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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神者02(最接近神的存在)

    原罪平静地注视着沈清泽,纵然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面颊,沿着线条滑落,他也依然不为所动,彷佛在注视着一场可悲的闹剧,滑稽的笑话。

    “狗被逼急了都还知道跳墙,那你呢?”原罪说,“不惜泯灭自己的本性,也要守着这份约定,可最後你换来了什麽?连御江澜都保护不了,你这样算什麽,你连笑话都还不如。”

    “闭嘴,闭嘴。”沈清泽红着眼眶,哭泣着,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看见身下人因缺氧而露出痛苦的表情,黑暗而扭曲的快意在他的心底迅速孳生,“错的不是我,是他们毁掉了我的生活,我只想跟江澜在一起,就只是这麽卑微的愿望,可为什麽你们都要妨碍我,为什麽!?”

    原罪握住沈清泽的手腕,却没有挣扎、反抗,反倒像是在宣誓一般,昂起他的脑袋,笑得嘲讽而骄傲,彷佛自己面对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既然知道我在澜澜体内,那应该也知道我什麽情况下会出现吧?”

    沈清泽一怔,表情变得空白。

    当初他将原罪推下楼的动机很简单,只要原罪死了,记忆移植就会失败,他就不会失去他的江澜。但那时的他却不知道,原罪人格构成的一切记忆全都储存在一个微型芯片里,虽然原罪摔得血肉模糊,然而那个芯片却只出现些微破损,仍然能用。

    手术成功了,却也不算成功。虽然原罪确确实实被转移到了御江澜的体内,却没能完全支配这个容器,反倒经常处於睡眠之中,成了副人格一样的存在。

    原罪只会在御江澜的精神耗弱,濒临一个临界值时出现,取代御江澜的意识来主导身体。原罪既然已经占据了御江澜的身体如此之久都不归还,那就证实他在车上的假设是对的。

    御江澜的精神濒临崩溃,状态甚至危险到一旦原罪归还身体,御江澜就会毫不犹豫地自杀。他在车上表露出的恐惧是演的,只是为了从暴怒口中钓出更多情报。

    可现在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张着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任由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看着原罪,看着御江澜的脸,看着那出现瘀痕的颈子,他忽然如梦初醒,像只受了惊吓的猫从原罪身上弹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

    他刚才是真的想掐死原罪,掐死御江澜......

    而他甚至很享受那种......快感。

    “为什麽,我明明已经努力保护他了,已经尽可能不让他被他们伤害了。”他垂着头,问出了那天在车上与暴怒的话,“江澜到底怎麽了?”

    “他活不过两个月了。”原罪抚摩着脖子,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所以他想死。”

    沈清泽呼吸凝滞,手覆上脸庞,力道大得能看见手背泛起的青筋:“癌症?”

    “不是生病,是更棘手的原因。”原罪盘起腿,靠着床身坐在地上,“就当是为了澜澜,我们放下成见,好好谈谈吧。”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研究院就在秘密进行【逆神者计画】,其终极目标是将死者复苏,向诸神发起叛逆,实现人类永生的宿愿。

    为此,研究院历时多年,终於成功研究出将死者的灵魂与记忆物质化的方法。

    而这时,失去御枭的御子殇找到院长,请求院长不惜一切代价复活御枭。

    缺乏实验素材的院长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御子殇的请求。

    然而实验一直进行得不顺利。

    研究院尝试了各种容器,从婴孩到各个年龄层的人,但无一例外,那些素材总在被植入灵魂和记忆的一个小时後就当场暴毙。

    最终,研究院得出一个结论,是因为容器与灵魂的相性不合,容器才会承受不住灵魂的能量,迎来崩坏。

    换言之,唯有与灵魂生前肉体波长相近的容器,才能够最大幅度地乘载灵魂。

    因此这个容器,必须是御枭的血亲才行。

    得知这消息後,御子殇毫不犹豫地与引诱了恋慕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御子沁。

    後来御子沁在研究院生下了一名男婴,直到被送离时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一面。而那婴孩在出生不久後就被送入实验室,移植了御枭的灵魂与记忆,并成功活了下来。

    “直到这里的故事你应该都知道,那孩子就是澜澜。只不过呢,子殇却没意识到,打从御枭的灵魂跟记忆被物质化,一分为二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见不到他最心爱的父亲了。”

    “因为院长骗了他,院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复活御枭,只是在耍子殇而已。”原罪乾咳一声,受了伤的喉咙隐隐作疼,“他要的只有御枭的记忆。”

    沈清泽擦乾泪水,又恢复成冷淡的样子:“为了什麽?”

    “是为了创造出我喔,这可是没有被写进档案的机密,你今天赚到了。”

    “七宗罪孽始於原罪,但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被取名为原罪的。”原罪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似笑非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呢,曾是御无伤的亲生儿子,也是集合了帝国史上七大恶人的记忆所创造出来的人造生命,既是忤逆神的存在,也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我是傲慢地侵略他国,荼害百姓的暴君,是被色慾蛊惑的开膛手,也是在暴怒中下令屠城的血腥贵族,”原罪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也可以是被贪婪蒙蔽双眼,间接害死上万百姓的权臣,是永远无法满足杀戮慾望的连环杀人魔,当然,我也是沉溺在亲情之中,最终因怠惰而遭到子殇那个孽子篡位的......御枭。”

    话音方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紧随其後的一阵清脆的鼓掌声,还有盈满愉悦的声音:“不错的自我介绍。”

    沈清泽扭过头,浅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挂着戏谑笑容的蛇瞳少年。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亲自来邀请你们继续参加下午茶。”少年打了个响指,他身後一袭黑色劲装,戴着面具的青年向前迈出一步,“你们是要自己走呢,还是我让暴食把你们拖过去?”

    御无伤踩着雀跃的步伐,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後方的原罪甚至都能听见他哼出的轻快小调,心情似乎很好。然而御无伤的快乐往往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意味着发生的绝对不是件好事。

    原罪思考了下,不久前御无伤才被某件不知名的事情打断谈话,气急败坏地离开温室花园。这世上能让御无伤抓狂的事情少如凤毛麟角,但原因就是那几样,范围极小,用膝盖想都能猜到。

    自他夺取御江澜身体的主导权後已经过了一天,期间他都没使用任何通讯设备,就连御江澜平时戴的装有定位系统的黑色颈环都被他扔在了饭店里,相当於御江澜直接从人间蒸发。一整天过去音讯全无,某些被御江澜十年前那波骚操作整到PTSD的人坐不住,开始发疯找崽了。

    一个邱成傲或许还不会对研究院造成威胁,但若是多了一个御子殇,伤害就会直接跃升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看御无伤那麽快乐,原罪寻思这事应该已经被和平解决了。於是他凑到沈清泽身边,轻声开口,重新接续方才的话:“刚才是我言重了......虽然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肯定你的觉悟,信守承诺不是错误,澜澜能遇见你......他很幸运。”

    沈清泽象徵性地牵扯了下嘴角,亦压低声音:“你还没告诉我,江澜究竟出了什麽事。”

    “想知道澜澜发生什麽事的话,直接问我比较快。”听见两人对话的御无伤背过身,一边倒退走着,一边敞开双手,金色的蛇眸中荡漾着愉悦的波光,“知道原罪为什麽会出卖你吗?因为他跟我做了交易,用你来交换拯救澜澜的方法。”

    “什麽方法?”

    “不用着急,这些等到了花园後,我们可以慢慢聊。”御无伤又转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唇里。感受到舌尖传来的酸甜,他幸福地眯起眼,“但是我讲求等价交换,想知道这一切,你得先拿你这些年的经历跟我换,怎麽样?”

    “成交。”

    温室花园近在咫尺。

    仍然是同样的摆设,同样的精致甜品,同样冒着热气,用华纹骨瓷杯盛装的红茶。入座後,沈清泽瞧都不瞧一眼,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述起自己的过去。

    以前沈清泽向来对神明嗤之以鼻,然而御江澜失踪的那一年间,他却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分惊醒,泪流满面地向神祈祷,乞求神明的慈悲,哭泣着说想再见到御江澜一面。

    後来回忆起与御江澜重逢的那一天。沈清泽有时会想,这兴许就是神明施予的奇蹟?

    神听见了他的悲鸣,听见了他的祷告,因此降下了救赎。

    然而,听沈清泽描述完所有事情经过的少年只是叼着口中的棒棒糖,不屑地嗤笑出声。

    “神公平而残忍,从不救赎任何人,傻孩子,所谓的奇迹不过是意料之外的必然罢了。”御无伤竖长的蛇瞳闪烁着冰冷的幽光,“若是你能在一开始就舍弃那个愚蠢的承诺,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沈清泽面色骤变。

    一旁的原罪阴寒着脸,连忙按住沈清泽的肩膀:“沈清泽你听着,澜澜的事情跟你无关,这个怪物说的话绝对不能──”

    然而,他的话音却在看清沈清泽的表情时戛然而止。

    御无伤咬碎了棒棒糖,笑弯眉眼,残忍地宣判道:

    “说到底,就是因为你的傲慢,才招致了御江澜的死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