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 梅尔维斯之夜IV

    令人恐惧的困境来得太过突然了。

    相当数量的白菌怪和噩魔逐步逼近，棘鬼和噩魔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眼下，利奥必须立刻做出决策，选择棘鬼或菌眼群的所在为突围的方向。

    “不能突围，棘鬼一定会追上你。”

    莎莎声音透露着一股沉重与不安，“之前我们无法发现梅尔维斯藏有如此多的污蚀...突围之后，梅尔维斯城外也许有更多的埋伏。”

    莎莎猜测着最坏的情况，从在优尔镇发现污蚀的端倪，一路追踪至梅尔维斯，这看似是探寻真相的过程，但在污蚀眼中，这却是一步步落入陷阱的过程。

    她至今无法想通，这些污蚀是如何躲过她的感知的。

    这也令其心寒，以往追随神明对抗污蚀的岁月中，圣灵一族几乎能窥破任何污蚀的伪装。正因为这样，尽管污蚀卷土重来，作为最后的圣灵，她仍然对自己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

    然而，如今荡然无存。

    即便采取最谨慎小心的态度面对污蚀，考虑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还是陷入这般困境。

    顷刻间，当初席卷圣灵之乡的绝望黑暗又一点点的，在莎莎心间复燃。

    “你是说没有办法了吗？”

    利奥追问莎莎，警惕着缓慢靠近的污蚀们，手中银辉愈发明亮。

    莎莎陷入沉默，他也明白现在的状况。

    “风绿。”

    利奥一扭头，双手绿芒闪烁，面向交锋过的罗文的无头躯体，它已经拔出地上的长矛，悄无声息地快步冲来。

    它迅速撞倒几只白菌怪，双臂肌肉鼓胀，高高举起长矛，锋利的矛尖穿透空气编制的薄幕，露出伴随尖啸的狰狞姿态。

    “...”

    利奥面不改色，冷静地举剑迎接。

    铛铛。

    沾血长矛强势地撕咬利奥抬起的森咒，矛尖摩擦剑刃，一连四次，火花激荡在昏暗的小巷中，闪烁在周围污蚀阴暗的浊眸里。

    咻。

    在长矛和森咒碰撞弹开的短暂空隙间，疾驰的细长影子一掠而过。

    听到破空声，利奥脸色微变，他瞥见无头躯体身后不远处的棘鬼，它微微偏过丑陋的头颅，一对浊眸充斥着毫无感情的深邃，浓烈的危机感顷刻间涌来。

    “不行的——”

    莎莎的声音急促起来，利奥手中的失落之戒再次绽放红光，比之前的那次还要浓郁。

    膨胀的深红光幕照亮近在咫尺的那根漆黑骨刺，它已经破开利奥前方的无头躯体的胸膛，在飞溅的血肉和组织间袭来。

    轰！

    一点白光收缩，紧接着，一团夹杂黑烬的鲜红火焰在利奥身前爆炸开来，火星席卷小巷，焰光染红视野上空，满地的黄点刺目明亮，剧烈的冲击翻碎几十块地砖，震退周围的白菌怪和噩魔，它们不得已后退许多，避开四溅的火焰以及焦土。

    处在爆炸，火焰旋涡，密集火星的最中心，利奥睁不开眼睛，他只觉得模糊的视野中全是刺目的色彩。

    而就是在这一片刺目的火焰之中，来自棘鬼的手臂撕裂出一小块黑暗，猛地抓向利奥的头颅。

    完全出于本能，利奥双手握住灌注灰银柄之力的森咒，猛然前撞，碰上棘鬼的掌心，放出沉闷的响声。

    咚。

    银辉闪烁不停，棘鬼的手心燃起银焰，灰烬纷纷洒落，眼看便要破碎。

    另一只狰狞的手臂从侧面袭来，破开尚未熄灭的红焰，顷刻间将森咒扫开，巨力震荡，利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它还有两只手臂。”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的理智判断他应该后撤，但一股危机感突然升起。

    下一刻，利奥面色微沉，他莽撞地冲向前方棘鬼的怀抱，却仿佛诞生巧合般，后脑擦过呼啸而来的交错的两只还沾着火星的狰狞手臂。

    面对空门大开的棘鬼，利奥拼尽力气，自下而上挥动灌注全部灰银柄之力的森咒，皎洁的银辉浓郁得如同流淌的溪水。

    噗呲。

    把握住机会的斜斩砍进棘鬼的侧身，也就是白骨战甲的侧面，没有清脆的响声，感触诡异，像使用钝刀砍进一团烂肉之中。

    棘鬼的全身都震了震，白骨战甲的侧身迅速染成黑色，无数的灰烬如粉尘般簌簌洒落。

    然而，黑色灰烬仅仅蔓延三分之一的白骨战甲，便停住势头。

    咕噜。

    在利奥惊异的目光中，白骨战甲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被森咒砍进的部位犹如沸腾的水，又像是一张裂开的嘴，开始撕咬送进嘴里的森咒，轻微的颤抖之后，剑身的银辉迅速黯淡。

    “goci。”

    似乎是棘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砰。

    一条粗壮的不知从何生出的鳞片长尾扫开利奥，激荡的风顷刻间清开残余的火星，黑暗再次降临小巷，半空中的他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数圈，撞上一面冰冷的砖墙。

    “咳咳。”

    利奥咳出一些血，捂着胸口，慢慢抬起头，看着那条鳞片长尾慢慢变形成棘鬼的一根虫肢，然后又看了看插在棘鬼侧身，慢慢陷入它身体之中，只剩剑柄的森咒。

    “...”

    半秒过后，他低头看向指间的失落之戒，精美的花纹已经完全失去红色，莎莎的气息也感知不到。

    与此同时，姿态狰狞的棘鬼先是偏过头注视着瘫坐的利奥几秒，随后转过身，一只手握住侧身的森咒剑柄，将其抽出，溅出一滩暗色的血，随后它将其置于眼前，端详片刻，便将森咒丢到一旁，在寂静的小巷里，剑身摔落翻滚的清脆声十分刺耳。

    这很正常，猎魔刃早已失去力量，没有银辉灌注的森咒对棘鬼而言毫无意义。

    紧接着，棘鬼三只手臂抓起一旁倒在地上，身躯破了一个大洞的罗文的无头躯体，胸膛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伸出暗色的蛇舌将其卷了进去，便回荡起一阵艰涩的咀嚼声。

    它没有回头，准备步入黑暗之中。

    周围的菌眼群也在慢慢地收缩，白菌怪就地分解，宣告夜晚的这场伏击的结束。

    一些飘来的噩魔围住靠墙的利奥，黑色的气团之间闪烁起危险的红光，这是噩魔们特有的法术，如今他几乎耗尽灰银柄之力，失落之戒也用完力量，单凭风绿根本阻挡不住它们的法术。

    这几只噩魔足够解决他。

    漆黑冷寂的夜晚，污蚀盘踞的小巷里，似乎吹起了更刺骨的寒风。

    “...”

    利奥注视着这几只噩魔，他手心绿光微微闪烁，试图使用最后的办法。

    哗啦哗啦。

    突然之间，浪潮拍打礁石的温暖声音充斥他的耳畔，仿佛置身阳光明媚，金黄广阔的海滩，他感到全身遍布热流。

    海涛声愈发密集，仿佛大海在歌唱。

    滋。

    一抹微弱的蓝光照亮利奥身后的砖墙，他感到伤势和疲惫都扫除一空，径直站起，突然间察觉到，自己右手正握着一把美丽的蓝边长剑，若非今晚出现，他几乎要将这把剑遗忘了。

    它来自那位名为洛丝的异神，曾经是著名的海之神器。

    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