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3、杀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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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今儿的事儿,烂到肚子里。” “我懂,耿爷。” 换好了中山装的苏乙略显疲惫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杀马三的过程看似简单,实则苏乙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致,能临场策划出这样一场刺杀,还很好地隐藏了自己,苏乙觉得除非福尔摩斯和柯南来了,才能把自己这个凶手给揪出来。 其实这个计划在开始比斗的时候,才在苏乙脑海中形成,最开始他的计划是在比武中假装失手,“误杀”了马三。 但这么做弊端太多,而且苏乙并不觉得宫宝森会眼拙到分不清误杀还是故意杀。 所以他放弃当场杀死马三,把思维转化为伤了马三会怎么样? 苏乙本就擅长算计,推衍人心。他的思维一发散,顿时发现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毫不夸张的说,宫宝森的反应完全在苏乙的算计之中,他猜到宫宝森很大概率不会陪马三去看医生,也猜到老姜或者宫二,甚至是两人一起去陪同马三的场景。 一百个大洋的补偿,也是苏乙为了完善自己计划而特意提出来的,有了这一百个大洋,会让这起临时起意的谋财害命更有说服力。 至于老姜和马三分开,却不在苏乙的算计之中,苏乙潜伏在诊所里,其实打算随机应变的,他正在思考用什么方法支开老姜,却没想到老姜自己离开了。 只能说是天意,运气站在苏乙这边,让他省了不少麻烦,顺顺利利送马三上路了。 整件事情,唯一的知情者就只有赵德柱了,但赵德柱是苏乙最信任的人之一。 得知徒弟被杀的宫宝森会不会怀疑苏乙? 也许会,但从表面上看,苏乙是没有嫌疑的 因为苏乙没有任何动机,也没有任何理由做这件事情。 唯一的理由,就是马三骂他“给脸不要脸”。 但就算是这样,苏乙也已经报复过了,他把马三的腿搞脱臼了,算是给过马三教训了。 苏乙明明可以直接杀了马三,但他没有。 苏乙明明可以直接废了马三,他也没有。 所以苏乙有什么理由在放过马三,还给了马三一笔赔偿金后,再去偷偷干掉马三呢? 没道理嘛,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事儿跟谁说谁都不会觉得能说得过去。 只是再完美的犯罪,也改不了马三在津门只和苏乙起过冲突的事实。 除非宫宝森他们相信这就是一场谋财害命的意外,但凡有一丝疑虑,觉得这不是意外,那他们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苏乙这个人,还是会怀疑到苏乙,哪怕没有任何证据。 有时候人的感应和直觉,是不需要逻辑,也完全无解的。 更别提,哪怕他们真不怀疑苏乙,但至少若没有苏乙,马三是不会死的。就凭这点,宫家父女和苏乙之间也种下了难以与和的裂痕。 当苏乙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马三的死彻底发酵开了。 法租界巡捕房、宫家父女、郑山傲都到场了。 宫宝森看着徒弟的尸体,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伛偻着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宫二和马三的感情虽然不是太好,但毕竟是师兄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伤悲? 她抱住父亲的手臂,默默垂泪。 老姜脸色惨白,颤声喃喃:“怪我……都怪我……” 郑山傲面色凝重,和法租界总华捕廖先勇讨论着这场凶杀案的细节。 “凶手绝对是个练家子,心狠手辣,很懂得怎么杀人。”廖先勇指着马三脖子上的伤口,“你看这里,这个大血管一断,人立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身上的血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全喷出来。” “还有这里。”他接着指着心脏部位的伤口,“一刀毙命,太准了!你知道想要错过肋骨一刀扎进心脏有多难吗?要不是杀过很多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凶手走进来后,先是一刀割了马先生的大血管,让他彻底失去反抗。为了不让血喷的到处都是,不让马先生发出声音,他提前用枕头堵住了马先生脖子上的伤口和嘴。然后他一刀扎进了马先生的心脏,一刀毙命。” “接着他搜走了马先生身上所有的钱财,逃之夭夭。” “从这些细节可以大概推断出,凶手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悍匪,无论是杀人还是劫财,他都显得十分老练,这个人一定是个做过很多血案的大盗,而且应该很缺钱,你看他连马先生的戒指都没放过。只是,他为什么会在医馆里抢劫?他为什么会盯上马先生,这就有些奇怪了……” 说到这里,廖先勇疑惑地道:“凶手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奔着马先生来的,所以马先生一定是被他提前盯上的,可是为什么呢?马先生身上装了很多钱吗?” 一边的老姜听到这里陡然抬起了头,死死盯着廖先勇颤声道:“一百大洋!一个装着一百大洋的袋子,放在三儿的床头!” 廖先勇“啪”地一拍手掌,无语道:“都是老江湖了,财不露白的道理还不懂吗?得,这就是原因了!” “是我害了三儿!是我害了三儿!”老姜面容凄惨,一副悲痛的样子,“我就不该要他放下这钱,我就该坚持,让他们拿着钱滚蛋!为什么我没有坚持?为什么?” “姜福星!”宫宝森大喝一声,让老姜浑身一哆嗦。 “老爷,这事儿都赖我啊!是我害死了三儿!”老姜眼泪喷涌,哭喊出来。 宫宝森眼眶通红,双手握住老姜的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我不怪你,三儿……也不会怪你!江湖走马,谁能保证自己就没个闪失?这都是命,得认!” 老姜只是哭啼,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宫宝森看向廖先勇,对他拱手道:“廖总,以你的高见,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廖先勇看看马三的尸体,又打量打量现场,最终缓缓摇头道:“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应该就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财害命。当然,也不能排除仇家报复,再伪装成劫财的假象。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就看马先生在津门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了。” 廖先勇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真有仇人,要注意两种人,一种是仇人本身是练家子,而且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狠人;一种是有钱有势,能雇佣得起第一种人的人。” “耿良辰!”宫二突然说出这个名字,看向了廖先勇,“我师兄在津门,只得罪过耿良辰!他的腿,就是耿良辰打折的!” 这个名字像是个魔咒,让廖先勇和郑山傲的表情顿时凝固起来,气氛也瞬间变得怪异。 “你说谁?”廖先勇讶然看向宫二,“你说的,是津门脚行的龙头老大耿良辰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耿良辰?”宫二道,“我师兄和他切磋武艺输给了他,但之前,我师兄曾对他出言不逊,他这个人性情暴戾,未必做不出杀人泄愤的事情来!” “耿良辰性情暴戾?”廖先勇哑然失笑,“宫小姐,恕我直言,耿良辰不像是那种为了一句污言秽语就杀人泄愤的人。他这个人……我这么说吧,如果他真想杀你师兄,他一定会堂堂正正打死他,绝不会偷偷摸摸来,以他在津门的地位和权势,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宫二反问道。 “津门是个人都知道他不会。”廖先勇淡淡道,“要说起来,鄙人和耿良辰是敌非友,但即便是敌对,我也不得不说此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断然不会气量狭窄到因一言不合而杀人。” 说到这里廖先勇顿了顿,道:“不过他打断你师兄的腿这事儿……你师兄到底把他怎么了?” 宫二不再言语。 宫宝森缓缓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他要杀马三,在登瀛楼里就有机会。如果他要泄愤,当时他就可以废了马三,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手下留情。” 廖先勇眼珠骨碌碌转,猜测着这其中的原委。 不过宫宝森说到这里却不说了,只是对廖先勇拱手道:“廖总,我徒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请务必找到行凶之人,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你放心,宫师傅,这是我的职责,廖某必定全力以赴!”廖先勇正色道。 “我徒弟的尸身……” “明天吧,明天去法兰巡捕房领尸体,等仵作查验过尸身,你们就可以把他领走了。”廖先勇道,“诊所的医生伙计我已经全带回巡捕房了,我会亲自盯着这案子,亲自审讯这些人,一有什么消息或者线索,我立刻派人通知您。” “谢谢啦。” 宫宝森再次拱了拱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宫二和老姜急忙跟上。 郑山傲对廖先勇道:“我师叔住在我家里,廖总也可以直接给我拨电话。” “好,一定,一定。” 门外,宫二问道:“爹,您真的觉得师兄的死是个意外吗?” 宫宝森缓缓摇头:“是不是意外,不重要了。巡捕房的能查出什么来最好,要是查不出……我这个当师父的,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便在这时,郑山傲出来了。 宫宝森看他一眼,对宫二道:“你和福星去巡捕房吧,看着点儿,别让他们糟践三儿的尸首。我和你郑师兄一路说说话。” “好,爹……” 看着宫宝森和郑山傲离去的背影,宫二只觉鼻子发酸。 人世间的苦大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人毫无防备,毫无抵抗。 “姜叔,你觉得是耿良辰吗?”宫二问道。 “不是他。”老姜摇头,但立刻恨声道:“但没有他,三儿也不会死!” 宫二怔怔看着远方的车水马龙,道:“我一直不太喜欢师兄,觉得他这人功利、俗气。但从小到大,师兄没亏待过我。每逢年节,给父亲的孝敬,给我的礼物,从没落下过。我托他办的事儿,他每次也都办的妥妥当当的。” “师兄大抵是知道我不喜欢他的,但他对我一直如故。以前我觉得他假,可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不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姜叔,你说是不是只有人死了,才能念起他的好来?”宫二笑笑,眼泪滑落,“说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没替师兄做过什么呢……” 她身后,老姜早已泪流满面。 行驶的汽车里,宫宝森和郑山傲沉默以对,一路无话。 说是在路上说说话,但其实,却无话可说。 一路上,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车子停到了郑家府邸的大门口。 “师叔,到了。” 宫宝森回过神来,看向郑山傲。 “山傲啊,你离开关东,是哪一年的事情?”郑山傲突然问道。 郑山傲怔了怔,有片刻失神。 “光绪三十一年。”郑山傲道,“用西历算的话,就是1905年。” “还记得,那一年你为什么离开关东的吗?”宫宝森再问。 郑山傲微微沉默,答道:“那年,咱们八卦门因受到刺杀出洋五大臣之案的牵连,遭逢大难。门人弟子无不纷纷出逃,只留下宫师叔您一人在关东苦苦支撑局面,方才有了今日形意八卦门大兴的局面。” “那一年,下了好大一场雪,也出了好多好多的大事啊……”宫宝森感慨道。 “罗刹人和哲彭人在旅顺打仗,北洋六镇新军练成,同盟会成立,京张铁路开修,吴樾刺杀五大臣未成身殉革命……这些事儿,都是在光绪三十一年发生的。” “那一年咱们八卦门中,也有人加入了吴樾的北方刺杀团,刺杀出洋五大臣,可惜事败,死的死,逃的逃,被张雨亭抓了个哲彭浪人薄无鬼,放在奉天街头滥杀无辜,用来引诱同盟会志士上当。” “这个薄无鬼以前也是同盟会的人,知道很多辛秘,只是彼时他已经疯了,成了只知道杀戮的妄人。此人不死,我八卦门在关东便无立足之地,同盟会的志士,也永无宁日,每天死在其刀下的乡亲,也永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