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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妇女主任 第362节

    如今的她,身形没变多少,还是那么瘦,脸上稍微挂了点儿肉,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眼睛从暮霭沉沉变得明亮,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就天翻地覆。

    李村儿的年轻人们不禁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李宝强,离开他,春妮儿就变得这么精神,他们家得怎么磋磨媳妇儿?

    而没有了春妮儿,李宝强一家越过越苦相,到底谁是扫把星?

    连维护李宝强一家的田主任,看着全新的春妮儿,都有些说不出话。

    李宝强在众人刺骨的视线下抬不起头,而更让他想要逃走的是春妮儿从头到尾陌生人一样的无视。

    他怕更惹人注目,甚至不敢当场离开,只一味地在心里埋怨让他参加相亲大会丢人的母亲。

    ·

    所有大队都齐了,双山公社的拖拉机队便浩浩荡荡地开往县城。

    其实挤挤,可以少开两三辆拖拉机,省一点钱,但公社为了显示实力,非要装一下。

    确实也被他们装到了。

    双山公社和另外一个公社离县城远,都是提前一天到,县城给安排了住处。

    拉风的拖拉机队驶进县城,停在招待所外边儿,另一个公社的社员全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双山公社盖养猪场、大面积开地的事儿,在县里已经远近闻名,有那种外向的年轻同志,还主动跟双山公社的人搭茬。

    相亲大会在县中学举办,因为学校平时还在上课,不好分学生们的心,相亲大会的前一天,县妇联才到学校布置,人手不足,还叫了提前到的两个公社傍晚去学校帮忙。

    刚过春分,天气正在转暖,太阳上来之后的温度,对本地人来说,套个棉袄就不算冷。

    大家一起把书桌搬到操场上,每一张书桌最远的两侧都放着两个板凳,隔两米距离,整整齐齐地排列。

    操场变成棋盘,拉起来的一条条红色横幅,画出红色的棋盘格,最显眼的一条写着【热烈庆祝*县第一届相亲大会圆满成功】。

    相亲大会当日。

    各个公社都很积极,早早就来到现场,然后以公社为单位,站在各自公社的位置。

    大家内部还有大队的区分,但到了县里,代表的都是各自的公社,报来处也都是报公社的名号。

    双山公社和赵村儿大队因为名气,稍微有点儿区别,结果就是,投过来的目光更多一些。

    种种视线之下,双山公社的青年们多少有些拘谨。

    赵柯不只是赵村儿大队的妇女主任,还被公社妇联的张主任临时任命为双山公社这个队伍的“二把手”。

    于是,赵柯穿梭在公社的青年们中间,瞅着谁抠肩缩头,就啪啪拍后背,提醒:“站直了,眼睛别乱飘,拿出精神面貌来,有人看你们还不好?”

    她好像班主任。

    青年们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睁圆眼睛,目不斜视。

    张主任出去跟其他公社的负责人攀谈完,回来对赵柯肯定道:“我看了,咱们公社的风采最好。”

    赵柯从队伍中走出来,其他公社一些人视线更加灼热。

    张主任注意到,也拍拍赵柯的背,笑道:“你借这个机会,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生活稳定了,也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啊。”

    赵柯对这种话,尽量不争辩不表立场,外人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有一堆后续输出,答应就是了,“我努力找一个志同道合、建设祖国的革|命伙伴。”

    双山公社的队伍中响起低低的、善意的起哄声。

    傅杭站在知青们前面,离她们很近,一开始听到张主任的话,不受控制地生出几分焦躁,可看着赵柯,慢慢又趋于平和。

    她一直都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在付诸行动。

    傅杭垂下眸,沉静自己。

    ·

    县城各个单位的职工很矜持,大会开始之前才陆陆续续到达。

    乡下青年和年轻职工,很容易就看出差别。

    一群人抬头挺胸,一群人含胸驼背。

    一群人轻描淡写,一群人波澜起伏。

    泾渭分明。

    相亲大会正式开始,县内举办的大型活动,革委会书记、主任和妇联的领导先后在台上发言。

    整体的气氛,完全不像是相亲活动,更像是开会,领导们一番又一番根正苗红的讲话下来,年轻男女躁动的心都变成浩然正气。

    他们不仅是为了个人在相亲,还是响应号召,为了传承和发展,对国家的未来具有重要意义!

    而这个时期的风气仍然很保守,任何显得有些破格的互动都不适宜展开,因此相亲的程序非常的死板,县妇联宣布流程,各个单位和公社的负责人一板一眼地介绍,下一步,就是自行接触,如果有意,可以坐下面对面沟通。

    这时候,大家又羞涩起来,面面相觑,谁都不好意思率先踏出一步。

    妇联领导拿着话筒,喊话安排:“女同志们先坐下,男同志可以主动一些,赵柯同志,你起个带头作用啊。”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柯身上。

    赵柯:“……”

    她一个女同志,也是会羞涩的好吧?

    “羞涩”的赵柯一向主动出击,扫过一众或好奇或期待的青年们,视线定在革委会的某个人身上,热情地招呼:“梁辉干事,组成进步家庭了吗?来打个样儿啊?”

    梁辉下意识后退一步。

    自从段舒怡和丁小慧到革委会闹那一场,梁辉的风评就差了,条件好的不乐意跟他接触,但他本身工作体面,还是能相到对象的,只是相了几个,有丁小慧和段舒怡珠玉在前,难免挑剔,一直没成。

    妇联领导不奇怪赵柯为啥跟他认识,奇怪的是赵柯会主动邀请他。

    这种场合,原因不重要,妇联领导催促:“干部得做表率,给女同志一个面子,快去。”

    梁辉无法,只得缓缓走向赵柯。

    赵柯随便找了个靠边儿桌子,抬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坐下,笑盈盈地寒暄:“梁干事,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梁辉缓慢而小心地坐在他对面,看她的笑,只觉得绵里藏针,神情僵硬,干巴巴地回:“挺好。”

    赵柯再说别的,他能点头摇头,就绝对不说话。

    完全是惜字如金。

    傅杭并没有关注其他的女青年,不远不近地站在赵柯身后。

    双山公社的青年们接连动起来,其他公社和职工单位的青年们也缓缓散开。

    赵村儿大队的人受赵柯影响颇深,脑子里想得都是添人进口,没有人将目光放在本公社内,自个儿公社的人都熟了,啥时候都能看,外面公社的人还都是新鲜资源。

    赵村儿大队其他知青都是抱着跟其他地区知青交流的心情过来,没有太多负担,有赵柯打头,刘兴学和邓海信就瞄准几个别的公社的知青,主动过去邀请。

    刘兴学和邓海信还帮庄兰和苏丽梅物色了两个不错的男知青,招呼到俩人儿对面儿。

    庄兰……还怪感谢他们的。

    只有赵芸芸,坐在离赵柯旁边儿,就紧盯陈三儿。

    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完全暴露。

    这次出来之前,李荷花对赵芸芸耳提面命过,不准她跟陈三儿接触,就差要跟过来了。

    但山高皇帝远,赵芸芸给陈三儿使眼色,让他坐过来,一副他敢找别的女青年就要给他好看的模样。

    喜欢到底是会让人变得勇敢还是胆怯,在两个人年轻人身上都有体现,赵芸芸有一往无前的勇,而陈三儿比赵芸芸更在乎她的名声。

    勇敢也需要回应,退缩是对诚挚感情的不尊重。

    陈三儿最终迈开步子,光明正大地坐在赵芸芸面前,认真地自我介绍:“我叫陈三儿,我以前有些混账,最近因为一个叫赵芸芸的女同志,想要努力变成一个可靠的男青年,现在是农机站的一名拖拉机手,我……”

    赵芸芸急不可耐地答应:“我乐意跟你处对象!”

    陈三儿停住几秒,还是控制不住露出一个显得十分憨傻的笑。

    赵芸芸开始掰着手指提众多要求:“对象距离娶到我还早,你得得到我家的认可,我爹和我妈中意稳重上进的青年,你得好好表现,以后你得努力赚钱养家,不能藏私房钱,你不能对我撒谎,不能对我发脾气,家里所有的活儿你都得干……”

    陈三儿全都答应。

    赵芸芸说到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了,才止住,凶巴巴地威胁:“做不到,你就惨喽……”

    紧接着,赵芸芸又眼神游移,不好意思地说:“你做到,我也会疼你的。”

    她是第一个说“疼”他的人,陈三儿许久才吐出一声“好”。

    以前赵芸芸是想嫁进城里过好日子的。

    好多人也都想进城当工人,这是农村的普遍心态,农村人都认为城里人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抱着铁饭碗,吃公家饭,哪哪儿都好。

    当下,其实不少农村来的青年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城里的职工。

    例如严美丽,她今天仔细打扮过,自认为模样在乡下的女青年们中很出色,眼见着赵芸芸真没出息地和陈三儿这个二流子混在一起,眼神带着隐隐的不屑。

    她是想嫁给城里人的。

    严美丽转向县城的职工们,寻摸起来。

    事实上,职工单位之间有联谊活动,如果没有赵柯冒出来搅局,职工们几乎没可能和农民们一起相亲,大多数职工,当然希望组建双职工家庭,这很现实很正常。

    开始的试探性接触,都是公社和公社之间,职工和职工之间,农民和职工们并没有交叉。

    县城的职工对农村的青年们根本没有多少关注,也就赵柯、傅杭这样明显比较出众的知识青年,比较引人注目。

    没有男职工如同严美丽预期的那样,对她另眼相看。

    而有别的公社的普通男青年过来,严美丽就算表现得不太明显,也能教敏锐的人察觉到她的挑剔和敷衍,慢慢的,她这边就没人主动过来了。

    连春妮儿对面都有人,严美丽却对着一个空座位,她又感觉难堪了。

    相比较的是,赵柯那边儿热闹非凡。

    赵柯和梁辉进行了一段儿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之后,打样儿的带头作用做完,梁辉就匆匆退开。

    他一走,就有一个眼神有些忧郁的男知青补上。

    傅杭刚踏出去的脚步不得不止住。

    赵柯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同志你好。”

    男知青声音沉闷,郁郁寡欢,“赵同志,你好,我是富山公社的下乡知青,吕岩林,我读过你的文章,你说敬热烈的青春,可我们听从号召下乡,似乎毫无建设,反倒迷茫又挣扎,热烈的青春真的属于每一个人吗?为什么我觉得平庸的我,没有青春?”

    赵柯:“……”

    不是相亲吗?

    为什么是这么走心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