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街（中）

    司首丘拉着纪新秋坐在巷子里的木椅上，巷子是仿西洋风格的田园风格，铺着白色的石板路，巷子是原来商业街的一部分。放眼望去街边都是装潢精致的店铺。

    “那是……电影院吗？”

    纪新秋看到店铺中有一处影院入口，红色地毯边上摆着自动售卖的爆米花机器，墙上贴着的海报是战争发生前一年刚刚上映过的大片。

    “是的，定期会播放以前的老电影，只播出人类的作品。”司首丘不知道纪新秋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筒，所以他把五种口味都买了，一股脑的塞进了纪新秋的手上。

    “我吃不了这么多。”纪新秋有点为难的挑出了牛奶味的甜筒，剩下的还给了司首丘。

    司首丘有点小小的尴尬，但是知道了纪新秋喜欢吃牛奶味，还是心里暗喜的摇了摇尾巴。

    亚人的电影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呢。在曾经的人类社会里，虽然亚人有着出色的外形条件，但是由于人类方面的压制，人类的电影作品里是不允许亚人演员出现的。有机会的话也想看看亚人拍摄的电影都讲些什么。

    纪新秋抿了一口甜筒，在嘴边留下了淡淡一圈白色。浓厚香醇的奶味瞬间溢满了口腔，让她有些惊艳的抚上自己嘴唇。

    “这个……是亚人牛奶做的么？”纪新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司首丘听着头皮发麻，“我们怎么可能把亚人……把亚人的……来做食物给成人吃……”他的耳朵瞬间染上绯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他不小心，真的很不小心的想象了一下，纪新秋是不是喜欢这种特别的play。

    司首丘是战争后期出生的亚人，亚人曾经被人类当做性玩具的历史对于亚人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光辉事迹。所以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亚人只在历史书中隐约的了解过一些以前亚人们所经历过的屈辱。和纪新秋这样身体力行的体会过的人类不一样。

    纪新秋反应过来，她的说法在亚人的角度来看应该就是人类被问“这个甜筒是人奶做的吗？”，这样想想觉得恶心是正常的。

    到了这个社会上，纪新秋曾经与众不同的观点居然终于变成正常了。她一时有点百感交集。

    甜筒非常好吃，她叁两下吃干净了甜筒，司首丘马上贴心的递给她一条月蓝色的手帕。

    这只狐狸……倒真是个细心的人。

    纪新秋擦了擦手，猛地想起了什么，表情扭曲了一下，向司首丘开口道：“你介不介意把这条手帕送我？”

    司首丘金色的眼瞳亮的像星光，心跳打鼓一样在胸腔砰砰狂跳起来。

    “纪纪—纪同学喜欢这样的手帕吗，我可以送你一条新的。”

    为什么会向他要一条这么私人的手帕？他记得在人类的文化里，赠送私人物件也是一种定情行为，短短半日的约会他们的进展已经原地弹射了吗！

    然而纪新秋只是想起了眼前的狐狸曾经把自己当做配菜打飞机的光荣事迹，一想到这个手帕也许会被他带回去做些什么，她就觉得膈应。

    “不用了，我就想要这一条，不行就算了。”想起糟糕回忆的纪新秋语气有点冷淡下来。

    而司首丘已经被自己的脑补憋红了脸颊，双眸因为兴奋显得有些湿润润的。他用力点了点头，点的一双大耳朵跟着摇摇摆摆。

    纪新秋随意的把手帕揣进了兜里，心里盘算着之后找个地方烧掉。

    耽搁了一会儿，日头已经有点盛了。纪新秋二人想起了今天的正事——采购交谊会的衣物。司首丘带纪新秋来到了礼服店的门口，店里的橱窗一看就花了许多心思，装饰的花团锦簇，立着剪裁讲究的晚礼服。

    司首丘很绅士的帮纪新秋推开了嵌着琉璃窗的木门，随着木门的开合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店内柑橘调的香水味瞬间把人包裹了起来。

    “现在距离交谊会举办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委屈你买成衣了。”司首丘有点可惜的对纪新秋说。

    店里的成衣已经相当漂亮精致了，以纪新秋的家境，在人类社会的时候她从没勇气走进这样一看就是高定的店铺。作为女孩子的天性，纪新秋先是被各色各样精致的礼服吸引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最近的裙子，那丝滑的手感任凭再不识货的买家也能明白是上好的料子。

    但是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一想到购置这样美丽的衣服不过是为了把自己包装成给亚人的商品，单纯对美的向往就被压制下去了。

    “我对衣服没有兴趣，老师你帮我随便挑一件就好了。”

    “啊？真的不多看看么？其他的同学为了交谊会的衣服能准备上一整个月呢。”

    “那就这件吧。”纪新秋随手抓了离自己最近的礼服就准备结账，司首丘忙把她拦住了。

    “还是我帮你挑吧。”

    纪新秋随手抓的那件弗兰明哥式大裙摆的红色礼服美则美矣，但是和纪新秋整个人的气质都太不搭配了，出于狐狸族爱美的本能，司首丘舍不得纪新秋本身的美感被不协调破坏掉。

    司首丘埋头挑选纪新秋的裙子，纪新秋则坐到了柜台附近的椅子上。她坐才发现店里不止她和司首丘两人，临近柜台的地方站着一位高大的男性，正在端详手上的一匹布料。

    男人看起来约四十岁，面容有些欧式，是个美大叔。他的身材健壮，穿着考究，鼻子上架着木框眼镜，脖颈上挂着皮量尺，似乎是店长的样子。

    他既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裸露出的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绒毛、鳞片或者羽毛。纪新秋不仅多看了他几眼，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不像是亚人？

    大概事纪新秋的眼神太过专注，店长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放下手上的布匹抬起头冲着纪新秋笑了一下。

    “小姑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以前没见过你。”

    纪新秋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问道：“叔叔是人类吗？”

    “是的，你是最近刚醒的漂流少女吧。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人类大叔在学校里？”大叔走进柜台，从柜台下面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了一套西洋茶具，给纪新秋泡了一杯花茶。

    纪新秋在最初的时候听苏瑾说过，学校里除了漂流少女以外，还生活着少数自然生产的男性。虽然不在一起上课，但是也远远见到过几次。

    亚人们很清楚现有的人类数量还不足以应对亚人社会的需求，所以很早开始有意的延续了部分人类和人类之间的自然生产，以保证人类物种不会在几代后灭绝。而其中产下的人类后代从出生后就被带离生母身边由亚人机构严格管控，从出生起就将男性女性分开培养。

    “你和我第一次配种的女孩长得很像。”

    大叔风轻云淡的说出的话语让纪新秋被花茶狠狠呛了一口。

    “我记得她的眼睛是绿色的，笑起来像百合花一样，听说她那次怀上的是双胞胎，要是有和我一样的金发，和她一样的绿宝石眼睛就好了。”

    “你从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吗？”

    “我的孩子那可太多了，我是不可能见到的。”大叔很健谈，他给纪新秋续了一杯花茶“在配种期的那五年，我每个月要提供46管的精子给亚人们，他们会拿去配给适孕期的女孩。对方是谁我们本来不会知道，但是那时候的班主任和我关系很好，偷偷给我看了我第一次配种女孩的照片，我一看到她就陷入恋爱了。”

    为了效率，大多的人类男性就像是工厂流水线一般的在精子质量最好的青年时期提供精子，从而在亚人的安排下人工授精至女性人类的身体。许多男性人类一辈子都没有和女性人类交合过，却有着几支足球队数量一般的孩子。

    那简直把人类当做动物一样管理了，纪新秋既愤怒又悲哀。

    而从出生起就这样生活的大叔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用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过去：“后来过了配种期，被挑选走了后几年，我年龄大了，长得也越来越魁梧，被亚人太太们转了好几次手，没有遇到愿意收留我的主人。实在太不受欢迎，就被退货回来了。仰仗学校给我提供了个工作，就这样在生活下来了。”

    他说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偏偏他自己没有任何不妥或者受到侮辱的感觉。纪新秋明白这是特殊的生活环境导致的，在这个亚人社会里，男性人类的生活似乎比女性人类更加残酷。她伸手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大叔的胳膊，说起来，加上沉睡了的六十年，她的实际年龄要比眼前的大叔还要大许多呢。

    男性和女性生理上的不同意味着同样作为亚人发泄情欲的对象，女性由于繁衍上的绝对优势，使男性亚人有着排他性和独占欲，相对来说亚人和人类女性缔结的关系肖似于婚姻关系。但是女性亚人和男性人类之间，繁衍的主体在于亚人，人类男性就变成了播种机一样的存在，不断的被共用，女人像玩物，男人像工具，这就是亚人社会下人类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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