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十）

    从加特亚使团离开的那天起，父亲和爸爸接连消失了好几天。三兄妹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父亲是整个联邦的大人物、爸爸又经常奔波于各个星球，如果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的话想必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做。

    他们回来的时候，双胞胎注意到留燧明穿的开始离开那天的衣服，感觉不像是去出差，遂问爸爸这些天到哪里去了。留燧明被接连干了好几天腰酸腿软的，脑子里都被和兰赛特疯狂的性爱填满，一下子竟没想到用什么理由来应付孩子们。

    与上一次回家时不同，兰赛特现在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你爸爸坚持要送赫利欧叔叔到宇航公域，不知不觉多走了几天。”α微笑着向孩子们圆谎的同时，食指却顺着爱侣的后领伸进去，轻触他那被层叠标记的后颈皮肤。留燧明几不可见地打了个哆嗦，身上妥帖严整的西装三件套此刻仿佛成了束缚他的枷锁，好几天没有穿过衣服现在还有点不习惯。

    兄妹三人见留燧明神情严肃垂着眼睛一语不发，还以为爸爸仍处在与挚友分别的感伤之中。哪里想到是他们那狡猾的父亲正在用信息素撩拨爸爸，在标记存留的这段时间里，是唯一α对β的信息素支配有效的情况，留燧明会想要亲近他。

    “我没事。”留燧明睨了兰赛特一眼，对方立即把手指抽了出来，极度俊美的脸上露出一副“都听你的”驯顺微笑。“只是有些累了，现在想休息。”留燧明依次亲吻了孩子们的面颊，再没看兰赛特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寻常的轨迹，双亲以看似疏离实则亲密的方式相处着。留辉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对方也喜欢他。留辉才刚满十六岁不久，对于这段悄然在心中生长的情愫还有些不知所措。

    这能称之为爱情吗？

    因为父亲说过，他没有体验过爱一个人的感觉，那种感情不能用孩子们天真正直非黑即白的内心天平来下决断。父亲无疑伤害过爸爸，爸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他。可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并且成为了在对方心中谁也无法取代的人。

    留辉渴望体会“爱情”，仿佛只要这么做了就能在父亲面前拥有话语权一般，即使他们的感情大约在大人们的眼中看起来很幼稚。

    虽然想把这份小小的感情暂时保密，但留辉还是有所疏忽——忘了不该在妹妹们来等他放学的时候答应和恋人一起读书。这两只小麻雀永远以揶揄捉弄哥哥为乐，当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却在第二天早餐时冷不丁地把他给揭发了。

    “父亲。”

    “嗯？”

    “我们要和你说一件事。”

    “怎么了？”

    “我们看见哥哥他昨天牵了一个男孩子的手。”“对，哥哥他早恋！”

    “噗……呃咳咳咳！”留辉猝不及防一口牛奶喷了出来，“你们！咳咳……瞎说什么？！”

    “哥哥耳朵都红啦，是谁在瞎说？”姐妹俩围着桌子左躲右闪，留辉竟然一个也没抓住。

    “哥哥早恋！”“哥哥早恋！”

    “闭上嘴好好吃饭！”留辉急得朝她们大吼了一声，这还是他头一回对双胞胎那么凶。

    留辉想要隐瞒自己和人交往的事是有原因的。作为兰赛特·西里尔斯的长子又是α，即使他日常表现得再低调，总是会成为关注的焦点。即使鲜少回去本家，留辉也知道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同侪们开始走入社交场，由家族为他们挑选有未来联姻价值的伴侣。

    留辉的小恋人不是来自什么高门大户，两人是因为在学校找僻静地方读书的时候相遇，交流几次之后发现品味相似才逐渐互生好感。对方知道留辉的家世出身，依旧不卑不亢，更不会以天生跋扈的刻板印象来看待留辉。这让少年α更珍惜两人相处的时光，也决定了要好好保护他。如果父亲阻止他们在一起的话，那就……

    “原来是这样啊，”兰赛特一个眼神双胞胎就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小辉也十六岁了，有几个喜欢的人很正常。”

    留辉涨红了脸，小声道：“没有几个，就这一个。”看父亲的神情似乎没有打算追问对方的家世如何，甚至连是不是Ω都没有确认。

    “谈着可以，不必太早结婚，”兰赛特慢条斯理地说，“免得孩子跟你弟妹年纪太近。”

    留辉心头一提，父亲的意思是不会阻止他了？但是怎么好像听起来不太对劲。

    “父亲，小熙跟小晗今年都已经十岁了。什么叫年纪太近……”

    “还有我哪来的弟弟啊？”

    在留辉惊愕的注视下，兰赛特优雅地擦了擦嘴宣布道：“是你想的那样没错。”

    “你爸爸他怀孕了。”

    少年α“腾”地一下站起来：“父亲！”相比起自己早恋的事情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揭露，留燧明怀孕的事情更让留辉还无法接受。

    因为赫利欧叔叔的事情两人前段时间似乎还闹了矛盾，爸爸现在怀孕很难不让留辉下意识地联想到父亲是不是又逼迫他了。毕竟留辉认为父亲以前是做过这样的事的。

    “怎么了小辉，难道你不该高兴吗？”兰赛特注意到长子带着愠怒的眼神，心下大概明白了什么，当着女儿们的面不好直说遂冷言道：“别忘了你曾经干过的蠢事。”

    留燧明从楼上卧室下来，正看到父子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刻。他怀孕初期稍显精神惫乏，迷迷瞪瞪地问了句：“你们在干嘛。”兰赛特当即敛起冰冷的眼神，上前来扶着他的肩膀：“没什么……燧明，既然很困为什么不多睡一会？”留燧明是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左右又睡不着了索性下来看看。

    留辉正以一种极为委屈的可怜目光看着爸爸，留燧明越过兰赛特的肩膀与他对视，安抚性地笑了下。兰赛特注意到爱侣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转头朝兄妹三人说：“再磨蹭上学就要迟到了。”又故意转了个角度将留辉的视线挡住。

    留辉无奈地望着父亲，父亲握着爸爸的手对他轻言细语地说话，似乎又垂首吻了吻他，把他身上松散披着的睡袍整理好，不让他敞露的胸膛被人看见。

    父亲还是那样，对爸爸的占有欲膨胀得无以复加。

    “你对小辉发火？”留燧明问。

    兰赛特面色不改：“只是对他必要的管教而已，你不必担心。”

    距离留燧明上次怀孕已是十年之前，加之兰赛特一直私下服用抑制精子活性的药物。期间即使是在发热期，留燧明都没有怀孕。没想到只是因为赫利欧到访的事让他焦头烂额无暇服药，留燧明又那样坦荡地承认恨他也爱他，还挑衅说早就厌烦了与之间他温吞的性爱。

    让兰赛特一时间失控，满脑子只想着占有他。没料到还不是在发热期缠绵的这几天就让留燧明受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兰赛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留燧明在生双胞胎之后动过手术，兰赛特担心间隔那么就又怀孕很难说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毕竟没有什么比留燧明的健康更重要。

    “燧明，这次是我的疏忽，抱歉。我本来以为药效多少还有，不会让你再怀孕的……”当α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要不要放弃这个孩子，却被对方当场扇了一巴掌，力气之大以致于元帅阁下后来是顶着个通红的巴掌印从产科诊疗室里出来的。

    “我是病弱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法生下来吗？！”留燧明中气十足地质问他。兰赛特这才回过神来，是他只以自己的角度忖度，一时间忘了对留燧明来说最渴望、最重要的是亲情、是家人、是爱与被爱。

    他们失去过一个孩子，双方无论是谁都不想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兰赛特原本也是忍痛提议放弃，没想到留燧明那么坚定要留下这个意外而来的小生命。

    “是我错了，燧明。我不该说这种话。”α紧抱住爱侣，吻他的额角，“这是我们的孩子，与小辉、小熙和小晗一样珍贵。我们好好保护他、好好爱他等他出生，好吗？”

    怀里的留燧明好像赌着一口气，过了很久才肯反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