚结束。

    血海之下的交流刚刚开始。

    “大龙？不……你已经没有灵魂，你是祂的复制体？”

    红发的龙女感觉自己在坠落，但这坠落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心慌恐惧，反而有一种位于母亲腹内的‘安宁’……只是希欧已经不再会被这种安宁影响，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亦或是交给母亲与龙王那一代的真龙吗？”

    “请说吧，导师之龙，我不会逃避自己的使命。”她毫不迟疑地说道。

    真龙。古老的真龙行走于大地之上，只是为了使命。

    龙岛正是为了那些使命而存在。

    无人知晓使命最终的目的，无人知晓使命的真正意义，但龙却持之以恒地行动着，收集着‘宝藏’，寻觅着‘历史’，俯瞰这人间世事变迁。

    这就是所有真龙都避不开的环节，希欧也明白，当自己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时，‘使命’就将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祂的身前。

    这就是，生而强大的，真龙之血的代价。

    【没有使命】

    但出乎希欧预料之外回答出现了，古老的龙言只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感慨：【我只是想要看看……解开了我等血脉权限的生命，破开虚空恶魔的原罪之毒，蜕变出真正完全灵魂，真正的龙，究竟是什么模样】

    【很好。你就是我们使命最终的结果】

    【希欧米瑞斯嘉。你，很好】

    “啊？那我干啥啊？”

    听到这里，希欧就傻眼了：“没什么任务或者需要继承的使命吗？先辈，您再想想？”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做点什么大事呢！

    要知道，就在刚才，希欧兴奋的不得了，还以为这就是伊恩让她留在原地的目的——第二代导师真龙诶，虽然对方已经死了，但哪怕是留下来的自动化程序，只要得到了‘使命’，那么继承对方的‘宝藏’不就自带宣称吗？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关键要点。

    “等等……”挑起眉头，曾经的畸龙奇道：“虚空恶魔的原罪之毒？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我曾经中的毒是原罪？”

    【不经历原罪，就无法成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