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我也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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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第一个生命是一个火盆，是暗红的，照亮他的身子，叫他第一次感受隐隐的温度。 后来火灭了，短暂的燃烧，留下一缕青烟。 于是他继续寻找，等到的第二个生命是一棵大树，是青绿的，他贯彻始终，教他第一次感到轻微的痛惜。 后来树死了，他说，人纵有万般能耐也敌不过老天的安排。 于是他自顾自的走，是初生于人间的一块不规则的石，饥饿，寒冷，迷茫，被他人像动物一样的辱打，他试图解脱，一次又一次的自虐，无法填补心中的空白，只是给身体留下了更多的伤痕。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每一段不同的生命中打磨，最终他继续活着，成长，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曾问西章，怎样才能变成像他一样的存在？” “他说，或许，当人类和野兽互相让对方流血时，直到流尽最后一滴，如同冰屑融化，血与血交融，他们便会融为一体……” “……他来自哪里，无人知晓，他要去往哪里，无人知晓。” ** 她太累了。 后半段好似做了一个模糊又短暂的梦，叫她一下从梦中惊醒。 一个仲夏的夜晚。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外头还下着微微的小雨。 浑身上下，只有她的眼睛还能争气的煽动几下。 “醒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的声音叫她浑身一震，有些断点的记忆聚到了一堆！ 细长的眼睛黑漆漆，他开口的一瞬间便见那圆润的嘴唇紧紧的粘合在一起，有些苍白，死死的盯着他…… “我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现在天还没亮。” 她不讲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像是要啃出颜色来，添上几分血色。 李西章笑了笑，不觉诡异，反倒觉得有一种奇异的美。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从阴影中走出。 “你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我听到你……” 伸出的手叫她软软的拍开，闷闷的一声响，停顿在了半空中。 湿漉漉的眼神，房间里的气味好似还带有几分咸湿。 李西章盯着她，四目相对，她那张惨淡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像是叫他欺负惨了。 他觉得好笑，在床铺上坐下来，望着她等着她发言。 手心里都是汗，连同指尖都是凉的。 他不急不恼，不生气不讲话，只是看着她，含着笑，平静的…… 禾霓只感到呼吸变得沉重了，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下快要喘不过气。 “你……” 嗓子太干太紧，她在一张口就劈了音，一瞬间像是底气都呗抽光了，她咬着牙想再向发出声音，却颤抖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我怎么？” 看着他低垂着眼看她，像是要把她看进泥土里，如此模样提醒她，两个人全是心甘情愿做了事，谁也不亏欠谁。 不敢过多回想。 她心头一阵缩痛，眼眶开始升温，一阵便滚烫，下起了雨来。 “你走吧。” 她哑着嗓子吼出这么一句话，泪水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一个人待会……” “不行。” 李西章低头看着她，“先喝点水吧。” 说着他站起身，“对了，你的手机响过，可能是良骏的消息。” 禾霓猛地抬起头，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在屏幕灯光的照耀下，颤抖的手臂，倦态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手里那个发光的小盒子，她的唇色苍白，不够叫人着迷的美丽，整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鲜亮。 一种奇异的脆弱，落下的眼泪像是在嗗噜噜的响，情绪毫无遮盖。 无依无靠，可怜又可爱… 他的劣根，就是喜欢折磨他喜欢的东西。 李西章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笑了笑，合上门。 禾霓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照的惨白。 宋良骏在九点给她发了两条消息，是他以往的风格，‘今晚要在外面，结束的时候可能会很晚，不要等我电话，早点休息霓霓。’ 她没什么可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给他打去电话，最后却只能孱弱的停在最后一步，不敢按出去。 黑漆漆的世界，数不清的各种情绪，只能呆呆的死盯着屏幕，手指攥的颤抖。 禾霓闭上眼，伸手抹去脸上的泪，只觉周围空荡荡的，令人恶心，头脑眩晕…… 开门声。 他回来了，走到了她的身边。 李西章看着女人缩成一团，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说，“喝点水。” 他问，“想吃点什么吗，我不会做，但可以去买。” 她始终不说话，像是要将他彻底漠视，视作空气。 李西章站起身，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他走到门边，转过身与她面对面，“不要这样禾霓。” 禾霓眼皮颤抖，咬紧了牙关，猛地睁开眼，怒视着他，恨极了他这样的语气，“怪我鬼迷心窍了！算是我求你的李西章，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西章看着她那神情，摇了摇头，“不行。” 禾霓猛地坐起身抓起他放在床头的水杯朝他扔过去！ 他偏头，轻松躲过，只是沾了些水在身上，只听她哭道，“你神经病！你其实根本就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觉得我有意思，你根本没有半点人心——” 她道，“我对不起良骏，可是我爱他，要是没了良骏，我要怎么办？你呢，你又对得起宋家吗！” 说着她便像是身临其境，已经叫宋良骏捉奸了一样，满脸都湿了。 这世界上，她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丈夫这么一个“亲人”。 “我是喜欢你。” 禾霓要咬碎了牙，“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有感情吗——” 外头的雨似乎也下的越发大了，伴随着雷电，来的十分凶猛。 “我为什么不懂？我知道事情，道理比很多人都多得多。” “因为我也是人。” 禾霓紧盯着他，唇角扯动。 她也会露出这样讥讽的表情。 李西章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来到她的身边。 他想伸手抱着她，想了想还是作罢。 忽然间他想到什么，“我知道了。” 禾霓停了声，抬头看着他。 以为他良心发现，却见他笑着说，“我不逼你跟他离婚，我就当这个第三者，你放心不会叫他们发现。” “我等你跟他离婚……嘘，你不要说不会。” 他笑得可恶，像是胜券在握，“你看着吧禾霓，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等你不再爱他。 他说，人生不过是短短时光，更何况是婚姻，何况是爱……不过短短几年。 谁叫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