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玉朱相会,蓉蓉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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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望月亭 玉无瑕赶到的时候,亭子里已有人在等候着他。 她背对着他,身上穿着一袭黑色斗篷,正静静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玉无瑕停住脚步,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出声:“抱歉,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因此来晚了一点,你有没有等很久?” 对方没有说话,玉无瑕想,小红杏估计是生气了,她一向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性子,此番劳她等候,她心中许是不快。 他抬手抚了抚后背上的瑶琴,脸上绽开一抹笑意,道:“我今日在家无事,特意为你编了一首曲子,名为《迎新妇》,意在新婚宴上弹奏给你听,没想到你今夜会约我,故而带了瑶琴过来,我弹奏给你听,好么?” “不要再生我气了,昨夜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他走近过去,想要靠近小红杏。 蓦然,那抹身影转过身来,她摘下斗篷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秀雅的脸蛋。 玉无瑕笑意一顿,对面人不是小红杏,“……朱小姐?” 朱蓉蓉微微一笑,笑意有点苦涩,“对不起,叫你失望了,我不是小红杏。” 玉无瑕面上笑意收了个干净,沉默片刻,淡淡道:“无妨,归根究底,是我自己心存希望,才会失望,不关你的事情。” 朱蓉蓉眨了一下眼睛,垂下眼皮,遮住眸底的黯然情绪。 他环顾左右,问:“小红杏呢?” 朱蓉蓉道:“她今夜没有来,是我拜托了她,她才叫豆蔻姑娘去湛园寻你的。” 玉无瑕不解:“朱小姐找我何事?” 朱蓉蓉仰头望着他,他面色淡然,眸光平和,一派宁静之色,显然是真的不知晓她此行用意。 她有些难堪,难过的情绪在心间逐渐蔓延:“我原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印象的。三年前,我约你,亦是望月亭、戌时三刻。” 她声音渐低,一颗莹莹泪珠从腮边滚落:“说来,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 玉无瑕望着她,瞧见那颗泪珠砸落在地面,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朱蓉蓉抬袖擦了擦泪珠,“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没事,擦一擦吧。”他递给她一张帕子。 朱蓉蓉受宠若惊,慢慢地伸出手去拿那张帕子,明明他的手第一次那样近在咫尺,但她不敢触碰半分,谨慎地捏住帕子一端,连他指甲都没挨到半分,“谢谢。” 玉无瑕收回手,踱步到亭子边,仰头望着皎皎明月,琅琅道:“山间郊外的视野果然广阔,夜空湛湛,星光璀璨。” 朱蓉蓉脉脉望着他飘逸的背影,夜风飒飒,吹得他广袖鼓起:“碧虚公子,我有一惑,藏在心间三年了,如今,我想来求个答案。” 玉无瑕沉声道:“问吧。” 朱蓉蓉深呼吸一口气,问:“三年前,我约你,你为何不来?” 只要他肯来赴约,玉歆看在他的面上,绝不敢再娶她过门,毕竟,玉歆一向巴结于他。 玉无瑕沉默几息,道:“你既已被玉九老爷聘下,按规矩,不可与其他外男私会,这么简单的道理,朱小姐竟不知吗?” 朱蓉蓉手攥紧,压住心中跌宕的心绪:“可你也知道,我心中之人是你,而且,玉歆的年纪都可以做我爷爷了,房事素来残暴,你如何忍心见死不救?明明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玉无瑕微挑眉头,回过身,看向朱蓉蓉,“朱小姐以为我是什么人?为何要对你施以援手?” 他眸色一片平静,两只漆黑瞳仁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仿佛深不见底的碧潭,若是一着不慎,便会溺毙其间,可是,他眸中却无半点情绪,生不出半圈涟漪。 朱蓉蓉与他对视片刻,狼狈地移开眸子,落寞道:“在我心中,你是如兰君子,身负兼济天下的高尚品德。” 她看向天边的月亮,抬手指着它,道:“就像那轮皓月,永远高高地挂在夜幕之上,普照世人,遍洒光辉。” 玉无瑕失笑道:“朱小姐,你心仪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碧波幻影。” “我性情孤僻乖张,从未有过兼济天下的宏伟志向。” “如今所求,不过守一人,暮白头罢了。” 朱蓉蓉手无力地垂下:“你说得对,今夜,我的月亮坠落了,他亲口承认,他不愿意照拂我,连半点月光都不舍得漏给我,何其残忍无情?” 玉无瑕无动于衷,道:“时辰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更深露重,朱小姐也尽早归家吧。” 朱蓉蓉苦笑出声:“我无家可归。” 玉无瑕静静瞧着她,一言不发。 朱蓉蓉恳求道:“你既然都来了望月亭,能不能劳烦你送我上山一趟?” 玉无瑕想了想,问:“你要去太乙观?” 朱蓉蓉颔首:“正是。” 玉无瑕沉默一瞬,抬步出了亭子:“走吧。” 朱蓉蓉眸光破碎地望着他背影,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太乙观门口,玉无瑕停下步伐,夜色幽幽深深,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不辨神色,唯有身侧的柳叶剑在月光照耀下闪着凌凌白光。 朱蓉蓉站在他身侧,树木郁郁葱葱,月光半点照不进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落泪,也可以不顾矜持地一直仰头望着他。 “进了这扇门,世间从此再无朱蓉蓉。”玉无瑕温声道:“朱小姐,切切三思。”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擦干面上泪痕,声音泠泠:“我心意决绝,并非为公子赌气的缘故,请公子不必相劝。” 朱蓉蓉走上台阶,举起手,扣响了门环,门扉内,窸窣脚步声渐渐走近,一名女道士来开门。 朱蓉蓉朝她微微一笑,道:“女冠,我舍俗家,欲修行,望太乙观收留。” 女道士道:“无上太乙天尊,你既诚心来投,我观岂能不收?” 玉无瑕收回视线,转身下山去了,他身形如鹤,脚步轻缓,行走在山间野路上,好似闲庭信步那样从容自在,不曾停留过片刻,亦不曾回首望半分。 到底是,一人一归路,一人一前途,云深路杳杳,月色冷如霜。 朱娘错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