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我放下指着天空的手，「所以北极星是哪颗？」

    「北极星大概在高度角二十四点五度左右，」他停顿几秒，转而问：「你知道怎么看高度角吗？」

    「专业的方法我是不清楚啦，但业馀的我会。」我坐起身，手握成拳头往前伸出，「小学老师教的，用拳头嘛。」

    「也行。」他跟着坐起来，「你先找到大约二十度角的地方。」

    我点头，照国小老师教的伸出一个拳头，拳头的上缘对准地平线，往上数两个拳头，我伸出食指指着那个方向，「好了。」

    「对，大概就是那一区，那一部分最亮的那颗就是北极星。」

    我放下手，定定地望着那个区块，那一区果然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我瞪大眼，转头往徐凯杰看去，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还是往他的方向笑去，「我看到了！那就是北极星吧！那颗比较亮的！」

    「我是不知道你看到的那颗对不对，但照方向及高度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

    我看着北极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们重新躺下后，我手指着银河的方向，顺着三颗星星在空中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那是夏季大三角吧？」

    我说的是银河两边特别亮的三颗星，一颗是位于天鹰座的河鼓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牛郎星，另一颗是位于天琴座的织女星，织女星下面还有一颗是位于天鹅座的天津四，这三颗星星合起来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夏季大三角。

    「是啊，银河很漂亮吧？」

    「嗯，真的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漂亮到我都想流泪了。

    接下来，他又教我找大角星、北落师门、橘色的心宿二，还顺着心宿二跟北落师门看了天蝎座、南鱼座……我这才发现他懂好多，他后来告诉我他在美国看星空看久了，也因为好奇就稍微研究过。

    不过依这种超厉害的程度，我并不认为他只有「稍微」研究过。

    在他教我找星星的过程中，他爸妈下车再次跟我们一起看星星，顺便听徐凯杰讲解，还感叹他们今天才知道儿子懂那么多。

    阿姨把相机架在脚架上拍了很多星空照，拍得很美，好看程度堪比明信片，徐凯杰讲完摩羯座后，他们又再度回车上。

    时间越来越晚，山上的气温有降低的趋势，但还是有很多人待在这片草地上，我把捎来的外套盖上，继续看着满天星斗。

    「谢谢你们今天带我来。」我挪动身子坐起，吃下一颗阿姨刚才拿出来的巧克力，很甜。

    「不会。」他看着星空，「就当给你的离别礼物吧。」

    我嘴角噙着笑，「那这礼物也太好了。」

    话音一落，沉默突然蔓延开来，我和他看着绝美的星空，没有说话。良久，他才说：「你去了美国后，要遵守约定不放弃郑冠恩。」

    我目光一滞，没有回话。

    他像是怕我拒绝，又补上一句：「我也会遵守约定，你放心。」

    「嗯。」我艰难地从齿缝挤出这个字。

    在尷尬的寧静后，我提议要数星星，虽然知道把星星数完只是无稽之谈，但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我从小到大就一直都很想要学电影里的主角们在星空下数星星，小时候更是觉得数星星是件很酷的事情。

    「干嘛要数星星？」他从旁边拿起阿姨没带回车上的相机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这相机的镜头比小妍相机的镜头长。

    「在星空下数星星很浪漫欸。」我把手抬到脸前，从指缝间看着耀眼的星群。

    「那你去找郑冠恩数啊。」

    「现在来不及找他了啦，你要不要陪我数啊？」我拍打他的手臂要他做决定。

    最后他没有拒绝我这幼稚的提议，还真的陪我数起星星。

    我笑起来，并清楚感受到内心的悸动。

    以前的我应该不会想到，第一个陪我数星星的人不是郑冠恩。

    也不会想到，我会对喜欢郑冠恩这件事感到怀疑。

    物换星移，才过没多久，我的人生就改变了那么多。

    我们在这片草地待了很久，但当我们要离开时，还是有许多人还待在这里，星空果然使人着迷。

    今天他带我来这里，大概是最好的礼物了，他在我离开台湾前为我达成想看星空的愿望。

    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会是最令我感动的。

    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多，徐凯杰送我上楼，在我家门外，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不要放弃郑冠恩，你一定要幸福。」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微笑着跟我说再见，并且转身走进电梯里。

    我愣愣地看着电梯面板的数字直直往下掉，最后停在数字一，没有再变动。

    ＃

    「媛媛啊，你要离开了呢。」我旁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握着我的手，她是郑冠恩的妈妈，阿姨旁边坐着一样长得很好看的人，他是郑冠恩的爸爸，他们的表情同样写满捨不得。

    我点点头，心里非常不捨。叔叔跟阿姨算是看着我长大，对我如同亲生女儿，我早已把他们当成第二个父母。

    「想当年，你还是个整天追着冠恩打的小女孩，现在都已那么漂亮了呢。」阿姨感慨地说，我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好意思。

    阿姨不说，我都忘记我小时候常常跟郑冠恩打架呢。

    叔叔听完阿姨的话，笑说：「儿子以前多没用的话就别提了吧。」

    郑冠恩小时候真的很没用，打架几乎都输我……不过或许是我太暴力的缘故啦……

    唉，我以前真不淑女。

    阿姨扭头跟叔叔交换一个眼神，我读出那分别代表「儿子没用还不是你养的」跟「别忘记儿子是你生的」。

    「真希望冠恩有你一半好啊。」阿姨得出结论，我在心里偷笑郑冠恩，「去美国后要常回来找阿姨玩啊，阿姨会想你的。」

    「回来不要只看阿姨，还要来看叔叔啊！」叔叔听到阿姨直接忽略掉他，连忙补充。

    「当然，我也会很想你们。」我笑咪咪表示。

    「噢，可惜我们明天有事不能送机，不然我们一定会去送你们一家人。」阿姨惋惜地说，接着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过我一定会叫冠恩去送机的！」

    「好，谢谢阿姨。」

    跟叔叔阿姨正式道别完，我回去跟爸妈交换，方才是两家交换小孩道别，现在变成小孩跟小孩道别、大人跟大人道别。

    我和郑冠恩坐在客厅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先开口。

    我最讨厌没有人说话的气氛了，怪奇怪的。

    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我率先开口：「你陪我去跟老闆娘道别好不好？」我说的是巷口咖啡厅的老闆娘，郑冠恩懂我的意思。

    他点点头，到他家说一声后，他陪我往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