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满十八岁那天是乔鲤森在秦家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生日。

    秦朗和于辰都想大操大办，也算将他正式以秦家人的身份介绍给圈子，可乔鲤森以高三学业为重的理由拒绝了。两位养父便打算用其他办法补偿他，让他列一张清单出来。不论价格不论数量，只要单子上有的都会买给他作为礼物。

    乔鲤森当然可以写下名贵的衣物，最新的游戏机或是拉风的机车。不过他也清楚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的道理。他在此刻越贪婪，到时便越难脱身。可什么都不要，反而会让人觉着奇怪，于是乔鲤森象征性要了几本名着的英文原版书。是在他日常消费的范围之外，同时也并非贵得离谱。

    可乔鲤森过生日真正想要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生日会在周六，外面专门请来的厨师来家里做一顿晚宴。秦朗和于辰会抽空陪他，届时秦鸿溟应该也会很给面子地留下。乔鲤森那天成人礼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秦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才是难得。

    乔鲤森周五半夜才结束刷题。离数学竞赛决赛就只有半个月了，而高考三诊也迫在眉睫。乔鲤森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偷懒休息。他揉了揉疲劳的眼睛，看着表带已经脱皮了的石英表，里面的秒针滴滴答答地下落又上攀，终于在12点的位置和时针重合。乔鲤森轻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话音未落，他的房门却被“咚咚”敲响了。还没来得及许愿的乔鲤森，只能起身去开门。房门半推，还没来得及看清人脸，门外的秦鸿溟就以体力优势挤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么大半夜闯进Omega的房间，按理说乔鲤森应该担心对方居心不良。可这段时间一起准备竞赛，乔鲤森和他的关系近了不少。有意思的是一回到家，秦鸿溟又会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似乎生怕家里人发现他们成了朋友。

    所以Beta只是懒懒地打个哈欠，抱臂望着人高马大的Alpha。

    “走，我带你去看生日礼物。”

    秦鸿溟倒是没有丝毫的倦意，眼神反而兴奋得亮晶晶的，麻利地爬上乔鲤森的书桌，然后推开窗户，灵巧地往一楼的房檐上跳。

    乔鲤森的惊呼还没出声，Alpha已经稳稳地站在房檐上冲着乔鲤森张开双臂，低声解释道：“走正门的话，他们听得到。”

    乔鲤森还是没明白对方想做什么，惊愕之余却跟着了魔似的，还真穿着居家服从窗台往屋檐跳。也就一米左右的高度差，不过房檐是斜面瓦片设计，乔鲤森穿着拖鞋，落地时没站稳，一个踉跄撞进了Alpha怀里。

    得亏两人的体型差距，乔鲤森那点惯性直接在秦鸿溟的胸膛里缓冲没了。高大的Alpha纹丝不动，手臂虚虚地环着他。

    还没等到秦鸿溟的反应，乔鲤森就脸上发烫地退后几步。

    Alpha罕见地没有损他刚才的失误。自顾自地找了一处拐角，放下两条长腿，纵身一跃就落在了草地上。这一次，他没有贸然让乔鲤森跟上，而是从花园里搬来了梯子，架稳了，才冲着乔鲤森招手。

    乔鲤森原以为秦鸿溟的生日礼物就在花园里。没想到这些疯狂的举动仅仅是开端。秦鸿溟熟练地开着他爹的豪车上了高速时，坐在副驾驶的乔鲤森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乔鲤森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面对未知的情况，他该阻止秦鸿溟坐进汽车，该立马告诉熟睡中的大人，或者该自己乖乖回到房间不与其同流合污。可秦鸿溟所说的礼物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因此在明知道对方甚至没有驾照地情况下，乔鲤森还是纵容了这一切。

    白色的钢铁巨兽以120km的时速咆哮在空空荡荡的公路上，从车灯射出的亮光一直蔓延到漆黑的尽头。公路两侧树影绰绰，偶尔蓝色的路牌一闪而过。这给Beta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似进入了错位空间，整个世界只有他和秦鸿溟。

    这种荒唐的思绪没有过度深入。车里开了暖风，兴奋劲儿一过，乔鲤森的困意就来了，他也不再执着这辆车要开往哪儿，蜷在座位上睡着了。当然Beta也没发现旁边的Alpha通过后视镜悄悄地看他。

    大概浅眠了几个小时，乔鲤森就被海浪的声音吵醒的。车子已经停下，乔鲤森身上多了一件夹克，上面也有海盐的气味。

    “本来想叫醒你，没想到你自己醒了，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原本刚醒来有一段困惑期，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乔鲤森瞬间心安了。也许是上次酒店事件的后遗症，在乔鲤森莫名的直觉里，有秦鸿溟在就能保障他的安全。

    车窗外仍旧昏昏沉沉，像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又过了一会儿，海天相接处凹下了一抹橙色的弧线。借着这点光芒，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海浪层层叠叠卷向岸边，又褪去。此刻的太阳只是弧线中间的一个小小的亮点，它缓慢地升起，倒映在水面的影子像一节节通向天际的阶梯。

    乔鲤森出生十八年一直待在居住的那座城市，自然没来过海边，也从未等过日出。他读过不少美景的描写，只是再细腻精致的文字也比不上亲眼所睹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秦鸿溟半夜开车好几个小时要送给他的礼物。乔鲤森不知道的事，秦鸿溟却猜中了。

    秦鸿溟提议下车走走。Beta便脱了拖鞋，赤脚踏在柔软的沙滩上，身上还披着秦鸿溟的夹克。Alpha耐心地跟着他的身后，温柔地望着跟小孩一样蹦蹦跳跳，捡拾着贝壳的乔鲤森。

    破过云层的朝阳已经悬在了两个少年的头顶，日辉笼罩在他们身上，明明有一定距离，两道影子却看起来是依偎在一起。

    秦鸿溟提起裤脚，蹲在乔鲤森旁边，凝视着他的侧脸，轻声祝贺：“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