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离间

    仙宗占据一片群山地脉，其中东边的一座山名无极山，无极山底东边有一个天然溶洞，走进溶洞后，有一片宽阔的地下湖，地下湖中有仙宗长老们布置好的上古阵法，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魔修和罪大恶极的宗门子弟。不知哪一届仙宗掌门是凡人百姓出身，见到地下湖里的布置，“牢房”二字脱口而出，此后大家就用了凡间叫法，把无极山当做关押罪人之地。

    江郁神识展开，避开看门弟子，他曾经有意无意和宗门内长老聊天，知晓了外界进入地下湖中有另一条路，此时就从那条小径中只身进入无极山。

    两个魔修分别关在两处，浑身捆了陨铁锁链，功力尽失，只能瞪着眼睛怒视来者。

    江郁先去见了一个，又去见了另一个。

    魔修们皆是背井离乡，众叛亲离之人，去魔界拜师，大多都要过一关断亲缘，就是要手刃自己的亲人或最亲近的朋友，表示彻底与过去断绝关系，这才能成功入魔。他们没了血脉亲疏观念，自然对自己同族缺乏协作友爱，江郁不过稍微试探一下，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这两个魔修不知道什么剧情，他们只是受到上层指示，才跑过来攻击明无尘的。这让江郁心中稍安，又多探知了上层的情报，原来他们的尊者是同一名淫修，能够进入仙宗，也多亏了他们尊者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隐匿术法。

    似乎知晓了自己不久于世，那两名魔修没留情，把自己尊者，对方，仙宗和江郁都骂了个遍。说起明无尘，他们倒是打了个哆嗦，没敢多言。

    “要是早知道他是个硬茬子，我肯定打死都不过来！淫修小儿害我好苦！”

    明无尘早年出名，后来低调下去，他的名声多在仙宗弟子间口耳相传。这两个魔修只知晓无尘真人个厉害人物，却过度自负，这才失败被擒。若不然，以他们两个的水平，放在魔界可谓屈指可数，总不会落到如今下场。

    “还有你，江郁，你分明是个魔修，今日竟跑到仙宗手底下做牛做马，还混成了首席，真是卑鄙无耻！”那名张姓魔修道。

    江郁冷笑一声，说：“我什么时候成魔修了？”

    “哼，我那淫修尊者手中，有一本预知未来的魔书，他既然说你是魔修，任你怎么狡辩，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张姓魔修盯着江郁看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放心，我定要你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你的同门，弟子和那无尘真人都将鄙夷你，我要你被逐出师门，也尝尝我现在的滋味！你且等着吧！”

    江郁懒得和他废话，转身离开了地下湖。

    无极山脉连亘不绝，除了无极主峰高耸入云外，周围皆是低矮的小丘陵，入门弟子基本居住在这里。江郁从地下走上来，脚步一转，就去了因魔修而受伤的修士田林那里。

    他这一路光明正大，没东躲西藏，半点没有心理负担。不过，此时正是凌晨，黑暗逐渐被光明所侵袭，人烟稀少，没有人看见他。

    做点不好的事，就是要撑起一张问心无愧的皮来，就算骨头上生了蛆，只要有张好皮，仍然能坚持生存。江郁收藏了很多魔修法器，其中一个名叫“画皮”，能够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那魔修靠着这张皮骗了无数凡人修士，又靠那些凡人修士的性命反哺法器，自己借用法器的力量修炼。江郁除掉了他后，偷偷把画皮塞到自己小仓库里。

    现在他自己的皮囊还好用着，那张画皮又带着点魔气，拿出来恐怕引人注意，所以也只好暂时收起来了。

    江郁走进田林的小院，敲敲门。

    “来了！这么早，是谁啊？”田林的室友过来开门，抬眼一看来者，不由得吓了一跳，“江师叔！大清早的，你这是……”

    江郁笑笑，说：“我刚突破出关，听说田林被魔修袭击，受了伤。他好歹也是当时的守门弟子，及时发现魔修，于我有恩，就急着过来看看，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刚刚说了，我才发现才不过寅时，要不我等一会儿再来吧？”

    田林室友也笑笑：“不用！修士哪里来的时间一说，日夜都是一样的。我也在打坐修炼而已，就是一直静不下心去。”

    江郁顺势指导了他两句，那弟子依言，果真有了感觉，看向江郁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

    “多谢！多谢师叔！”

    “小事。你是田林的室友，他现在伤势可怎么样了？”

    闻言，那弟子的神色一下子低落下去，凑近江郁，悄声道：“不瞒师叔您说，我觉得——悬啦！”

    “哦？”

    “田林他经脉破碎，又心事重重，修仙一途，恐怕难走了！”

    “竟然这么严重！”江郁也跟着叹息，“我真是于心有愧。”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那弟子说，“您来看他，也是他的福气。他本身与仙道无缘，怪不了别人。师叔，我不耽误您了，您既然去看望他，也与他说说吧，我去外屋打坐就好。”

    他对着江郁行了个礼，便走进外屋去了。江郁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慢悠悠迈进门槛。

    屋里黑咕隆咚，床上躺着个人，呼吸还在，但一动不动，仿佛山上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田林睁着眼睛无言望天，目光空洞，神情麻木。

    “田林，我来看看你。”江郁叹了口气，说。

    田林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江郁走到床边，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或许可以有助于你的康复。”

    田林撇开头，说：“不劳师叔费心了，我已经是废人一个，用不上这些玩意。”

    江郁看他一会，突然道：“你要放弃给家人报仇了吗？”

    ……他怎么知道！

    田林瞬间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江郁，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

    但此时，他也无心追究是谁说漏了嘴，田林很快颓废下去，说：“那又怎样？我举不起剑，哪里能对抗魔修。心中虽然不平，可也只能认命了。”

    “走不了剑修，也可以走别的路。我的剑术也平平，一样能够走到现在，”江郁看田林还要反驳，挥手制止了，说，“我也知晓你经脉受损，可大道三千，自然有其他路子，只看你有没有决心。”

    田林沉默片刻，道：“请师叔指点迷津。”

    江郁却摇头拒绝，说：“你自己的路，我无法帮你指点。不过，你我的目的应当是一样的，我们都要彻底除掉魔修。只要能够达到目标，我这一世也不算白活。”

    “不过，伤了你那魔修，其实年纪也不过五百，”江郁又道，“魔修的修炼速度很快，这么一来，真是令人忧心……”

    过了几息，田林问：“师叔，魔修……是怎么样修炼的？”

    江郁知道他上套，眼中浮现笑意。

    “魔修么，”他的声音没有分毫变化，“他们靠世间的恶塑炼形体，但似乎却是不走仙宗的灵气入体一路的，故此修炼只看心性。不过，魔修行的是天地所不容之事，渡劫飞升之日，就是消亡之日，天地不允许他们活着飞升。”

    “吾辈修士皆是要飞升超脱的，自然不会去做什么魔修，自毁前途。”

    “渡劫之日……”田林低声道，“罢了，我只要报仇，自己的死活早已无所谓了……”

    他看了眼江郁，说：“多谢师叔，我心中之困惑已解。”

    江郁装模作样一愣，说：“是吗？我也不知道帮了你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开口就好。”

    田林神色已经坚定起来，他吐了口气，对江郁道：“我心中已经有数，此番多谢师叔了。以后，师叔就别再来了。”

    “这……你怎么……”

    田林又一言不发了，他神色却坚定了不少。

    江郁看他，无奈道：“那好吧，只要你重新振作起精神来，我也放心了。”

    话已送到，目的也已经达到，他不想久留，这就告辞了。临走时，田林的室友等在门口，看见江郁出来，忙问他如何。

    “看着好像是精神了些，”江郁纳闷道，“我也奇怪。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听闻田林好些了，室友也很高兴，说：“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