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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传 第90节

    话说柳莺莺一踏出正房,脸便微微一沉。

    原以为?孟氏召她是为?了刁难她,后觉得是为?了安顿她,再后来,柳莺莺反应过?来,原是为?了激怒她羞辱她。

    正如柳莺莺所言,在沈五爷的亲事上,孟氏已做不?了多少?主了,却还要赐她一碗绝子汤,哪个会蠢到愿意喝,便是柳莺莺当真想要入五房,大?可多等几月待孟氏一命呜呼之?后再做盘算,何苦赶在这档口无故饮下那样一碗绝命汤?

    孟氏料想她不?会喝,也没打算让她喝,甚至柳莺莺猜想那压根就不?是一碗绝子汤,可孟氏却偏偏端出来了,不?是为?了羞辱她激怒她又是为?何?

    一个将死之?人,怨气竟还这样大?,实不?像是一个为?人母之?人。

    想起那日树上那个五岁无助的稚子,柳莺莺不?由叹了口气。

    还真是,什?么样的父母都有,白白可怜了无辜的孩子。

    孟氏这是想断她入五房的生路啊!

    至少?,在孟氏咽气之?前,柳莺莺与五房怕是无缘了。

    而柳莺莺偏又时间紧迫。

    “婶婶与你说了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与沈月澶并肩踏出五房后,沈月澶一脸好奇的问着,话一落,又忙道:“若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沈月澶虽好奇,却多少?猜到了些边角。

    柳莺莺想了想,道:“五夫人想要我当沈五叔的继室。”

    柳莺莺在沈月澶面前没有隐瞒,选择如实说来。

    沈月澶虽猜想到了一些边边角角,可听?到这话从柳莺莺嘴里说出来后,依然震惊到了。

    她其?实猜测此番五婶婶召见莺儿许是刁难更多,不?过?凭着女人的直觉,又觉得许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没想到五婶婶竟当真有此打算?

    正震惊得无以复加之?际,便又柳莺莺继续扔下一句:“前提是喝下一碗绝子汤。”

    柳莺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瞬间炸得沈月澶瞠目结舌道:“五婶婶她是……她是疯了不?曾?”

    沈月澶虽自幼在深宅后院长大?,知道许多后院龌龊,可到底不?曾出阁,绝子汤三?个字一时不?断冲击着她的头皮,让她头皮阵阵发麻着。

    “你……你没应下罢?”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沈月澶愣愣问着。

    “我傻啊,我才十五,还是个孩子呢,就想让我断子绝孙,怎么可能?。”

    柳莺莺耸肩笑着说着。

    “亏你还笑得出来,若换做是我,哪个要送我一碗绝子汤,我定挠得她断子绝孙。”

    沈月澶见柳莺莺竟还笑得出来,一时不?知该敬佩还是该无奈。

    定定看了柳莺莺一阵,沈月澶忽而道:“莺儿,你值得更好的。”

    沈月澶一脸认真说着,片刻后,忽又冷不?丁道:“要不?,你干脆嫁给我二哥给我当二嫂嫂得了?”

    沈月澶忽而脑洞大?开的提议着。

    “谁要给你二哥介绍二嫂嫂啊?”

    沈月澶的话刚一落,便闻得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远处传了来。

    第104章

    沈月澶跟柳莺莺齐齐回头, 便见沈烨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踏了过来。

    看到沈烨,沈月澶一愣,她方才脱口之言,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想,说曹操曹操立马便?到。

    沈月澶立马止住了话头, 看了看懒洋洋而来的沈烨, 又看了对面?柳莺莺一眼?。

    柳莺莺神?色如常,好似没有听到似的,脸上并无任何异色。

    沈月澶顿时心下一松。

    她方才那话过于鲁莽了。

    偏二?哥这么个不消停的, 已慢悠悠来到了二?人?跟前,竟还?再三追问道:“怎么, 你?要给你?二?哥介绍个二?嫂?哪个二?嫂?在哪里?”

    沈烨似笑非笑的问着。

    沈月澶一噎。

    她方才不过是见不惯柳莺莺受辱,柳莺莺有才有貌, 又乃是她跟表姐的救命恩人?, 虽身份差一些,却也到底是官宦之女, 于情于理, 沈月澶到底是偏袒她的。

    何况,她此番亲自陪着柳莺莺去会见孟氏,却不料,孟氏丝毫不将她这个大房嫡女放在眼?里,竟一点情面?也不给, 这一出落在沈月澶眼?里已是打她的脸了。

    便?一气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说完, 她也觉得有些不大适合。

    二?哥是何等身份, 便?是她再看不惯五婶婶的行径,再有心想要劝慰偏袒柳莺莺一番, 冷静下来也知自己妄言了。

    面?对二?哥的穷追不舍,沈月澶只?抬了抬下巴道:“谁要给你?介绍二?嫂,就你?这样镇日游手好闲哪个愿意嫁给你??”

    沈月澶嫌弃的看了沈烨一眼?,又道:“二?哥这些日子可又在哪里胡作非为,可又日日外出结交那些纨绔酒肉朋友了是不?哼,大哥跟表姐的亲事都快要提上日程了,二?哥,你?若再不收收心,回头便?剩你?一个孤家寡人?了。”

    沈月澶一脸严肃的奉劝着沈烨。

    话刚一落,额上便?挨了一扇子。

    沈烨提着扇子朝着沈月澶头上敲了一记,道:“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日日随着郡主院里那些迂腐古板的嬷嬷,学?得一副老妈子做派,还?管事管到你?二?哥头上来了,女孩子家家的要软软水水的才可爱,你?若日日学?那些迂腐不堪的陈芝麻烂调,回头担心嫁不出去的该是你?自己了。”

    沈烨淡淡挑眉扫着沈月澶。

    沈月澶脸一胀,正要反驳一句“我又不是二?哥赏玩的那些烟色女子,作甚要软软水水跟个无骨动物似的”却未料,还?未张嘴只?见沈烨嘴角微微一勾,打断了她的话语道:“真若担心你?二?哥成为孤家寡人?的话,那你?给你?二?哥这个孤家寡人?介绍一个罢,你?二?哥的喜好横竖你?是知晓的,第一,人?得美,第二?,人?得美,第三,还?是人?得美,唔,最好……最好是柳姑娘这样的——”

    沈烨笑吟吟地说着,话一落,转脸似笑非笑的目光扫向了对面?的柳莺莺,笑着道:“救命恩人?,你?说呢?”

    沈烨微微勾着唇,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淡淡打趣着,双目定定落在了柳莺莺面?上。

    柳莺莺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来。

    这还?是二?人?自那回落水后的第一次会面?,那日,落水后的玄机无人?窥探,柳莺莺本以为事后这位沈二?公子会要暗自点拨她一番,毕竟,关乎两位姑娘的清誉,不想,这位沈二?公子倒是对她无比“信任”,事后便?不管不问了,此番,这声“救命恩人?”透着淡淡的揶揄,倒也不缺几分熟稔的味道。

    柳莺莺自动忽略了对方那番调戏之言,正要福福身子回个礼,不想,正要开口时,这时,却见那沈烨冷不丁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走?了来,同时抬手朝着她这个方位探了过来。

    柳莺莺下意识地往后避退了两步。

    。

    “别动!”

    沈烨却挑眉说了一声:“头上沾了东西。”

    这位沈烨公子虽往日里风流放浪,正经起来倒也不怒自威,浑身自有一副凌然之气。

    柳莺莺脚步一顿,竟当真被他“喝”住了。

    下一刻,沈烨将手触及到柳莺莺的发间,慢慢侍弄了一遭。

    他突如其里的靠近,瞬间,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朝她袭卷而来,柳莺莺身姿微微僵硬了一下,她虽出身不堪,在鱼龙混杂的烟色之地混迹过五年,其实与男子的亲密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沈琅而已。

    就连沈六公子,也不过“私会”过二?三回,却也一直恪守礼教,遵规守纪。

    适应了片刻,柳莺莺这才渐渐放松身姿。

    这才慢慢嗅到鼻尖处萦绕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香,极淡无比,闻着像是玉兰香,倒是并不难闻。

    因两人?一时间靠得极近,近到二?人?之间不过一步之隔,且沈烨正在挑她的发,举起的袖袍轻轻拂过她的侧脸,有些痒痒的,麻麻的。

    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暧昧旖旎的。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若落入旁人?眼?里,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何况,二?人?眼?前就有个沈月澶。

    柳莺莺缓过神?来后,正欲再度避让,这时沈烨指尖恰好松开了她的发鬓,一时拿了下来,举到了柳莺莺眼?前,轻轻一笑道:“一朵玉兰。”

    柳莺莺闻言朝着沈烨指尖看去,便?见沈烨食指和中指两指间夹着一朵细白?的花朵,应该是方才从五房院子出来,路过一株玉兰树时落下的花朵。

    柳莺莺看了玉兰花一眼?,再一抬眼?,视线不期然撞入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只?见沈烨微微低着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目光含笑,竟看得专注。

    四目相对间,不知是挨得太近,还?是此番动作间自带的暧昧,这一两相对视间,竟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在二?人?眼?中蔓延着。

    柳莺莺目光一闪,很快缓过了神?来,收回了目光,正要往后退避两步,不想,这时,目光不经意间一扫,正好扫到了远处那抹玄色身影上。

    沈琅从游廊而下,正立定在游廊出口的位置,背着手,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

    不知看了多久。

    冷不丁扫到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柳莺莺微微怔了一下。

    这个姓沈的,怎么又出现了?怎么阴魂不散?

    他不是一向不在府中走?动的么,她今儿个竟撞见他两回了。

    而且两回都是——

    前面?,苏子詹送她枇杷。

    这次,沈烨为她拿下头上的玉兰落花。

    两次见面?,分别与不同的男人?暧昧不清。

    两人?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遥遥对视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柳莺莺的错觉,只?觉得对方的神?色比之前那次更要冷面?寒严了几分,像是罩着一层万年寒霜。

    双目紧紧盯着她,那双狭长?的凤眼?里虽面?无表情,却又像是隐隐嵌着一支冷箭。

    直接朝着柳莺莺面?门射了来。

    柳莺莺与对方对视了一眼?,很快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装作没有看到。

    呵,毁她姻缘者?,以及……以及在密室中欺凌于她的事她可没忘,一个吃白?食的恶霸,一个将人?吃干抹尽后没有只?言片语的贼人?,有什么资格对她横眉冷眼?。

    他将她当作妓,女,概不负责,吃干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