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苏恪青这几天都没有来公司，林作铃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只是和唐启玉一起，把她提出的企划落实，给公司增值。

    这么短的时间内，公司的不动产和经营规模是不可能再扩大了，他和唐启玉的想法不谋而合：提升品牌效应，扩大知名度。

    之前的“闻铃阁”会被忌惮，就是因为较好的口碑和响亮的名号，现在他们要再添一把火，彻底打响公司在全网的知名度。

    林作铃之前就想到过，既然闻铃阁是有来历的，不妨投资一些长线项目，比如在不干涉故事内容的情况下，资助作家、漫画家创作含有闻铃阁相关元素的作品；或者为动画、网剧项目提供取景地，借机进行宣传，等等。

    唐启玉则认为，这种想法固然好，但投资周期过长，成品质量不好把控，且投资额必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选择短平快的内容，遍地开花的形式。她在一周内联系了数家M公司和独立自媒体人，以合作或约稿的形式展开宣传。

    圈内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出了一组图，转发量数万，特地在介绍里标注了取景地是闻铃阁；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线上绘画比赛里，突然出现了几位画技精湛的选手，其中一位画了水彩风格的民宿建筑，被忠实粉丝考据出原型是闻铃阁；

    本地知名的探店博主新推出了“主题酒店”系列vlog，在第一站入住K－i旗下的“刻欢”高端商务酒店、带大家开了眼界后，评论区里呼声最高的主题变成了“闻铃阁”，博主满足粉丝愿望，说第二期已经录制完成，隔日便放出视频，点击量攀上了历史稿件的前三名。

    ......

    一周以来，买转发、炒比赛、请水军，唐启玉用上了几乎所有知道的门路，在最大限度节省经费的情况下，以不显刻意、稍露端倪的方式，让闻铃阁的名气攀上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如果有更充裕的资金，她有信心做到完全不露痕迹。

    按理说，现在是找K谈判的最佳时机，但林作铃心里有隐约的惴惴不安之感，因为他对唐启玉的做法并不能完全赞同。

    她的这种方式一定会大幅拉升潜在消费者的期待值，但民宿又不可能拥有满足所有人的接待能力，如此一来，或许只消几件因接待能力不足、处理不妥善的小事，就可能透支企业的信誉，继而遭到全网反噬，落个“无底线炒作”“营销品牌”的恶名。

    唐启玉和以往林甫的作风是迥然不同的，公司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但唐启玉动用的资金量实在很小，每一笔都经过了正式审批，可以算在原本就有的“线上宣传”支出里；因而，除了重用她的林作铃表现出了不赞同的情绪外，其他人对此大都是乐见其成的。

    “宣传虽然密集了点，但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林作铃听到公司里有人这样议论。

    但是，他知道是不一样的。以往公司和博主合作，一定会注明是推广；但唐启玉不同，她允许合作方不在稿件里注明甲方，这样看似是对方占了便宜——创作者不用直白、生硬地为甲方做宣传，内容创作有了更大空间。不过，唐启玉会用买粉、换号的方式引导评论区的意见，以资本注入的形式挤占普通人的舆论空间。

    由于是不署名推广，价钱也会略有降低，唐启玉较低的宣传投入就是这样压缩出来的。

    她做事追求极致，为免万无一失，画手的粉丝、博主的评论都有她背后运作的大量痕迹，经不起深究。

    但既然自己默许唐启玉大展拳脚，她也是受人之托才愿意出手相助，此时纠结于她的行事作风已经没有意义了。林作铃把自己从小到大得到的奢侈品礼物收集起来，除了有纪念意义的，全部转手卖了出去。

    父亲之前买了一辆车给他，林作铃想了想，有司机用商务车接送就很好，于是把车也卖掉了。

    如此一来，他手上有了一笔不小的资金，他便以个人注资的方式将这笔钱投入公司，接着以公司的名义落实了他的长线项目：经过线上考察，他资助了几位业内很有口碑、但遇到了资金困难的独立作者、漫画家，还有一个国产动画项目。资助不对作品题材、走向附加任何限制，只需在内容中涉及闻铃阁的相关元素即可。

    当被作者们问及为什么要资助自己时，林作铃想了想，总不能说是为了攒口碑或是积德，于是回了个临时想的、还算诚恳的答复：闻铃阁是一件有底蕴和积淀的作品，它想找到惺惺相惜的同类。

    不料，很多创作者在实地考察了闻铃阁以后，非常认可他的说法，以至于情绪激动、感慨万千：闻铃阁确实是一件文化积淀深厚的艺术品，同为创作者，振兴传统文化，我辈义不容辞！

    林作铃一惊，发现格局被打开了。

    在做完这些差强人意的部署后，林作铃想给连轴转了一周的唐启玉放半天假，由他准备之后去K－i引资的材料。这两天他已经联系过K，向他表明了合作的意向，K立即表示，非常欢迎洽谈。

    唐启玉却不承他的情，反而在办公桌周围绕来绕去，表示她对林作铃这个只做过小项目、连大学都没读的文盲菜鸡非常不放心。

    林作铃无奈极了：“现在不就是整理数据、撰写报告，然后做个PPT吗？”

    “这可是汇总阶段！是我们这么多努力辛劳的最终呈现环节！”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唐启玉早摸透了林作铃的脾性，对他的态度之随意也攀上了新台阶，此时她直接伸手指戳上了林作铃脑门：“直说了吧，这块才最重要！我不放心你，我也不累！”

    林作铃捂着脑袋哀嚎：“姐姐，你是永动机吗？你不需要休息吗？”

    “不！需！要！”唐启玉字字铿锵地回应，同时继续一字一顿地戳他脑袋。

    林作铃无法，只能苦着脸让唐启玉和自己一起汇总。

    唐启玉拖着凳子和林作铃并排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十指上下翻飞，一阵急促繁密的噼里啪啦，就把这些天来的营销成果从方方面面讲了个清楚明白。她把文档传给林作铃，让他根据自己论述的各个方面去找数据、做报表，然后图文并茂地呈现到PPT上。

    没想到林作铃刚收到文档，就调出了唐启玉论述的各大方向的数据报表。唐启玉惊讶地凑过来看他屏幕，啧啧称叹：“你是脑子转得快，还是手速快？”

    林作铃无奈道：“我也想从这几个方面去讲近期成果的，只不过经验太少，打算先做数据、再写报告，这表是你写之前就做好的。”

    “小脑袋瓜思路很清晰嘛！”唐启玉揉着他的头，“能跟我想到一块去，相当有天赋。”

    林作铃一愣，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唐启玉的肯定。

    要知道，他本来因为报告获奖而得到的一点自信，已经在明白自己的思路是受到玉乔引导后损失殆尽。现在，一个能力不逊于玉乔的人出现了，她肯定自己，说自己思路清晰，很有天赋。

    这些天来累积的疲劳、压力，好像突然一下少了很多。

    他看着唐启玉，很认真道：“谢谢，启玉姐。”

    “不谢，不谢，”唐启玉大大咧咧地冲他一笑，“我明白的，被我这么厉害的人夸了，你心里肯定激动地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作铃颇有些无奈，他发现唐启玉好像一直这样，无比自信，极度自恋，还精力旺盛。

    林作铃忍不住想多了解她一点，便问：“为什么你好像真的不会累？”

    唐启玉还是笑着的，她深深看他一眼，声音里盛满笑意：“因为如果不努力的话，或许有一天会被迫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回那个生了儿子就扔掉女儿、女儿不可以继承土地、女人被认为只是服侍男人的，地方。”

    她的声音变得灼热、滚烫：

    “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