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82漫长又短暂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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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一下子又红了眼角,先是咬了咬嘴唇,像是在隐忍些什么,而后才倾过身子,投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 这动作有些莽撞,似乎根本没有顾忌身上的伤。兰伯特脱口低斥了一句“慢一些”,手上则下意识地做出了搂抱的姿态。 但还没碰到怀里人的身子,他就蹙着眉顿住了手。 文森特身上的体温太凉了,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还因为受刑而撕毁了大片,露出了血肉横翻的背部。往日这人在拥抱他时,都让他感觉怀中温暖厚重,但此刻他却仿佛被冰冷的铁器压住了似的,只有扑在他颈边的鼻息尚且带有几分热度。 这让他忍不住想要收紧手臂抱紧文森特的腰,但那些伤痕却使他无从下手,不敢随意触碰。 他转而将手向上挪,覆在文森特的后颈上安抚般地揉捏了几下。而后他又敲了敲隔板,吩咐司机将车开得更缓更稳一些,并把空调的温度调高。 “好了,身体放松,别这样绷着劲。”他口中淡声哄了一句,同时又将手背放在空调的出风口上试了试,待暖风渐渐变得更热,才移开手轻轻拍了拍文森特的大腿。 但文森特却把他抱得更紧了,紧到他的腰侧都被勒得有些发痛的程度。 兰伯特显然并没意识到,自己做出的这些琐碎的举动,在此刻的文森特眼中显得多么的难能可贵。 很快,文森特原本略显急促的呼吸便平稳了下来。他松了松手,从兰伯特怀里抬起头,脸上已然看不出过于明显的焦躁了。 “主人,我这次又给您惹麻烦了么?”他冷静地发问,即便心跳还有点快,但心中的担忧却去了大半。 自他被卢卡斯派来的人从格纳登洛斯庄园带走的那一刻起,他所担心的便从不是自己的安危。他从海曼与押解人员的交涉中得知了兰伯特等人在康斯坦茨遇袭的消息,那时候他满心都是兰伯特,想着兰伯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困,在被押上车时便顺从得不像话,半点想要挣扎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兰伯特即便回程,最先去的也会是格拉芙庄园。 他想去那里等他的主人。 等被扔进了格拉芙庄园的地牢,被绑上双手吊起,又被一鞭接一鞭地抽在了背上。他咬着牙闷声不吭,又开始在热辣的痛意中努力回忆自己近日来的所作所为,思考他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会不会给兰伯特添麻烦。 又……会不会因此被兰伯特厌弃。 文森特得承认,在听到熟悉的敲击声由远及近的响起时,被他深埋在心中的忧虑和恐慌骤然膨起,像是爆破后的热浪般翻涌着将他的胸腔填满,不留一丝缝隙。他有些喘不上气,被空旷的走廊放大的回声如同直接在他脑中响起,一下接着一下,令他神思恍惚,宛如虚脱。 他或许只是在冰冷的地牢里强撑得太久,又因为伤势略重,才产生了这样的症状而已。但是当他最终看到了兰伯特真切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却忽然胸口发烫,连头脑都清明了起来。 他果然等到他的主人了。 “没有,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 随着这样一句话自兰伯特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文森特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早先便怀疑是卢卡斯借机发作想要整治他,现在这样的念头越发坚定,他却没有立时向兰伯特问询,只垮下肩膀松了口气,然后侧头挨在兰伯特耳根附近,温吞地蹭了蹭。 这模样既像是在撒娇,又显得有些委屈。兰伯特被蹭得指尖有点发麻,他抬手去揉文森特的头发,不自觉地生出了些解释的欲望。 “你前些日子出门办事,买花的时候被卢卡斯的人看到了。”他说,见文森特闻声抬起头看他,便拂了下对方蹭乱的刘海,让那只被稍稍遮住的右眼露出来,并随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颤了下睫毛,“我没想到卢卡斯竟一直找人盯着你,还趁着这次的事故把你牵扯进来了。” 语毕,他又用指尖拂了下文森特的眼角,让那片浓密的浅灰色眼睫又颤了一下。 “……所以我这次,纯粹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文森特叹息了一声,苦笑着对兰伯特抱怨了一句。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狠厉,但随即他便垂下了眼,看向了兰伯特的左臂。 “如果您遇袭的事情也是假的就好了。”他有些怅然地说着,而后从兰伯特怀中起身,轻握住兰伯特的手臂,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 兰伯特伤得其实并不太重。安东尼奥及时处理了伤口,让他不至于失血太过,且那枚子弹没有伤到他的筋骨,只要好好养伤防止感染,就能很快愈合。他反倒是对文森特的反应有些无可奈何,他们两人中更加狼狈的分明是文森特,但直到现在对方都没跟他喊过疼,也不想着要将背上的伤及时处理一下。 他低下头,目光追随着文森特的手指挪移,看对方苍白的指尖在透着血色的纱布上缓缓抚过,又四下小心翼翼地轻按了几下。他仍旧在阵阵作痛的伤处忽地痒了起来,与新肉生长时难耐扰人的痒意不同,他并不想按压伤口止住那份瘙痒,只用右手一把攥住了文森特的手指,用拇指按着对方的指肚搓揉了几下。 文森特的指尖在他手中细微一颤,对方抬眼看他,眸光潋滟微亮,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欢喜。 “我没事。”兰伯特将文森特的手指揉得微微泛红,才松手放下。他转而拍了下自己的腿面,示意文森特俯身伏在他的腿上。 “趴好,让我看看你的伤。” 文森特自然不会拒绝兰伯特的关心,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伏趴在了兰伯特温热的腿面上,趴好之后扭头向上望,正对上了兰伯特沉冷深邃的目光。 之前在地牢时,光线太暗,又只是匆匆一瞥,使得兰伯特并没能真正看清文森特的伤。此时他早该适应了车厢内萦绕不散的血腥味了,但当文森特的背部以如此坦诚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时,他却好似嗅到了更为浓厚的铁锈般的气息。 在被搁置了一段时间以后,那些深刻的鞭伤已经不再汨汨地流血,但露出了鲜红肉质的地方还是泛着柔亮的血光。被鞭子抽碎的衬衣布料随着击打的力道深深陷进了创口里,被血迹染得辨不出模样,却还是由于材质的缘故,让人一眼就能辨出。 零碎的布片已经被稍微凝固起来的血痂埋进文森特的伤口里了,看着怪异又可怖。兰伯特原想给文森特简单处理一下,但只稍微想象了清创的过程,就感到一阵棘手。 “你都不觉得疼吗?”他忍不住问道,声音低沉发硬,乍一听像是在责怪,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关切。文森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轻声笑了起来。 兰伯特蹙起了眉,而后便见文森特略微撑起了上身,回过头好整以暇地对他眨了下眼。 “当然很疼。”文森特轻声叹道,但下一秒却稍稍眯起眼,用更为低缓而温和的声线对兰伯特说,“但是我就是想让您心疼我啊。” 兰伯特一时间没有出声回应,他抬起手捏了下眉心,停顿了两秒而后才用手覆住文森特的后颈,用和缓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向下压,令文森特重新伏了下去。 如果只是想让他心疼的话,那在地牢的时候,他的奴隶就已经做到了。而对方方才的话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想以玩笑的口吻打消他的介怀。 兰伯特的嘴唇忽然有些发酸,仿佛是他的潜意识在借此隐晦地提醒他什么。 “嗓子不舒服,就不要多说话了。”他回忆着文森特嗓音中难掩的沙哑,一边用手抚摸着对方的发丝,一边淡声劝道。余光中他从窗外掠过的街景中捕捉到了一家餐厅,便敲了隔板命司机停车,而后吩咐保镖买来了一杯热水,并将后备箱中的急救箱取了过来。 车子再次启动之后,仍旧开得很稳。文森特捧着微烫的纸杯小口小口的抿着水,等又干又痛的嗓子被热水渐渐滋润以后,他将纸杯挪开一些,看到了杯口处留下的下唇形状的水痕。 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他转头去看兰伯特,而后佯装自然地问: “您要喝水吗?” 兰伯特似乎没有注意到文森特的小心思,但从他手中接过纸杯后却没有喝,只将杯子放进了手边的杯架里。 文森特不由得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自己“间接接吻”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他刚要低头趴好,却忽然被兰伯特捏住了下巴,又被对方用拇指意有所指地揉了下嘴唇。 他立刻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兰伯特看破了,他面上镇定,耳根却有些热。他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感觉光线一暗,下颌也被兰伯特轻轻掂了起来。 下一秒,兰伯特亲吻了文森特的额头。 在触碰到文森特皮肤的那一瞬间,兰伯特唇上的酸软感陡然加重了几分,随即才缓缓消散。这下他知道他的身体想要的是什么了,便在文森特有些怔愣的目光中挪了挪嘴唇,而后在对方的眉间又轻缓地吻了一下。 而当他松开手放开了文森特,并直起上身恢复了端正的坐姿之后,文森特才后知后觉般地脸颊泛红,手上还不由自主地攥住了他散落在车座上的外衣衣摆。 “低头,我要剪开你的衣裳了。” 兰伯特神色如常,半点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只打开急救箱,从中拿出了一把剪刀。但头一次被他主动亲吻了的男人却有些按捺不住地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带,对方又抬身凑近,舔着嘴唇想要亲他,却被他再一次按着后颈压了下去,并警告般地捏着颈后的软肉掐了一把。 “老实些,碎布都裹进肉里了,还有心情笑。”他音色生硬,说话间便掀起文森特的衬衫后领,从那处将布料小心剪开。他避过了那些与血肉粘连的部分,先将其余的布料剥下,而后才取了镊子,一点一点地挑开血痂,将破碎的布片夹取出来。 失去皮肤保护的肌肉被不断拨弄与拉扯的感觉自然不好受。原本文森特还想趁着气氛正好,与兰伯特继续调情,但在密集的疼痛侵袭下他只能安静下来咬牙忍疼,还不得不拼命抗拒身体的本能反应,尽量放松,不给兰伯特的工作增加阻碍。 渐渐地,兰伯特与文森特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车厢里的温度在空调的调解下已经很是暖和了,文森特赤裸着上身都不觉得冷,而衣着完整,且肩上还披着外衣的兰伯特则颊边微潮,已然有汗液滑到了下颌。 当兰伯特终于将肉眼可见的最后一块碎布从鞭痕中取出时,他已经能透过车窗看到格纳登洛斯庄园的大门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僵硬的手指将镊子扔在盛有暗红色布片的铁盘里,而后将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闭眼缓解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所引起的酸乏感。 下一刻他感觉腿面上被文森特用手一撑,似是对方又不安分地起身靠了过来。他没有睁眼,却感觉下颌处被温热湿软的物什蹭了几下,蹭掉了他未能落下的汗滴。 他伸手去碰,准确地摸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他将手指插进发丝里揉了两下才睁眼去看,便见文森特探出舌尖扫过了下唇,而后又在他下巴上舔了一口。 像只温顺亲人的大型犬似的。 “别乱动,伤口还没处理完。”兰伯特口中轻声责备着文森特,手上却忍不住扣着对方的后脑又揉了几把。他想着等下该让医护组的佣人到车子里给文森特看伤才是,不然冷热交替,文森特一时还没法穿衣御寒,多半是要着凉发烧的。 思考着这些,他便没有注意文森特隐蔽的小动作,只有一搭无一搭地用手指拨弄着对方颈后的碎发。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文森特用手指悄悄地勾住他的围巾,向下拨了拨。 在看到了兰伯特颈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吻痕后,文森特满意地弯了下唇角。他靠进兰伯特怀里老老实实地窝了一会儿,等车子在别墅前停稳,才趁兰伯特不注意,又在那处红痕上嘬了一口。 是我的。他想,谁抢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