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3、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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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在轧钢厂厂区南广场,苏乙准时放映电影。 电影叫《英雄儿女》,讲述的是发生在北高丽的战争故事,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电影没开始的时候,就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少说来了几千人,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有。 有很多工人家属都来了,还混进来了一些社会闲散人士。保卫科两人一组带着红袖章满广场转悠,凡是跟厂子里的职工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人,一律撵走。 就这样闹渣渣一直到电影开场十分钟后,秩序才平静下来,大部分人都安安静静看起了电影。 苏乙放好电影后,就被杨宝瑞和李新民等一帮领导叫去坐在了一起。 领导们谈论的是明天早上工人理论学习班正式开课的事情,苏乙作为班主任,自然要听从领导们的指示,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 这个项目从苏乙提出概念,到大领导定下方向和基调,再到厂领导搭出框架,最后大家齐心协力负责各自环节完善骨肉,现在终于要开始运行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绝对正确的东西,最起码苏乙刚开始提出来的时候,它是的。 但后续完善它时,大领导还是往里面添加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引进了一些不该引进的人,导致这个学习班现在其实处于一种很奇怪的薛定谔状态—— 处于可被打倒和不被打倒的两可境地。 苏乙对此的态度是观望,因为这东西他本来就无力改变什么,而且他相信随着局势变化,时间推移,“去芜存菁”的趋势是必然的,到时候该如何还会如何,他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领导们讨论很热烈,大家都情绪高涨,毕竟这个项目已经全城皆知了。如果一旦成功,那就是全国样板工程,到时候推行全国的时候,在座所有人都前途无量。 所以大家心情都很愉悦轻松。而这一幕在其余工人眼中,自然就是苏乙和厂领导们“谈笑风生”了。 领导们都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十分显眼,所以大部分人一眼就能看到这一幕。 但后面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想要在其中找到个把人,那就不容易了。 娄晓娥和秦京茹来得晚,所以只能坐在很靠后的位置。但从她们这个位置看下去,刚好看到第一排的苏乙等人。 秦京茹心里藏着心事,时不时往苏乙那边看一眼,有时候甚至会盯着苏乙一直看个不停。 娄晓娥很快发现了秦京茹的异样,顺着秦京茹闪亮的眼神,她看到了那边谈笑自若的苏乙。 秦京茹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对苏乙的特别关注太明显了。 娄晓娥虽然她跟苏乙说清楚了“不可能”,但要说她完全没这方面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眼看另一个女人也对苏乙有这样的态度,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怎么?喜欢他呀?”娄晓娥碰碰秦京茹的肩膀。 秦京茹惊醒,脸一下子就红了,急忙使劲摇头,双手紧张抓住衣角。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呀?”娄晓娥见她这样觉得好笑,“你就差把喜欢写在脸上了!” “我不是喜欢!我才没这么不要脸呢!”秦京茹急了,“我就是……就是认识他,在他家吃了饭,我、我感谢他!” 娄晓娥呆住了,随即哭笑不得:“不是你……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怎么就不要脸了?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喜欢又不犯法!” 秦京茹低头道:“我没喜欢,就是觉得他人好。” “想跟他成两口子不?”娄晓娥问道。 秦京茹低着头不说话。 娄晓娥叹了口气道:“没戏。” “为啥?”秦京茹瞬间瞪大眼睛。 “你紧张啥?”娄晓娥问道。 “我、我没紧张!”秦京茹不自然道,“我就是想知道为啥没戏?因为我是农村的?” “那倒不是。”娄晓娥道,“以我了解的苏援朝,他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势利眼,他对农村人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那为啥?因为我长得不好?不能吧?”秦京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自信的,低头看了看,又有些不自信了,“因为我穿的不好?” “不是你的原因,是别人的原因。”娄晓娥道,“我问你,假如你现在要结婚,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们村儿只会种地也没有文化的小伙子,不解风情,不懂浪漫……” “风情是个啥,啥又是浪漫?”秦京茹不懂就问。她上过学,但初小上了三年,就背着竹笼上山给生产队割猪草去了,现在的文化水平仅限于认识一部分字。 “这俩其实意思差不多,你就当是不理解咱们女孩儿的心思吧。”娄晓娥道。 “妈呀,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咋还是女孩儿呢?”秦京茹瞪大眼睛,“你男人……不行?” 娄晓娥被气个半死。 “你听不听?你要听就别插话!” “听听听。”秦京茹急忙点头,心里却在滴咕——急了,还不让问,看来是说中了。 “我刚说哪儿了?”娄晓娥问道。 “女孩儿。”秦京茹提醒她。 “对对对,我都被你气湖涂了。”娄晓娥重新整理思路,“总之吧,就是这小伙儿愣了吧唧的,家里穷的什么都没有,还是二愣子一个!” 秦京茹点头表示听懂了。 “另一个人勤快,文化水平高,说话好听,长得也俊,家里家具齐全,房子也大。你说这俩人,你选谁?” “那我肯定选第二个!”秦京茹想也不想答道。 “哎,这问题就来了。”娄晓娥道,“这第二个你想选,别人也想选。除了你之外,这第二个小伙儿还有个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姑娘也想跟他结婚,这姑娘长得也挺漂亮。你说要是你是那小伙儿,你选谁?” 秦京茹听懂了,恍然道:“你是说,还有别的女人想要跟苏援朝成亲?” “还不止一个。”娄晓娥道,“一个是他们厂里最漂亮的播音员,就是电台里播音的那种,知道吧?” 秦京茹面色凝重点点头。 “还有一个是大记者,听说长得可漂亮了,家里还是当官的,很大很大那种官。”娄晓娥看着秦京茹,“你说,人家凭什么不选这俩人选你?你跟这两个人比起来,你比人家强到哪儿了?” “我干嘛要跟她们比?”秦京茹冷冷道。 娄晓娥看她一脸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暗爽,她干脆再添一把柴火,指着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道:“看见那边没?那个穿着布拉吉的女孩叫于海棠,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播音员儿,怎么样?长得漂亮吧?人家有工作有样貌也有文化,你说你怎么比?” “我说了我不跟她们比!”秦京茹生气道,转过头来不想搭理娄晓娥了。 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边的于海棠,看了一会儿她有些愣住,指着那边急忙道:“你看她旁边那男的怎么老跟她说话?她也跟人家说,她跟别的男的勾勾搭搭的,她还想跟苏援朝结婚?这不是不要脸吗?” “人家跟个男的说话怎么了?结了婚就不能跟别的男的说话啦?更何况人家还单身呢。”娄晓娥嗤笑一声,“你这年龄不大,怎么比我还老封建?” “你们城里人都这样吗?”秦京茹问道。 “都这样。”娄晓娥点头表示肯定。 秦京茹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在广场东北脚,还有两个人也在观察苏乙—— 陶春晓和钱组长。 “现在咱们调查进了死胡同,只能从牵扯到这个桉子的各种人身上入手去调查。”钱组长道,“这个苏援朝被贾梗偷了三次,最后一次偷猪腿这事儿,跟张波扯上了关系。虽然咱们已经证实了那晚他一直在八大碗吃饭喝酒,但他吃完饭散场的时候,张波也还没有回去见贾梗。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张波就是等苏援朝散场后,他来见了苏援朝一面才回去?” “你这怀疑有些牵强啊老钱。”陶春晓皱眉道,“照你这么说,只要有时间见张波的人都有嫌疑,又何止他一个?” “但这个苏援朝搬来这个大院儿的时机很微妙啊,他才搬来多久?”钱组长道,“他的工作也得到的很蹊跷,他一来就有了正式工作,还是大学生实习待遇。他现在在他们厂里又是管厂报,又是做这个什么学习班的班主任,现在连放电影都管……你不觉得他太全能也太顺利了吗?” “这样的人难道不可以吗?你想想咱们以前抓的那些特务,都是因为有财力和他们背后的团伙支持,所以很快就能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并且打开局面,融入进当地环境中去。这个苏援朝,种种迹象表明,他身后很可能有很大的财力和人力支持。不说别的,你觉得他的钱是从哪来的?他说得清吗?” 陶春晓眉头紧皱。 对于苏乙,她当然了解更多,其实她也觉得苏乙有些可疑,这个人身上谜团太多了。 但她不同意钱组长的判断,她觉得钱组长是用敌特的特征往苏乙身上套,这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事实上,苏乙在整件事情里基本没什么嫌疑,甚至一开始他就被排除嫌疑了。 现在只不过是桉子陷入僵局,大家要重新梳理桉情,所以才又把苏乙翻了出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要重新走一遍调查流程。 “那就对他从头到尾做一遍调查,查他的经济来源,查他在东北的经历,查他来京城后的一举一动。”陶春晓道,“但要秘密调查,不能大张旗鼓。苏援朝之前引动军人事务部的人,他还和陆叔叔有关系,这个人背景很复杂,咱们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一旦被发现的话我们会很被动。” 钱组长表情凝重道:“就是因为他背景复杂,要是他真有问题的话,那就麻烦了。” 陶春晓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苏乙。 但恰在此时,苏乙突然回过头来,遥遥和她对视。 陶春晓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瞪大眼睛。 被发现了! 我被他找到了! 不不不,这不算,我们距离这么远,天又这么黑,他看不清我的,看不清的…… 糟糕,他朝我挥手了! 他真能看见?不可能! 陶春晓突然转身就走。 钱组长一怔,急忙追上去:“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走?” “他看到我啦!我跟你说过,他认识我!”陶春晓激动道。 “这么黑,又这么远,他看到个鬼!”钱组长嗤笑。 “那他为什么挥手?”陶春晓道。 “谁知道,春晓,你别风声鹤唳行不行?”钱组长奇怪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在怕他?” “我不是怕,只是不想坏事!”陶春晓道,“他知道我是调查组的,他很聪明,看到我在这儿,他说不定会联想到我是冲他来的。” “对对对,你这么说是有道理的。”钱组长也严肃起来,“他要是真有问题,一定会对你抱有警惕,他要是在不该看到你的地方看到你,他一定会警惕,那咱们就打草惊蛇了。” “对呀!”陶春晓道。 “不行,调查他的事儿你别参与了,我和小龚来就行。”钱组长微微沉吟,“对这个人我们也得秘密监控起来,说不定能发现点儿什么……” “一定要小心,他会武术,而且是个高手!”陶春晓告戒道。 钱组长有些不屑,想要吐槽两句,但看了眼陶春晓,想到了什么,不禁露出怜悯之色,点点头道:“好,我会小心的。”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赵秘书慌慌张张跑来凑到杨宝瑞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苏乙听到这句话是—— xxx被抓了!还有xxx,也被带走了! 杨宝瑞满脸惊骇“曾”地站起来,失态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是真的!”赵秘书颤声道,“很多人亲眼看到了。” 杨宝瑞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厂长,什么事?”李新民好奇问道,其余领导也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