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活泼【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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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虽从螺儿结香处知道到了白露的事,但她想听裴观亲口说。 这事,他怎连一句交待也没有。 裴观又挟了筷长命菜给她,这菜从端阳节吃到中秋节,早已是新鲜小菜成腌酱菜。大厨房的人,都奇怪六少爷的饭桌上怎么偏少不这道菜。 还以为是少夫人爱吃,每日总不忘了送上来。 阿宝本不爱吃腌菜的,因原来家贫,到了冬日餐餐少不了吃腌菜,早吃絮烦了。但裴观看小孩子似的看着,回回送上来,就挑一口吃。 “我看你也不文弱,身子骨颇强健,怎么那场病这么重。” 阿宝用裴三夫人当由头,“听说我病了,母亲今儿还让陈妈妈送了补品来,还说起你生病的事呢。” 陈妈妈确实说了,还让阿宝要保重身子。 “你生病时,白露衣不解带日夜守着……” 她往日说话总是一句赶着一句,声音又脆又亮,音若敲冰。这会儿说话,却声调微沉,说得也慢。 裴观以为阿宝醋了。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妻便该在内宅主持中馈,管束小妾,教养庶子女。 若是小妾不服管束,庶子女不敬嫡母,那便该狠狠责罚。 而正妻吃醋妒忌,也有违妇德。 可他想到阿宝为他吃醋,虽知不对,心中竟有些欣然。 裴观缓声言道:“她是侍疾有功,也已然赏过她了,但她这回坏了规矩,便该处置。” 连由头都是现成的。 这事交给陈长胜,上上下下都道白露一家被远远发卖。 隔着灯烛,裴观望着阿宝的眼睛,清眸澄澈,瞳中照见他的影子。 裴观下颔微缩,不愿让这些事污了阿宝的耳朵:“这些事,你不必烦恼,往后也绝无人敢在你耳边嚼舌。” 阿宝顿得一顿,她脑海中想起后宅里无数“嚼舌”的话。 她略定心神,还当白露一家是真被卖了,醋意没有,只觉得古怪。 “你那回生病,当真很凶险?” 裴观见她执意要问,笑了笑:“可不是么,那会儿祖父也正病重,家里上下都当府里要办两场丧事,你说凶险不凶险?” 他说完这句,岔开了话头:“明儿让她们把你常用的东西送到松风院去,你不喜欢这帐子的花样,叫针线上的人换新的来。” 两人对坐用饭,隔着圆桌,阿宝直直望向他:“我不喜欢松风院。” 她在松风院里住了八年,有一半的时候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那个地方一草一木,她都不想看见。 这话听在裴观耳中,更是她吃醋了。 浓眉蹙起:“这几日我有要事,来来往往的人许多,你出入不便。” 阿宝咬咬唇,她更进一步,目光灼灼:“一到松风院……我就头疼。” 说得裴观指节一紧:“头疼?往日可曾有过?明儿叫太医来瞧瞧,万氏虽擅妇科……”一串话还未说完,他回过味来。 阿宝说的是到了松风院才头疼。 裴观轻笑出声:“莫要胡闹,我当真有正事。” “我也是当真头疼。” 阿宝眸中光华黯淡下去。 他不记得了,她初生病时的症状便是发头风。 到这儿,阿宝不再往下说了,她将家中另外五只木雕小马带来了,正与裴观为她雕的那只凑成六骏。 六匹木雕的小马就摆在多宝格里,一旁摆着那对纳征时,裴家送到林家的水晶雁。 最后那几年,她一直躺在床上。 因腿脚无力,恭桶就摆在床边,戥子十分精心,用一回就替她换干净的。 分明青春正好的年纪,廊前是药炉,廊后晾着恭桶。 越是这样,阿宝越不愿意多喝水,她强健过,有一日连下床都要人抱,怎能忍受! 可她又只能靠米粥汤过活。 躺久了的病人身上都会生褥疮,有了褥疮浑身气味难闻。阿宝从未长过,连头发也一样打理得精神,每日都会梳齐挽起。 一个戥子,一个福儿,二人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才给她体面。 外头人来探病,也不过略坐坐,裴观隔几日来看她一次,见她时,她总是穿着干净衣裳,躺坐在床上的模样。 裴观至多觉得她面容憔悴罢了。 人人嘴上说的都轻巧,又哪会当真明白久病这二字,有多么的折磨人。 磨她的身子,磨她的精气神。 那时这对水晶雁就摆在架上,阿宝时时瞥见,还让戥子取来水晶雁让她握住。 她并非多么看重征纳礼,只是羡慕大雁南来北往,能去她去不了的地方。 裴观还在自顾自说:“你要是不愿意住在松风院,那就跟珠儿一道,或是再回娘家住几日,我去同母亲说。” “我回娘家去,正可给阿兄送行。”她还想去见见大妞,她与大妞,再没见过。 “也好,你回娘家去住几日,还能清净些。”裴观微微颔首,她在这儿总会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必要忧心的。 待用完饭,裴观还回书房去,走时殷殷嘱咐:“要是真头痛,不拘多晚也别忍着,知不知道?” 阿宝送到他到门边,见他走到廊前还回身看她,冲她示意,让她回屋中去。 心头忽生感慨:似他这样,已是极好的。.ZWwx.ORG 这念头才刚生出,脑海中便响起许多人的声音。 红姨,戥子,结香,螺儿,福儿,还有裴珠…… 每个她身边的人,都会在不同的时候,说出同样的话。 “似姑爷这样的丈夫,已然是难得的了。” “我往后嫁人,若能有哥哥的一半好处,我都认了。” “再怎么,少爷还是有心的。” 阿宝不由心中一凛。 燕草看她久久站在门边,只当两人已然和好,走上前来,笑盈盈道:“姑娘,姑爷人都走远了,快进来罢。” “回家住几天呢?”戥子问。 “五六日罢。” 既是预备住五六日,那带的东西也不他用太多,可阿宝又道:“把我的鞭子铁弹子,还有阿爹的信和那图,都带上。” “那小马呢?要不要也带上?”戥子指指博古架问,昨儿她看着木雕小马出神,又不知添的什么怪毛病。 阿宝看了那匹木雕小马一眼,抿唇摇头:“不用。” 就先将它留在这儿。 “那人呢?带几个人回去?”戥子问完,又一拍巴掌,“松风院里那些丫头,这下可不敢不老实了,她们不会以为你是生气才回娘家的罢?” “随她们怎么想。”阿宝一听见松风院这三个字,便忍不住皱眉,心底倦意上涌,“让燕草点人罢。” 还有福儿,此时她虽才来,可最后……只怕连换衣和收裹都是她一手办的。 戥子必是支撑不住的,她那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第二日阿宝还未出门,留云山房内便围聚了许多人。 隔着曲桥吵吵嚷嚷,福儿极是机灵,她立时便道:“我去前头瞧瞧出了什么事。”说着撒脚往前去。 她虽十三岁了,但身量不足,瞧着也就十岁出头才比决明高一点。她去前面打听,不起眼。 燕草将螺儿姐妹俩都留下,走时还叮嘱:“虽再不会有人动那歪心,可你们俩也警醒些。” 螺儿重重点头:“我知道,绝计不会再出事了。” 众人正预备要走,那边决明跑来了:“少爷叫我来说一声,说萧公子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别人不明白什么意思,燕草和阿宝是明白的。 留云山房就那一处大门,书房离门又近,上回没认出来,不定这回也认不出来。 阿宝看了燕草一眼:“我想起来了,二十七是至圣先师诞辰,咱们家得致祭,我回去一趟再回来怕时候赶不及,你留下来把该预备的预备了,明儿再派车来接你。” 燕草立时应声回房,说是草拟单子,又推说秋日里风凉,把门窗都掩上了。 阿宝一走,卷山堂里冷冷清清。 螺儿坐在屋中做针线,看妹妹跑前跑后,十分落力。不由微笑,妹妹也是知恩图报的,知道姑娘待她们呢。 “你快来歇歇,可打听着什么事了?” 福儿往姐姐身边一坐:“说是什么奏折的事,我听不大懂。”饮口蜜水,问,“燕草姐姐怎么说走的,又不走了?” “至圣先师诞辰要预备祭品,姑娘留下燕草让她打点。” 福儿点了点头,看看桌上的点心:“上回决明给了我两块糕,我也给他送些点心去。” 下人奴婢之前也会互送吃食针线,男仆偶尔还会央着女婢嬷嬷做些针线活,这都是寻常事儿。 螺儿一点头:“去罢。” 福儿捧着点心匣子出去,给决明两块八珍糕,两人就坐在假山石边说话。 “少爷方才让你说什么呢?” 决明嚼着糕点:“没什么呀?”一句口信罢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哦,让我说萧公子来了。” “就是那个穿山水纹衣裳的人?” 决明悄悄道:“就是他,这人手面倒是阔,我不过领个路,随手就给我一枚金叶。” “我觉着,这人又假又狂。” 他们少爷可是探花郎,这位萧公子科举名次还在后头呢,说话却从不客气。 福儿笑起来:“我看他那神气,委实可厌得很。” “可不是,我猜少爷也不喜欢他,每回他来,都让我报信。” “每回他来都报信?”福儿笑了两声,“是不是瘟神来了,赶紧躲避?” 决明嘿嘿一笑,还同她“嘘”一声,免得叫青书哥听见。 螺儿隔窗看见妹妹同决明有说有笑,眼看着福儿这些日子慢慢活泼起来,她心下更喜乐。 等她再把妹妹的身子养养壮,日子就更好了。怀愫的嫁娶不须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