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40节

    虽然那样一袋能让人迷糊五六秒的混淆粉，也要好几个塔勒，但同样作为暗器，性价比却好得多。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命最重要。”

    在安置好布林，让对方暂且休息一段时间后，伊恩走入林中，捡回一个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扭曲人形。

    正是之前被他全力一击投掷出的水桶打折了手臂，甚至脊柱都有损伤，已经休克的土著刀手。

    伊恩的身高其实还没这个土著猎手高，身材也更是偏向纤瘦，搭配上那姣好的面容，怎么看都是偏向于彬彬有礼，应该出现在舞宴上。

    但他却展现出远胜过自己体型的力气，轻松将估计比他体重还要大的土著刀手拎起，并扔到布林的面前。

    “怎么？”

    正在闭目休息的布林被吓一跳，但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口吐白沫的土著时，心中登时就了然：“你要带活口回去审讯？这很困难，带着这个家伙我们可跑不快，假如又被其他土著猎手小队追上……”

    “没有。”

    伊恩言简意赅，语气笃定，而布林想到对方可以轻松发现自己和土著，在黑暗中也能轻易瞄准目标的灵能，便不再发表意见：“行，不过我还要再缓一会，等伤口止血。”

    “这么快？”伊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他不再隐藏，水色的光晕在眼瞳中流转，看向布林的伤口。

    在预知视界中，布林是一个浓白色的人形，身上挂着一层淡淡地血色，似乎刚刚从更加浓密的颜色中褪下。

    而血色最浓郁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被刀手捅入的下肺处。

    不过，在伊恩将刀手拎回来时，布林给自己涂抹了药剂，现在血色汇聚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终逐渐化成比身体其他地方稍微浓郁一点的赤红。

    “好了。”

    布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材高大的采药人瓮声瓮气道：“里面还在出血，但在明天前暂时不影响行动……这个刀手就由我来。”

    话毕，他就一只手将土著刀手扭曲的身体抓起，夹在腋下。

    “泰拉人的身体素质当真顽强的不可思议，布林是这样，土著也是，被我水桶砸的全身骨折，却还强撑着不死。”

    看见这一幕，伊恩不禁在心中感慨，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泰拉人变态的抗损伤和自愈能力，但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我解剖过，我恐怕真的会觉得，他们只有外表是人类。”

    “先不着急。”放下心中的思虑，伊恩示意布林继续休息：“我要去搜搜那些土著身上有什么东西，或许有他们袭击的线索，或许也会有点收获。”

    “都听你的。”

    布林点头——经过刚才的战斗，他已经完全理解，伊恩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更强，更聪明……甚至更成熟。

    他的计划和意见，肯定比自己来的好。

    伊恩转过头，没有关闭预知视界，继续看向其他两个土著的尸体。

    为了在短时间内战胜土著，他动用自己储存在虚拟源种中的源质，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

    那淡蓝色的光晕，就是他体内的源质晶片随着血液流动，涌动在四肢毛细血管和肌肉中的显化。

    因为战斗结束的很快，他消耗的源质并不多，为了保命，也没有什么亏不亏的说法，但他觉得应该还是可以从敌人身上找回点损失。

    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尸体上，居然都有点点蓝色的光雾流淌。

    “果然有收获。”

    走上前，伊恩看见蓝色的光雾位于土著猎手腰上的一个小袋子中，他直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粒粒浅褐色的大颗种子。

    种子类似杏仁，散发一股醇厚的香气，外表有规律的回形纹路，约莫是他这个八岁孩子的拇指大小。

    种子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激烈的跃动感，也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仅仅是闻到味道，男孩就觉得有点刺激——香水很香，但倘若太过浓郁就是臭，送入口中也不可能好喝，就是这个道理。

    危机与收获并存。

    随后，布林惊讶的话语，也印证伊恩的预感：“苏摩树果实的果核？幸亏他们没时间吃下这玩意，不然的话，我们很可能没办法活着离开！”

    “苏摩树？哦，是酒树。”

    一开始听见苏摩树这个学名时，伊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这几日希利亚德教学的确有用，他立刻回忆起拜森山脉中诸多奇妙升华植物中，那种俗称为酒树的升华植物。

    顾名思义，酒树的树汁是一种蕴含酒精的天然木酒，果实也是酿造果酒的珍品，蕴含天然易吸收的源质，更可以作为一种无后遗症的兴奋剂使用。

    哈里森港内就有一家专门贩卖苏摩酒的高档酿酒店铺，面向的客户都是富商与贵族，因为据传苏摩酒有那方面的振奋功能，故而一直都供不应求。

    而苏摩树果实的果核却不同，它内蕴的兴奋物质和杂质太多，已至有毒的地步，倘若将其嚼碎吞入腹中，会让人在在数分钟内‘醉死’——大量的源质和兴奋物质会通过黏膜渗入血液循环，令大脑缺氧坏死，可与此同时，吞服者在短时间内将会爆发出身体极限的力量，不畏疼痛，甚至脑袋被打飞一半也不能阻止这些已经‘醉死’的人再死一次。

    但即便如此，苏摩果核的精炼提取液，仍然是真形传承‘无我斗士’的关键素材。

    那正是一个在必须时，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置于缓缓的毁灭中，却将敌人迅捷毁灭的传承。

    “什么土法自杀狂暴药剂。”

    吐槽一句，伊恩收回这些果核，他眉头紧皱：“土著居然让猎手小队携带这种搏命用，甚至是同归于尽用的东西……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土著部落虽然人数不少，但猎手也不是能随意消耗的，更何况这些中坚猎手乃是支撑一个部落的支柱，能让他们做到这个地步的……只可能是红杉林土著共尊的‘大萨满’！

    摇摇头，伊恩不再思考这些。

    除却苏摩果核，土著身上只有抹了箭毒木毒液的吹箭算是有点价值，但这东西太过危险，不是内行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中毒，伊恩自己不打算用，所以当场用石头砸碎销毁。

    三个土著猎手，一共有九颗苏摩树果核，伊恩递给布林三颗。

    毕竟没有布林吸引注意力，并且牵制住敌人，他也没办法轻松解决掉所有猎手。

    本着面子和气势，采药人想要拒绝——他命都是伊恩救的，哪来的脸收下？更何况从小孩子手里面拿战利品也太怪了，他不能接受！

    但伊恩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56章 父亲的血

    “这果核还算新鲜，不要卖给中央大道的药店。”

    本来就是会想着抢小孩东西的家伙，为人底线颇为低下的布林厚着脸收下苏摩果核后，便轻咳一声，告知伊恩一个行内人才知道的消息：“卖给吉尔家的酒厂，他们正在试图种植酒树……当药当毒卖，哪里有当种子卖赚钱？”

    “当然，树苗最好，但苏摩酒树土著一直严加看守，即便是种子也大多是搏命用，很难回收，所以一颗就价值七八塔勒。”

    “确实。”

    很好懂的道理，伊恩微微点头，心领神会。

    “差不多该走了。”

    此时，伊恩看布林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便决定趁着夜色以及对方伤势还未恶化出发。

    “你能看见，你来带路。”布林点点头，便扛起还处于昏迷中的土著刀手，紧随在伊恩身后。

    一路平安。

    哈里森港东北沿岸处的树林早已被全部伐空，只余一片被特意用盐碱浇盖过的白地，这是防止土著沟通树海之灵，就近召唤活树图腾攻城所设，港口的农田主要位于北边的官道周边，位于伊沃克河两岸。

    从这盐碱地开始，一条石路直通临近的柏尔村，护卫队平日就是沿着这条路一巡查各个村庄和养殖厂，在路旁还有着一座座点着火把的哨塔，照亮暗夜中的大地。

    伊恩与布林顺着哨塔的光一路走来，虽然并没有遇到土著的小队，但全程戒备。

    两人在抵达明亮的哨塔下方，看见哈里森港高耸的城墙时，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放松些许。

    与此同时，他们看见有不少人，或是独身，或是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在城门塔楼下方。

    这些人大多神色惶恐，衣着凌乱，甚至有些受伤颇重，浑身血迹。

    伊恩一看就知晓，他们应该是周边村庄的伐木工亦或是渔夫，且全部都和自己一样，遭遇土著袭击，却意外幸存下来。

    “不要惊慌，排队，证明身份后，依序入城！”

    有一支城防军小队正在维持秩序，这些平日散漫的士兵罕见地穿上了半身铠与头盔，手中端着轻弩，进入战备状态。

    队长沉闷肃然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格兰特子爵大人已经设下免费的麦粥施放点，入城后每个人都有麦粥喝，也有地方安置——但不要大声喧哗，引起骚乱！”

    “胡乱搅起骚动的，视为土著奸细关押。反抗，杀。”

    听见这简略而有力的恩威并施，惶恐的人群逐渐安定，但伊恩与布林并没有进入人群中。

    “我们抓到了俘虏！”

    因为布林肺部受伤，伊恩代替他发声，男孩清脆的声音引起那边队长的注意，他看见布林手中身体扭曲，但因为泰拉人坚韧体质却还留着一口气的土著，登时眼前一亮：“什么？”

    “布林？你倒是好运气……”

    他看上去似乎认识采药人，但不等这位城防军队长带队走上前，接引伊恩与布林回城，另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伊恩？”

    沉重宛如岩石落地般的脚步声响起，普德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前。

    他的出现立刻让城卫军队长微微后撤一步，表示尊敬，但长老却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这份敬畏，而是快步走上前，惊喜地打量着伊恩的情况：“不错，没有受伤。”

    白之民长老抖动着胡子，他端详伊恩如今的状态，也顺道看了眼负伤赔笑的布林，哈哈笑道：“不错，布林，你做得好！”

    “不，这倒不是我……”布林可不敢居功，但不等他话毕，普德长老便收回目光，与伊恩对视：“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就你这性格，假如真的救了伊恩一命，还抓住俘虏，早就向我邀功。”

    “伊恩，是你做的？”

    他的询问简短而有力，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年幼的男孩。

    “嗯……算是。”

    并没有否认，因为伊恩敏锐地察觉到，普德长老松散的长袍之下，裹着一层锁子甲，而对方腰间挎着一柄战锤，完全是备战模式。

    而城门后侧，他看见好几位普德长老平日的护卫也是披挂皮甲，全副武装地等待着。

    ——他这是要出城。

    伊恩意识到这点，而且，他很清晰地明白，除却自己之外，普德长老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出城冒险——哪怕是白之民养殖厂被毁了也是如此，这点利益相较于风险太过微渺。

    对方……是想要去救他。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道：“看来，我这个灵能者的身份……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受重视？”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做好准备，前去搜救有极大可能——通常人也不会觉得一个八岁孩子被土著袭击能有什么好下场吧——已经遇难的伊恩，单单是这点，他就愿意承情。

    “不管如何，哪怕是为了灵能者这个身份，白之民的亲密的群族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请医师过来，布林需要疗伤。”

    拍了拍伊恩的后背，普德长老向城卫军队长点头示意后，便将两人带入城内，他对身边的护卫道：“我刚刚接到了飞鸽传讯，养殖厂遭到突袭，奥布里两兄弟不敌，带着还活着的同胞开船入海避难了，你们两个叫上赛楠和戴维恩，去迷宫藻海接应他们。”

    “伊恩……很遗憾，是我们忽视了你的预感。你跟我来，说说外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行，长老。”

    但出乎普德长老预料之外的是，看上去十分乖巧的伊恩，却回绝了他的要求。

    但他并不感觉恼火，而是颇有兴趣地等待理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