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 第8节
“我爸朋友手底下有一个项目,打算找一个大提琴手合作,我突然那么灵光一现想到你了,这活儿接不接?” 黎映寒这人,二世祖一位。成天也没什么正经工作,游手好闲,泡吧泡妹,专给人做拉拢推介的中间人。从小到大,没别的优点。唯一令人钦佩的一个方面,人缘经营得格外好,算盘打得格外精。 苏弥没立即应下,问:“可以展开说一说吗?” 黎映寒说:“你要是有想法就告诉我,我给你引荐一下咱们的金主爸爸,见面详谈。” 苏弥好笑,故意呛他:“什么公司?正规的吗?你靠不靠谱啊?” “啊哈?你是在质疑我?” 她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笑着说:“好吧,有空约我,我最近很清闲。” 电话挂断。 她一抬头,电梯门慢吞吞敞开。 苏弥的步子在看清电梯里的人时顿住。 迟疑了两秒,她没往里面走。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 谢潇言穿西装笔挺的一身,身形颀长,板正的黑白色调和一丝不苟的领带与衣襟替他压了压身上的邪气,手插在裤兜里,站姿犹有不拘。 他戴了副黑色墨镜,旁边站了个一位矮半头的男人,正在和他叽里咕噜说话,谢潇言垂眸,虚虚地看地面,沉默地听着对方讲话,没做应答。 直到若干秒后,他发觉电梯在这一层停留得稍有些诡异。 没人进来,门也没关上。 他掀起眼皮,看到来人。 她今天裹得异常严实,外套是厚重的浅蓝色大衣,一顶毛茸茸的贝雷帽扣在她小巧脑袋上,尺寸不合但很保暖。蓝灰色的千鸟格围巾遮住美人半张脸,一对迟钝又晶莹的眼正呆呆看他,一股淡淡白花的后调香散进电梯。 谢潇言垂眸,看一眼她的脚踝,但那里被靴子遮住。 身旁的特助还在滔滔不绝:“所以说呢,我们下个季度这个项目启动的时……” 谢潇言抬了下手。 对方往旁边瞄,看见外面的人,识趣地噤声。 谢潇言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进退两难的苏弥,墨镜替他过滤掉一部分眼中的锋芒,男人沉沉开口:“要我扶你进来?”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隔壁等,但见他一副真的要施以援手的架势,苏弥健步如飞迈进了电梯。 她没敢靠他太近,于是几乎贴门站,进门后抬手去按关门键。 谢潇言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系在腕上的蝴蝶结。 又从斜后方看一眼她的侧边轮廓。 苏弥感受到了灼热视线。挺尴尬的,她想了想,这栋楼上面是些事务所,猜测他大概是来办事。不足为奇,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天了…… 沉闷了一会儿的电梯厢里,她打破沉默,稍稍侧目看向谢潇言,问他:“你还没有回去吗?” 谢潇言回视她的眼:“回哪儿?” 苏弥:“梵城啊。” 听说他在读硕士,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毕业。 他的眼神变得别有深意,微微扬眉,接了句,“你是一点新闻也不看?” 苏弥一时没明白。 跟在谢潇言身旁的男人大概看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速速给苏弥递上卡片:“您好,这是我们谢总的名片。” 还有一张——“这是我的名片。” 苏弥接过两张,仔细看一看。 上面这张:总裁特助陈柏丛。 下面的是:岭文影业谢潇言。 岭文?谢家的产业。这就一声不响地走马上任了吗? 苏弥一惊,脱口道:“你不回去了?” 他旋即反问:“你很失望?” 苏弥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有点吃惊。” 谢潇言看着她。 他有时看人眼神是直勾勾的,搞得苏弥反而变心虚起来,干脆别开了眼。 她打开手机,果然看到迟来的一些新闻推送,大致内容是今天上午岭文影业的招商会在京举行。 新闻还没看完,电梯到底。 一起往外面走。 谢潇言步子迈得挺大,但他走得并不快,像是在刻意控制着速度。于是没几步,陈柏丛就窜到前面去领路了。 谢潇言吹了声口哨,陈柏丛麻溜地转过身来,听从发落的姿态。 车钥匙被抛过去,在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 谢潇言:“你开。” 陈柏丛双手捧住钥匙,响亮地应一声:“好嘞!” 在门口止住步伐,谢潇言轻抬眼皮,吐出三个字:“一起走。”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陈特助接茬的声音,苏弥才迟缓地反应过来这句是对她说的,她拒绝道:“不用了,我去艺术团排练,没有一起走的必要。” 沉默少顷。 “有。”谢潇言偏过头叫住正要往另一边去的苏弥,忽然笑了下,眸底有一道笃定跟促狭的光,“耳环在我这儿。” “耳环……?”苏弥快速回想几天前她带了什么耳环,但记?????忆残缺,印象不深,于是很懵地说,“什么耳环?你在骗我吗?” 谢潇言放在口袋里的手抬起来,他伸出食指,用指腹挑着耳环的挂钩,一朵浅蓝色矢车菊便松松地坠了下来。小小玩意,风中凌乱,楚楚可怜,颇有被人肆意把玩的悲愤。 “骗你是小狗。” 他笑得狡猾。 “……” 还真的是。 想起那时他质问黎映寒,浪荡的脸是什么意思,黎映寒给出答案是:善于钓妹的狐媚子长相,一看就是把妹高手。钓的还是那种不谙世事的良家少女。 苏弥确信他用的是“狐媚子”这个离谱又透露着合理的词,她深以为然。 苏弥很想硬气又阔绰地说一句:你只管扔,我不要了。但不行,这耳环太贵了,她最近很惜财。 矢车菊被他重新纳入掌心,谢潇言回过身,大步流星往停车场走。 苏弥无奈跟上,她低下头,和他保持着距离,但又执着地踩住他的影子。 像是回到了在他身边招摇过市的那一些年。 第5章 ◎漫长冬令◎ 上学时不乏拿女孩东西来捉弄人的男同学,苏弥不接这样的招,顺藤爬杆去跟他抢的话,正中对方下怀,非但夺不过,还让自己气得跳脚。 所以她平静跟过去,坐进他的宾利后排,让他称心如意了,她才不疾不徐开口说:“还给我咯。” 车厢挺宽敞的,足够他叠起腿摆出慵懒随性的少爷坐姿。 西装跟墨镜适配度不高,但是谢潇言驾驭得很好。他把眼镜勾下来,用两根手指松松夹着镜架,将手腕垫在膝盖上,偏头看苏弥,露出明知故问的笑:“什么?” 苏弥耐着性子,“还给我好不好?” 他稍向她这一边偏过脑袋,狡黠说:“好啊,你再求我一遍。” “……”苏弥很无奈,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慢吞吞地开口说一声,“谢潇言,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啊。” 格外耳熟的一句话。 他们一起回家的路上,他采一朵白净的茶花架在她马尾辫的圈绳上,在后面偷偷给她拍照,其实她早就发现,只不过懒得搭理; 球赛结束,她把同班的人晾在一边,去给另一个队伍的韩舟送水,他一下午托着腮不跟她讲话; …… 诸如此类时刻,她就会无可奈何嗔一声:谢潇言,你好幼稚啊。 一声声指责,却念得他耳朵痒痒的、酥酥的。 记了好多年。 少顷,她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浅浅的笑。 随后他说:“手。” 苏弥乖乖地摊开手掌。 矢车菊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苏弥没吭声。 谢潇言调侃一句:“贵人多忘事。” 她把耳环放进包包,问:“你那天怎么不还给我,我要是没发现,你就打算私吞了吗?” “私吞?”他好笑说,“我要你耳环干什么?” “那你就是图谋不轨。” 恰逢车子停在岔路口,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开车的陈柏丛捣鼓了半天没发动起来,坐在驾驶座斜后方的谢潇言俯身过去,帮衬了一把,教他怎么操作这辆车。 小陈第一天上岗,还需要调.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