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48节

    铭文的根本，顾名思义，建立在‘文字’上。

    想要学会，就必须先学会识字，写字。而这也是最困扰铭文初学者的难点。

    泰拉大陆上，除却各族各国的一些方言外，基本都通用同一种语言，也被称之为‘通用语’。

    据说这门语言在前纪元文明时就已经通用，故而大陆诸国的先祖即便分散于各地，可一见面，都能正常交流。

    哪怕是土著语的土话，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种扭曲，极端方言化和省略化的通用语——至少有几个词还是能听懂的。

    通用语的文字，由各式各样几何图形构成，相比起符号，不如说是画，而且与其说是一种自然文字，反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代码。

    根据前纪元文明就已经使用这种语言来看，伊恩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泰拉大陆的前纪元文明，是一个已经高度发达统一，已经消灭了各种原始自然语的高等文明。

    通用语，正是对方创造出的‘世界语’。

    而铭文的根基，就在这门‘世界通用语’之上。

    特定的蚀刻纹，凸起的条纹结构，以及各式各样规整复杂的几何图形，能够引动自然灵能场域的波动，这是已经被各大学者证明过的事情。

    而魔兽的血肉结构，骨骼纹路能引动的各种奇异超凡现象，又是有力的明证。

    铭文，正是通过学习复刻这些纹路，在各式各样的材料上，人工复现自然现象和魔兽身上的超凡力量的技艺。

    而铭文匠师和铭文学者，是一门需要娴熟手艺和广博知识，才能精进的高等职业。

    巧合的是，通用语的文字，和铭文的整体结构极其相似——或者说，通用语本身，就是省略了所有复杂的部分，极端简化的铭文。

    “真正的铭文，对纹路的深度，宽度都有极高的要求，凹纹和凸纹更是两种不同的研究方向，甚至有些高等铭文本身是一种立体的三维结构，需要各种复杂的镂空与微型铭刻，空间想象力不足的人，就连照着图都会出错。”

    “除此之外，特殊的铭文，同样需要特殊的光墨填充才能起作用。”

    伊恩闭上自己的笔记，他陷入沉思。

    复刻，利用，学习不同的超凡构造，就是铭文的本质，只有记忆力良好的人才有学习铭文的基础。

    恰好，伊恩的记忆力就相当好。

    一个多月来，他已熟练掌握泰拉通用语的读写，这也要感谢伊恩这一世的母亲，她是一位聪慧且识字的女子，在伊恩年幼时就已经打过一点基础，这才让他学习起来并不费劲，不需要花时间适应。

    一百零三种最基础的铭文样式，也都铭记于心，无论如何都不会遗忘。

    但学会读写通用语，掌握了几个铭文结构，和真正精通铭文的距离，等同于刚刚学会一到十怎么写，就被要求七步写诗；刚刚学会加减乘除，就被要求解开黎曼猜想。

    别的不谈，‘光墨学’就是一大难题。

    如若说铭文是发动机，光墨就是汽油，铭文固然能引动自然灵能场域的变化，但本身不具备力量，需要光墨填充，才能制造出真正的效果。

    原始的光墨，就是各种魔兽血液，蕴含源质力量的液体，但正如同点柴可以烧菜，可倘若要驱动火箭飞船，需要的燃料肯定就不能是精选煤了。

    “只懂铭文的效果，只会复刻，描绘铭文，只能算是铭文匠人。只有掌握了铭文基础结构，学会如何重组铭文，制造出全新效果，甚至自己还能专门配备特定光墨的，才是真正的铭文学者。”

    “然而哈里森港只有匠人，没有学者。”

    这么一个多月来的学习，伊恩已经掌握了一些基础的铭文构筑，倘若经过大量的实操练习，他也能和自己的那些前铁匠‘同学’一样，前往前线，维护炼金火炮和各种铭文机械。

    这只能算是入门，说是学徒都勉强，但即便是作为老师的普德长老也不过就是掌握的铭文更多，铭刻维修起来比他们更加熟练而已，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学徒工和熟练工罢了。

    却足以让贵族礼遇。

    “课程马上就要结束，还有两周的课时，但我已没什么可学的了。”

    微微点头，伊恩站立起身，准备离开小楼。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部分，但普德长老的课程的确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最起码他对炼金术和铭文不再一无所知，以后如果遇到相关的文献和资料，便能自学。

    “源种累积源质，是水磨工夫，铭文和炼金术也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我已进入瓶颈期。”

    自从凝聚源种完毕后，伊恩过去身体的亏空被快速弥补，在蕴含源质的食物滋补下，堪称前所未有的健康。

    这么一个多月的锻炼下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蜕变，毛孔变得细腻，皮肤看似白皙娇嫩，实际却相当柔韧，内脏也得到强化，消化能力大增，以前很多无法办到的高难度动作更是变得轻松简单，寻常人想要用绳子或者镣铐绑住他，会被轻松挣脱。

    因为年龄还小，不能贸然强化肌肉，可即便如此，因为营养充足，伊恩的力量和耐力也得到了相当强化。

    如果是现在的他，遇到当初袭击自己和布林的那三位土著猎手，他都不需要布林为他吸引注意力偷袭，正面就能压制对方，甚至击杀一两个。

    可现在这个程度，就是极限。

    肝脏的升华已经步入正轨，但在年末才能彻底完成，那个时候，伊恩才有服用魔药最基础的资格，不然的话，很多魔药素材仅仅是接触，就足以毒死普通人和他这样的初学者。

    要知道，一般的修行者，为了安稳起见，甚至会花上几年时间，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升华化后，再去考虑服用魔药，进行最终的蜕变。

    伊恩能提前这么多，完全是因为有希利亚德为他详细规划的结果。

    “是时候准备去狩猎，亦或是捡漏一些魔兽素材，为未来做准备。”

    第67章 天启预报

    离开小楼，伊恩抬起头，看见天色阴沉，黑云翻滚，知晓晚上可能又有一场雷雨。

    最近哈里森港的风雨意外的不大，和往年比起来甚至稍弱一点，令不少渔民不解之余，也觉得是老天的恩赐。

    毕竟外面正在交战，如若因为暴风雨无法出城捕鱼，粮食的补给恐怕真的会出现问题。

    凝视着因太阳落下，逐渐化作紫黑的天幕，伊恩喃喃自语：“只是如今土著和港口还在交战，就算没脑袋的野兽，也肯定早跑了，又哪来的地方给我狩猎呢？”

    子爵府给予的真形传承‘咏浪者’，是一种可以操控海水，让人可以在海中呼吸，行动自如的真形。

    它脱胎于中位血脉传承‘海妖’和‘妖精’的组合，却没有海妖凭借声波就能催眠，催人进入幻境的力量，也没有妖精自如操控元素，将身躯也转换的异能。

    但反过来，它特化了操控液体方面的能力，可以无风起浪，推动小型船只在海中行动。

    仅仅凭借声音的振动，就令大海也随之泛起波澜，这便是‘咏浪者’的力量。

    依希利亚德评价来说，这传承就是给人当船员苦力的，远洋船倘若要在无风带航行，经常需要好几个咏浪者三班倒唱上一整天——费嗓子不说，倘若唱的不好听，对其他船员而言也极其折磨。

    哪怕未来真的能凭借咏浪者转换为海妖亦或是妖精血脉，也不会有太强的力量，只能作为辅助。

    也就比仅仅能游泳游的更快一点的‘破浪者’稍强一点。

    不过无所谓。

    咏浪者的魔药，哪怕是男孩不说，普德长老也会准备好。

    但伪装也就罢了，他真正要修行的，肯定还是希利亚德传授的最高等真形‘不动坚城’。

    这传承需要的魔药素材，只能由他自己去收集。

    预定的狩猎目标‘噬礁海獭’，已经确定好巢穴的位置，如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说不定早就搞定。

    “再等等吧，不出意外，冬天来临前，这次对峙就会结束。”

    理论上，伊恩其实并没有那么急迫的需求去获得力量。

    在哈里森港，有普德长老和格兰特子爵的力量保护，也有希利亚德老师作为最终的保险，只要不出城，他的人身安全便有保障。

    但他仍然还记得，自己两个月前看见的，那席卷了整个哈里森港的血色雾海。

    土著和港口的战争，或许的确符合预见的征兆，但远远不至于让整个港口都弥漫血色。

    伊恩不清楚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如今城内这还算平缓的局势是否还能继续维持，但他心中的危机感却时刻警告他——大的还没来。

    真正的危机，还未开幕。

    “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伊恩怀着这样的忧虑行走在街道上，逐渐靠近自己沿海的家。

    而正是这个时候，前方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令他抬起头。

    可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一道贯穿了整个天幕，从漆黑暗云中劈开一道缝隙的炽白闪电。

    ——轰……轰隆隆！！

    一瞬的强光后，紧接着便是更胜过一切嘈杂的雷鸣！

    “发生什么了？”

    眯起眼，早就适应沿海变化多端的天气，伊恩并没有被吓一跳，而是仔细辨别，他察觉喧哗声自港口处起始。

    伴随着天上突然开始炸响的雷鸣，渔民和船工们惊慌失措的呼喊神随着潮湿的海风涌入伊恩的耳中。

    “海兽！很多很多海兽！”

    “远海出现异变，天知道有多少海兽避难，它们要来了！”

    “快走，叫护卫队，我们得守住码头！”

    大大小小急速归航的海船陆续从四面八方汇聚，紧随他们之后的，便是大片大片在海域中流动的阴影。

    黑云翻滚，暴雨降下，而伊恩在微怔后，便将手中的笔记收入怀中，快步跑向高点，眺望码头。

    笔记只不过是他用来给长老和其他人看的，所有的内容都铭记于心，但现在可不是伪装好学生的时候，湿就湿了。

    哈里森港并不平整，准确的说，整个南海沿岸与其说是土地，不如说是拜森山脉因为地质运动沉下去的一部分，一部分浮土盖在凹凸不平的昔日峰顶上罢了。

    伊恩很快抵达高台，然后远眺。

    紧接着，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他，便看见了一个沸腾的远海。

    从哈里森港的中部眺望，目之所及，海平线的尽头处骤然升起一道道纯白的烟柱，这些烟柱的底部是赤红色的光斑，像是海底翻腾不休的熔岩，滚烫的热量令海水蒸腾涌上云端，它们如此浩大，宛如火山喷发造就的火山云。

    但这并非火山喷发的前兆，因为没有任何硫磺的味道，只是纯粹的热量在海底淤积，将碧色的海洋煮沸。

    沸腾的海水之上，几十数百道烟柱联合在一起，变成了横跨数十公里的可怖云墙，狂暴的热风将极巨量水气送入高空，绵延的云层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构成了同心圆一般的云波。

    而其最顶层，甚至泛起最后一丝紫红色的落日霞光。

    闪电在在云柱间闪烁，令云柱在明暗不定间持续地膨胀，扩散。

    于接连不断的雷声中，对流的狂风在其周边生成了超过十几道龙卷，肆虐着狂暴的力量。

    一切都只发生在五秒内，天启般的末日场景正在降临。

    “我的天啊……”

    在暴雨中失神，伊恩很少震惊，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解骤然加速的心跳频率：“这是什么天灾？！”

    “大风暴来了！”

    路人惊恐的呼喊回答了伊恩的问题，街道上的人群开始急速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