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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离开后,男人环顾房间还是有种不似真实的感觉。 顾先生对他太好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被人接到家里不用再在小巷子里苟且,更别说还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有男人这间的装修风格是偏暖色调的,周遭的布置就连床上用品也都是浅色的没有那么阴沉单调。 他走到床边,看着那覆盖着毛绒被褥的大床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沿上。 身体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太柔软了。 过去的几年他都是睡在那个废旧的床垫上,因为时间太久了,垫子里面的弹簧都露出来了好几个,再加上小仓库里阴暗潮湿常年见不到阳光,最初的几个月男人几乎每晚都会因为受凉关节疼痛难忍,然而后来他也就习惯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 他无法想象从前的自己就算是春秋时节也会因为怕冷而无法入眠,只是当时还有个小孩儿会陪着自己...... 男人愣了愣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控制不住想起了那个人,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再想到过他了...... 太久了,久到他只能分明地忆起那个人儿时天真可爱的模样却无法记起那人最后不要他时的面容...... 男人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甩甩脑袋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最后还是起身,将自己刚刚弄皱的一点点床单整理好,这才慢慢地蜷缩到床边的地毯上。 虽然顾先生说了要包自己一个月,可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还是不要弄脏顾先生的东西了。 他本想从布包里拿出那块毯子盖到身上,可又想起因为做得太激烈那上面已经被自己湿透了,被青年扔到床下后,男人忘记拿了,顾南淮自然也不可能带走。 男人有些遗憾,毕竟那张毯子已经跟了自己好多年了。 不过就算不盖屋里也很暖和,地毯也很柔软,比原来的地方好太多了。 他枕着胳膊眼皮有些沉重,迷迷糊糊地攥着布包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外面的光猛地透了进来,惊得男人立刻坐起了身。 “你在干什么?”高大的青年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沉声问。 尽管看不清面容,可男人还是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愠怒,他慌了神急忙站起来:“顾、顾先生......” “...闭眼。” 男人立刻顺从地照做。 灯光大亮,顾南淮将卧室灯打开了。 缓了会儿,男人才慢慢睁开了眼。 青年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他目光扫视过男人窘迫的脸,然后自然地拿过了对方手中提着的布袋。 他早就注意到男人一直如视珍宝般地带着这个包,不过他已经把男人划为自己的人了,自然觉得看他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妥。 “顾先生...”男人有些紧张地想阻止,倒不是抗拒对方翻看,只是怕青年会觉得他的东西肮脏而扔掉。 然而顾南淮只是神色很淡地一一拿起男人包里的东西查看。 有小半瓶水,一条泛白的长裤,一张手帕,一块破旧的手表,还有很多做工精巧的泥人。 但其中最瞩目的,是个歪歪扭扭的橡皮泥人偶。 顾南淮捏着那个小人,也不说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他几乎要出声恳求对方了,青年却平静地将那个布包原原本本的还给了男人。 “你是做什么的?” 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男人愣了愣,抿了下唇还是如实小声回答道:“一开始卖泥人,后来...”他沉默了一会,挑了个不是那么腌臜的词汇,“接客。”虽然这改变不了什么事实。 那是被那位先生抛弃不久后的一段极为黑暗的日子,虽然他完全可以隐瞒那段过去,可男人觉得还是应该实话告诉青年,他都这么脏了,不该再玷污顾先生这样好的人。 顾南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从柜子里拿给男人一套睡衣:“把这个穿上,可能有点小,我明天会让人买合适的,”他抬了抬下巴,命令道,“现在,去床上睡觉。要是你再不听话,我会亲自动手。” 直到男人好好地盖上被子躺到了床上,青年才关了灯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