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万里归来颜愈少 第50章梦魇
渐渐地，在婆娑梦界的长久侵蚀下，江南的真我认知逐渐模糊，他的心门逐渐破防，他在幻梦中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段他一生都难以释怀的时光——回到了在云族寄人篱下的日子！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未逝去，虽然在庞大的云族体系中，算不得什么血统高贵的族裔，但也算是有些地位，他也因此受到了族中的培养，有书读，有饭吃，修行资源虽然不多，但也比许多无门无路的野修好得多，虽然他的父亲只是一名凡人领域的宗师，在天人强者众多底蕴深不可测的云族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父亲只能作为云族与世俗界江湖庙堂等下九流的联络人，虽然在云族内部地位卑微，但在外面他可是云族在俗世的代言人，也算的一荣俱荣。 对此，他的父亲也没什么不满的，只告诫江南不要与人争斗，静心学习与修炼，将来一展宏图志，江南也一直谨记在心。当时是他们一家在云霄山脚的望云镇生活，在这里生活的都是云族地位卑微的族裔，云族内部规定了山上和山下的区别，山下生活的都是资质平平，可能一生无望超凡的普通族人，而山上则都是云族中的显贵支脉，每一脉都有着许多少年天骄和超凡强者辈出，是构成云族大体系的肱骨支干。 山上山下的地位尊卑和对家族的重要性一眼明了。 虽然如此，但居住在山下的他们根本没有与山上人接触的机会，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歧视和排挤的事情发生。 但云族的山上人每年也会到山下的数百来个小镇中，来挑选一些有资质的少年，去往山上，这对于山下的底层族裔来说，是一项无上的光荣，也是为数不多的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因此，所有小镇族裔对此都十分重视，谁不想自家的少年被选中，去往山上学习，从而一具振兴家族，一荣俱荣，鸡犬升天，直接搬到山上去住。 那一年，江南和数名少年被一同选中上了山。 但是上山后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好，高贵的氏族子弟对于这些山野村夫出身的贱民之子不屑一顾，他所接触到的每个山上子弟都对他们抱有天然的傲慢和俯视之情，但这些子弟因为家族礼教的传承和约束，虽然对待山下子弟较为冷漠和疏远，但也没人去真的欺辱他们。 只是这种被冷漠和疏远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江南在那段的学习时间里，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孤独，也深刻地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凄苦滋味。 那时的他最期盼的就是每月一次的探望，因为那时候母亲会带来他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和千层糕，他也可以和母亲敞开心扉地说一说自己在求学中遇到的困难和感受，询问一下家中的近况，因此这样的日子，虽然难熬与孤独，但不是不能忍受，他在内心强烈期盼着有朝一日学成，与父母离开云族，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白眼和冷落。 但在他七岁那一年，一切都改变了！ 他的父亲在外出处理世俗江湖中的一些纷争事务中被杀，为了处理此事他的母亲一连数个月没有来看望他，直至一年后，母亲才得以腾出空来山上看望他。 江南这才知晓事情的原委，是山上的云族高层故意封闭讯息不让他知道，他的父亲原本在那次任务中原本是要自行去解决江湖上的矛盾纠纷的，但因为山上人安排了一个初入超凡的天骄少年让他去红尘历练，代他父亲主掌此事，但一个生在云端的少年哪能懂得江湖俗世的人情世故，在纠纷处理中态度傲慢，言辞多有挑衅，结果导致被调停的那几个江湖门派群起攻之，他的父亲和其他数名望云镇同乡在乱战中被杀，那名天骄少年也因临战经验匮乏，被斩去一臂一腿逃回山上。 那名天骄少年的家人蛮横无理，直接降罪于江南父亲，一怒之下收回了望云镇未来十年的上山资格，并暗地里驱动望云镇死去同乡的家人为难江南母亲，仅仅一年的时间江南家中已是一贫如洗了，他的母亲在街坊的指指点点和众人的冷漠相待下每天都过的如履薄冰，艰难不已。 江南知晓了这一切后勃然大怒，他直接找到山上的那名天骄少年一家，要讨要说法，闹到族中掌事那里，掌事忌惮那名天骄的家承，直接将江南逐出山上。母子二人回到一贫如洗的家中，江南决心成为家中支柱，但天骄少年一家不满江南大闹，再次给望云镇中的地方乡绅施压，虽然整个望云镇都知晓是江南一家得罪了山上人，但也无可奈何地遵行，至此江南一家在望云镇中日益受到冷落，全镇族民都将其视为瘟神一般，更有甚者因为山上名额的丢失而迁怒他们，时不时地就向江南家丢石头。 江南就是在这段时间中变得沉默内敛，也愈发老成持重、坚毅强大，他白日下地耕种，夜晚吞纳吐息，一日不停一夜不歇！ 有智者曾说，当人能够忍受别人对他的欺辱冷漠而不为所动时，只能说明他拥有着忍如大山的强大内心和凡俗难以企及的鸿鹄之志！ 终于在十岁的时候，江南竟然破天荒地突破至超凡领域！一跃成为整个云族最为年轻的超凡修士！ 云族山上高层震动，怒斥那名掌事竟然错过这般修道新星，数名高层人员竟然连同那名掌事一同下山来请江南上山。 但江南严词拒绝，并正式与云族切割关系，退出云族谱系，并将自己的姓氏改为母姓，名曰江南！携同母亲远走霜叶州，在玉龙绢河畔的有雪城中定居下来……至此，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万古幻梦中，江南悲情涌动，涕泗横流，无数个日夜他望着母亲因操劳而生的白发和梦中都难以舒展的眉头，他都忍不住哭泣，他的母亲，本该是如丹桂般清可绝尘、美丽明媚的闺秀女子，却如今操劳悲苦地像是一个农家妇婆，他发誓有朝一日必乘云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让母亲再不受这人世间哪怕一点半点的苦难！为此，他什么样的天堑难关什么样的风霜艰苦，都可以踏过去！哪怕是号称天人五段都无法逃离的万古幻梦——婆娑梦界！ 万古幻梦中，江南猛然睁眼，终于在梦境中苏醒过来，他以坚定不移的口吻，轻声自语道：“我要回去！” 而君莫笑这边同样因为婆娑梦界的侵蚀，真我意识有些模糊与混沌了，在幻梦中他也回到了自己可能永远解不开的心魔光景中。 大同时代3012年，夏。 那是一个对驻防在斩鬼关和阳关城间的流火军来说，极为寻常的一个清晨，无论是斩鬼关还是阳关城驻守的军队各部均操练有序，井然有条。 君莫笑在那个清晨率领他的虎豹军精锐——‘焰字营’，由斩鬼关换防至阳关城，不过百里左右的路程，他们一般不会飞遁过去，更喜欢策马奔腾或驱车前去，过程中还能欣赏北荒州的独有的荒芜殊旷之景。 但就在君莫笑行至半数路程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斩鬼关瞬间便被一股冲天而起的巨大血光如狼似虎般吞没下去，君莫笑惊颤至极地回首，因为那一瞬间他能感应到城中的军民全部被那血光生猛地分解蚕食掉了！但转眼之间，那股巨大的血光便直冲他和焰字营而来！ 他立刻高呼全员警戒，但敌人来的太快也太生猛，那巨大血光转瞬便已不足一里地，君莫笑这才看到那些血光的地面正体，竟是一道道狂驰的骑兵身影！那些骑兵身披苍白色的狼氅，着乌金色的甲胄，手持刀刃猩红胜血的血月弯刀，乘着如鬼如魅的影浮屠——这是一种嗜血如狂、屠戮为性的异界超凡魔兽，外形如狼，但体型比凡俗的狼群高大数倍，每只都如同一头巨象般大小，生性凶残狂暴，一只幼狼便可屠戮千里，且族群意识很高，出现一只，意味着狼群已至。 为功骨时代狼族霸主嵬名玄渊以邪法从异界引渡而来，据说引渡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一个异域大国屠戮的尸骨无存，可见该兽之恐怖！ 而嵬名玄渊将这群凶兽以咒术控制，组建了当时无坚不摧凶名远播的天狼骑，为其征战四方，一度霸绝天下。 但即便如此，随着时代的发展，东陆帝国方面也组建起了与之媲美的军团，再加上科学侧各种常规热武器、核武器、尖端光武、武神和移动要塞等规模投入和研发应用，机械化和超凡化并进的前沿军团，只会以万炮齐发、光束洗地来洗礼狼骑，纵然是纵横了功骨半个时代的天狼骑也已经也早已被时代淘汰了。 比如，他的焰字营在之前已经全面接受了系统的武神化训练，这次换防便是要正是配备对应的武神，这也象征着他们流火军也开始推进机械化发展了。 然而，这些天狼骑明显跟他们之前接触过的不一样！他们每一骑身上都像是被打入了数道楔子，楔子以血红荆棘般的锁链方式，连接着不知是什么的另一头，他们的个人意识似乎均已不可逆地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只会向前冲锋与无尽杀戮的凶狂兽性！ 避无可避，君莫笑只能率部背水一战！ “杀！”君莫笑一声大吼，焰字营全员爆发出护体流光，手持流火军团制式的灵器——“焰荧刀”，齐齐地向前冲杀出去！ 巨大血光之势强势无比，君莫笑作为焰字营主将也是不遑多让，身先士卒地首冲而出，顷刻间，无数霸道无俦的辉煌拳印便如暴雨般卷落，轰向那迎面冲来的血光与狼骑！ 此时被那巨大血光摄魂夺魄的天狼骑可谓是彪悍邪异到了极致，超凡级的天狼骑兵在血光增幅下均具有超凡九段战力，十数名原本只有一二段天人级天狼骑兵，他们在巨大血光的加持下，每个足可以战天人三段！十数名天人领域的天狼骑兵，这对于日渐式微的狼域来说，堪称是维系其国祚的半壁基柱，但不知是何缘故，狼域竟然这般忍痛将他们全部投入了这诡异血阵，化为只知杀戮与前进的傀儡和阵引！ 但不管如何，在君莫笑的面前，都是排着队送人头！君莫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些战力激增的天狼骑兵一拳一个又一个地直接轰杀，十数名天人狼骑，不过数个回合，就全部被轰杀了个干净。 但事情并不如君莫笑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怖的是对方的攻势连绵盛烈，犹如一台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无论君莫笑将那十数名天人级天狼骑兵轰碎多少次，被打成齑粉的超凡级天狼骑会迅速有其他人补上，而十数名天人级的主力狼骑，在被君莫笑拳印轰碎后，立马会由血光重塑，并吸收其他杂兵的养分进一步地强化。 一番激战之下，全员几乎都是超凡中上游强者的焰字营，竟然被杀得只剩下君莫笑和他的副官子路。 君莫笑简直不敢置信，因为那时的他早已是天人三段圆满的超级强者！竟然在那股铺天盖地的巨大血光的密集攻势之下无法分神照护他人，可见此阵诡谲之极！ “少帅，莫要恋战！快回去通知主帅，狼寇压境，恐怖如斯！”说完最后一句话，子路拧转刀柄，直视着胸前雪亮的长刀，刀刃上刻印着焰霞霓彩的华烈刀纹，那一刻，他凝神静气，决然地挥出最后一刀！ 顷刻间，刀光中吞吐出盖世的焰华，犹如一头穷途末路的暴龙最后的死亡咆哮！霎时间，一朵绚丽的金色蘑菇云在刀锋之上迎风绽放，威力足以媲美一颗核弹！直接将巨大血光的势头压盖住了！ 这是子路压箱底的底牌异能，“霸王咆哮”，是他主修的龙息系异能中威力最大的一项，但隐患同样极大，伤敌一万自损一万，是一项催至极巅后便会玉石俱焚的异能。 施展完成后，子路全身同样依次爆裂开来，待君莫笑轰爆那十数名天人狼骑后，再看到子路的时候，他已全身染血，手脚残缺，奄奄一息。 “子路！！”君莫笑心情瞬间坠入谷底，大吼着他的名字，这本该是一名前途无量的未来青云新秀，以他的资质和天赋，未来不出几年便能破入天人初段中，位列青云榜中。 但如今，一切都逝去了，成空了！君莫笑不由得大悲起来。 “少帅，帮我……扶正衣冠，一把火烧了好吗，我不想……不想被那血光吞噬成养分一样的东西……”子路气若游丝地说道。 “嗯……”君莫笑纵然心中悲痛万分，但仍旧在第一时间以温和的声音回应了子路。 但子路已经听不见了，说完那番话后他便逝去了。 君莫笑挥手拂过子路的双眼，让他得以瞑目，然后扶起他的身躯，虽然子路的手脚都已残缺不堪，但君莫笑还是尽可能让他端坐起来，并认真地将其每一处衣冠整理得平平整整的，像是每一个新兵班长给新兵整顿衣冠一样，让他看上去仍然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一切完毕后，他将自己的额头碰在子路的额头上，轻声地说道：“子路，你跟兄弟们先走，我斩了这帮畜生后，马上就来！” 而后，君莫笑施了个术诀，一把火将子路与战场上所有的将士尸骸全部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