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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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醉仙楼开业迎客,对六娘来说,又是一整日的忙碌。 情场得意的她,近来春光满面,连带底下一帮伙计都讨得了好,涨了不少工钱。 “真是生意兴隆。”望着看似源源不断的客人,六娘暂时忘却了与家中父母的摩擦,全身心投入了掌柜的工作中。 当然,父母的忠告,六娘也不是全然不当一回事,她还没有没心没肺到只顾眼前的欢愉。未来要如何,都得看经手的生意,一旦她存够钱开府另住,便绝不会赖在筑花小居不走。 是以,如今谁要挡了杨六娘的财路,那肯定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然而,长安城内街头巷尾的,偏偏就有人要给六娘不痛快,抢走醉仙楼的生意,分走她的客人。 说起来,街口开了家明月楼的事,六娘还是从附近的小乞丐那得知的。 “杨掌柜的,讨杯茶喝!”小乞丐走街串巷,直奔醉仙楼大门,又打算来骗吃骗喝。 杨六娘并不嫌弃脏兮兮的小乞丐,她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也知道这些流窜的乞丐消息最是灵通,当即吩咐了人招待他,“王钟,快给客人倒茶!” “掌柜的,他们就是些赖子,何必以礼相待?赶走就好了呀。”王钟嘴上不服,一杯茶倒是端在手里随时准备奉上。 六娘拍了拍王钟的肩膀,心说他或许还有许多歪路要走,“话不是这么说的,来者皆是客,王钟,再给他包只烧鹅来,账都算我头上。” “还是杨掌柜的大气!”小乞丐嘿嘿一笑,覆额长发下的眼睛仿佛能发出光来,“掌柜的,我跟你说啊,明月楼开张这几日,号称不花银子试菜,还是来者不拒呢!” 六娘想,开业亲民并非坏事,初来乍到最重要打造口碑,能有魄力这么做的,恐怕也并非什么简单角色。 不过,开流水席大宴宾客,在杨六娘看来,也并不是什么高招,一来需要不小的成本,二来降低了酒楼的档次,这明月楼要真对标醉仙楼,自恃身价的豪强贵族可不愿屈尊同平民百姓为伍。 “呵,倒是有点意思。”杨六娘心中暗暗哂笑,一挑眉又问道,“你可知,明月楼的掌柜什么来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六娘对这平地而起的明月楼感到好奇,也想摸清他家掌柜背后的靠山。她做生意并不冒进,万一人家是她惹不起的,也好早些避其锋芒,不至于拉上伙计们陪葬。 “听我们长老说,那掌柜口音不像长安本地的,到底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小乞丐摇摇头,一口干了王钟递来的茶水,“不过呢,据说这明月楼里面不比醉仙楼差,去过的人都说妙不可言呢。” “妙,不,可,言?”六娘一把拦住了王钟送出烧鹅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小乞丐道:“比之我们醉仙楼如何?” “那是...那是当然不能比的!”小乞丐还是识时务的,生怕到嘴的烧鹅就给飞了。 “给他。”六娘还是摆出了大气量,心说现在谁的话也做不得数,这明月楼里究竟有什么,还得她过去亲自去瞧上一瞧。 小乞丐接过荷叶包的烧鹅就跑了,生怕六娘再变卦问他什么。 殊不知,六娘才顾不上他这一个小角色,都思量着去明月楼试菜的事了。 说来也巧,这日午后裴肃休沐,又赶上观复练剑小有所成,三人本约好在醉仙楼小聚,可依着眼下这境况,倒不如携手去明月楼一探虚实了。 “你们来啦?”见人到齐,稍加修饰的六娘莞尔一笑,“正好,今日陪我去外头吃饭吧。” 没有了耀目的衣饰,六娘身为掌柜的气势都弱了不少,微笑间竟还显出些大家闺秀的温婉来。 “六娘,你怎么了?”裴肃只觉六娘格外陌生,哪哪都不对了,“是不是我们不在,发生了什么事?” 比起裴肃,观复的反应可要冷静不少,走近一步问她,“好,六娘只说去哪,我们自当奉陪。” 杨六娘拍了拍裴肃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没事,接着指了指窗外道:“这不,街口开了家明月楼,这几日都不收银子请人去试菜呢,去过的个个都说好,我想你们也该吃腻了醉仙楼,一道去换换口味吧。” “不腻不腻!”裴肃习惯性恭维六娘,面对处事从容的观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自卑,故而多在她面前找些存在感,“六娘,醉仙楼是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什么明月楼摘星楼的,根本比不上的。” 观复不想反驳裴肃,可他早听出六娘话里的由头,遂点点头应下了,“好啊,去明月楼也无妨。” “阿肃,好听的话我听多了,我是醉仙楼的掌柜,总得为大局着想,不能固步自封!今个去别家看看,也好心中有数,不至于全被蒙在鼓里。”夸赞醉仙楼的话,六娘都快听出耳朵茧子了,根本不差裴肃这点。 裴肃也不想好心办坏事,可自己在观复面前,总是显得那么笨拙,“那我陪你去。” “说好了可不能打退堂鼓的啊。”六娘粲然一笑,摸了一把裴肃的脸蛋,“对了,去人家店里可别这幅冷脸了,给我装得像一点。” 六娘又转头去看观复,见他身上没了江湖剑客的孤高,还满意地夸了一句,“观复这样就很好,阿肃你学着点。” 在长安城内混久了,观复确实松弛了不少,不再板着脸随时如临大敌,一张俊脸都顺眼了不少,也难怪六娘挑不出错来。 “知道了。”裴肃也想放下警惕,然而他平日总护镖押车,是以对各色人等天然就抱有不信任感,六娘可是比镖车还要珍贵万分的,教他如何能马虎大意呢? “走走走,赶早不宜迟,我们就当自己是普通客人,前去一探究竟!”六娘也不顾忌让人目光,拉着二人的胳膊就出了醉仙楼。 不过,他们才出门就遇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颍川老家赶回长安的荀晋源。 荀晋源一路风尘仆仆,除了眼底还未黯淡的光亮,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万语千言都汇成一句话,“六娘,我回来了。” “荀元骢?”六娘倒是颇为意外,心说这下好了,加上他一起正好是四个人,满打满算可以开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