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旧历】无人死亡（修罗场剧情点）
1 玻因斯特单膝跪了下去。 没有伊森想象的反抗，不平，狡辩。这个黑头发的雌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身体稳稳弯下去，顺从低下自己的头颅，白大褂下摆在地上铺开一个小小的半圆。哪怕是跪下去，黑发雌虫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讨厌的从容与矜持。 精妙的身体控制。 没看到预料中的反应，伊森觉得有些无趣。 而玻因斯特也并不是什么能够随便被处置的存在，新型能源所创造的硅基生物机甲项目总负责人之一，负责活体基因与合成遗传物质的那一边，十分重要。 他可以给这个试图越轨的虫族一点教训，却不能真的做些更过分的事情。 可惜了。那双蜜一样的浅色眸子盯着对方几秒钟。伊森好心情的想着，但你总不可能永远无法被替代。 他没有再去看半跪在地上的黑发博士，而是侧头对自己的执事长说，“我要立刻实测新机甲的机能。” “好的。这就为您安排。” 他们交流着离开，谁都没敢在阿克西开口前去扶玻因斯特，也没人敢将视线多停留在黑发博士身上一会。这些身旁的人，除了阿克西自己带来的虫侍其他全是实验室的常驻员工，比起能够使用权利的贵族，他们才是真正了解这个地下实验室，谁才是boss的那群存在。 伊森阿克西不放过另外一个介绍负责人，直接带着对方离开。大部分虫侍和一部分研究员像一片乌云般簇拥他们而去。 来自刁难者的行为与漠视，羞辱淋头般将这小小范围内的空气拖得沉重起来，玻因斯特一直低着头，等听不到脚步声后才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脸上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平静表情，视线跟了被群簇而去的男爵一会，随后才叮嘱自己身边还留着的研究员，让他们注意看看等会阿克西男、子爵需要测试哪一台机甲。 地下实验室中忙忙碌碌来回穿插着无数研究员，一场连血都没流的小闹剧掀不起半点波澜。 半小时后，在一片电子警示声中，三台生物机甲中最高的那台被解开抑制环，基台在主台控制命令下，缓缓推动而出，在能量力场的作用下，硅基被无形的微冲能量托扶而起。沉重而巨大的机甲像一头掠空轻游的巨兽，在无数的研究员头上静默的浮过，被基台运送到一个更空旷的实验反应场地去。机甲面上深青色的硅脂涂装在刺眼灯光下反着细腻磨砂光泽，阴影铺天盖地般掠过每一个抬头无声望着它的虫族。 “它真漂亮。”哪怕总是叨叨着新科技烦人的伊森阿克西看到这架生物机甲移动起来时，也没能忍住自己的称赞。 最美妙的是，这种庞然大物脖子上，身体上，连代表着精神海的大脑都内置满了无数刻印虫纹的控制芯片。 硅基机甲磨砂光泽的机身上，从脚掌到头顶螺旋而上纹印着同色系的符文，玄妙而隐蔽，只会在被激光照射后微微浮现。 “这是防伪？” “同时也是一种能量符文，这些符文来自幻想种的魔法侧能力。当生物机甲进入辐射风暴领域时，符文激活的能量能让它们保持行动能力。”负责人拿过一个透明板，将终端上的资料导入一部分，递给阿克西子爵。 “对比虫族原型在风暴区域的耐久度，这种机甲的抵抗力更强。并且。”负责人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想到了被刁难的，真正做出这个能力的负责人博士，他换了个措辞。“研究员们将幻想种中，一个较为稀少的部族的能力提炼成了遗传物质，培育生物机甲时完美构架出了新的基因链。” “这种新基因一代种以下的虫族基因难以兼容，对纯血浓度低于90％的一代种的后代都具有非常强的腐蚀性。可却相当合适这种硅基生物。机体身上的铭文并不是我们所刻印，而是硅基生物机甲在培育的过程中自己所生长而出。能够抵御辐射能量的同时吸取辐射，同时转换成运作能量。” “包括但不限于能量力场，炮击与侦查。可以说，只要它们运作起来，前往充满辐射风暴的未知领域，哪怕断开主星授权链接，都能抽取辐射能量维持自身运作，继续为我们探索无生命体可抵达的风暴深处。” 负责人用手指在投影出立体3D缓慢旋转的基因链上滑了一下，下一个轮上来的是3D投影硅基生物机甲的微缩形态，分割线标注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负责人为伊森阿克西再次保证，他指着那些在硅基微缩模型机甲头颅后颈位置的标注，说：“在这个位置，从最开始合成基因培育机甲意识体时，我们就插入了控制密匙。随着机体意识一直成长，这种密匙会被牢牢的缝在机体思维网络中。” “一旦被破坏，整座机甲的智能意识就会强制关机，除非有新的密匙思维被替换进去。它们只能手动模式启动。” “手动模式，它们还是能被启动？”伊森阿克西蹙眉，他对这种有自己思维的大型机甲最忌惮的地方就在于它们的行动力。要是失去密匙后还能被启动，这相当于一把昂贵又无主的刀随便放出去，只要有点控制欲的领主可都不喜欢这种事。 “不。不不不。”负责人又在面板上滑了一下，3D投影变成了一个跳动的立体数值。他说：“这种硅基机甲和目前市面上所有机甲不同，它们是“活的”。硅基生物机甲的驾驶仓里的按钮与控制手柄全部都需要机体思维去配合，才能达到方便，或者说，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市面上机甲的那种易操作程度。” “如果密匙思维强制关机，这座硅基生物机甲就变成了睡眠模式，这种情况下，它们的生物电流处于一种紊乱模式，如果想让它们重新动起来。意味着，一个驾驶员坐进去，需要同时操控的东西会从10直接变成10000。” “抵抗力场，电流重力浮力引力斥力，能量炮槽的强度，子弹，炮弹乃至于微冲核武等等，所有通过各个领域的工程学所创造出的攻击防御系统——包括已经通过密匙输入到机体思维中超过100种以上武技技巧。这是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精神力要求。”负责人慎重的强调了三次很恐怖。“不会有任何虫族能达到这种程度。” 但负责人没有把话说死，数值领域上除非是亲眼见证无，也就是0的诞生。那么概率就会永远存在。但他还是对阿克西男爵自信而又无比肯定的说：“除非女王破冰，不然再无生命体能够手动驾驭这些机器。休眠状态中的硅基机甲，哪怕是驾驶员刚坐上去，思维试图去链接控制权的那一秒。第一毫秒就会被硅基机甲的需求直接抽干，大脑会被瞬间烫熟成最不受欢迎的食物。” 他们与机甲同时抵达空旷的实验室反应基地，伊森伸展开双手由身后的执事脱下西装外套。 “那就让这大家伙为我展示一下它的优秀程度。” “yes.master。” 实验场这边的虫侍流水一般行动起来。 伊森换了一身轻便简洁的机甲行动服，他走上登机平台，执事为他拿来漱口水，防咬牙套与新的手套。 登机平台上，拿着透明投影板的研究员正在为阿克西男爵检查身体指标，小心地为其贴上用于共感生物机甲神经贴片。远一些的仪器台边，还有几个研究员在平板上读取着阿克西男爵的身体指标，往电脑里输入平衡数据，将硅基机甲的生物电流调到伊森阿克西能够承受的阈值内，正在互相校对。 “这台机甲叫什么名字？” “突袭暴风者。”另外一位负责人的态度变得更加谦卑，他在伊森阿克西落了玻因斯特博士的面子后，一直保持微微低头的姿势跟随着眼前的男爵。 “定位是刺杀？暴风？”伊森阿克西看了眼光是一个机甲头颅就比两个一代种B级虫族原型还大的硅基生物机甲，发出一个咂舌音。 “你们对刺杀的定义用的是哪个部族的文化标准？” 光是不夜星上的虫族就存在上千万个大小不一的家族，每一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文化标准。可以说，整个不夜星上，除了通用语是相同的，其他几乎所有虫族家族的文化底蕴都混乱无比。他们从无数征服的文明星球中提取出文字历史，知识储备，再从这杂乱的一切中抽出自己看得惯的部分来学习。 当然，大多小家族都会向着庇护自己的中级贵族与高级贵族家族的文化去学习，可尽管就算是这样，在黄金时期的虫族的虫口基数上，不夜星的文化背景也十分乱七八糟。 负责人倒是圆滑的说了句。“不论是哪一家族的形容，像暴风般的突袭同样是迅猛的攻势，您会喜欢这台机甲充满爆发力的速度。在我们的计算数值上，算法得出的结果是…” 负责人小心的看了一眼伊森阿克希，浅红发的虫族正将漱口水吐到盆里，然后咬上牙套，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负责人才斟酌着，他可是看到了，之前这位子爵可是和那位原始虫族出身的伯爵走在一起，他可不想像博士一样倒霉。 “……哪怕是原始贵族来，这台机甲都能承受住原始贵族们的使用强度，甚至可以达到光速级别的爆发力。”负责人又绕了一口，“当然，这只是算法。目前我们请到基因级别最高的测试员，血脉等级在77％，已经试验出了亚音速的威力。” “新式机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它诞生出来的那一刻就不该让人失望。”浅红发的虫族将安全服束带拉紧，在登上升降机前，他朝这个负责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不然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负责人汗珠从额头滑到下颚，伊森阿克希登入了新式机甲的驾驶舱平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机甲庞大的头颅后。短短的10秒钟过去，一直在闭目呼吸的庞大生物机甲睁开了眼睛，眼眶深凹，中间卧着深深的黑洞，里面正如萤光般一层一层亮起猩红色的光。 苏醒的机甲呼出更多浓重的雾气，抑制环尚未完全被解开，但机甲旁的起落架已经无人敢待。那股浓稠深白的呼吸气流在机甲头部缭绕，一点一点烫融周身的钢制起落架。 “连自体的呼吸都是酸雾？”伊森阿克希坐在驾驶舱内，座位非常舒适，但他还是皱着眉头，神经接驳的贴片链接成功后，无数已经被压制过的生物电流对接上来，冲得伊森有点头晕。后颈的位置如同装着一只正在试图疯狂破茧的蝴蝶，挣扎牵拉着他的神经。 伊森闭目缓了一会，他的精神力不算高，异能也只是精神系中最外层的情绪观测。并且觉醒时已经超过了主星幼虫该觉醒的时间，他的异能不算好，却也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这个机甲不对劲。 伊森忍住一股一股撞击喉头的反胃感。这台机甲并没有那些研究员所保证的听话，接驳贴片里有一股庞当的‘思维’如海浪般传递过来。这股思维在告诉他怎么控制机甲的手脚，告知他这具机身的防御系统都有什么，并且正在试图迈出第一步。 但在伊森真的要吐出来之前——他没有按照研究员所叮嘱的话做，比如：立刻选择自主弹出驾驶舱。伊森阿克希也有着虫族自大的毛病，只要不是马上出问题，就会想要再试试看能不能征服——那股一直在冲他大脑的生物电流突然平衡了，好似有一只手突然抚平了海浪般即将暴动的‘思维’。 在伊森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心中把硅基机甲的危险评判值下降到一个离谱的数值时，他已经完全享受到了硅基生物机甲的优势。 首先，这台硅基生物机甲非常非常庞大。远远比现在虫族中最大虫族的原型还要大上十倍。当神经贴片中的链接电流完整同步以后，伊森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被瞬间放大了十倍，二十倍。他感受到自己变成了‘巨人。’ “天哪，快躲开，快躲开！”一直在控制台上观测的研究员们互相叫喊着，他们看着苏醒的生物机甲先是摇摇晃晃的踏出一步。一步之重，将整个半虚拟投影出的实验场地震了震，巨人行动而起，光是带起的微型气流都足以吹倒没什么准备的研究员们。 尤其是这玩意是活的，它有自己的意识，在驾驶员还没完全掌控它之前，那股属于杀人机器的气势足韵如沉沉乌云，随着机甲睁眼，用热成像视线每一次扫描过他们的身躯，都会带来可怕的压迫感。 研究员们组织着完全退出了半虚拟场地，退到更远一点的观测平台上去。 “先生，先生！”其中一位研究员拿着块投影板靠到负责人身边，朝他报告，“暴风号的生物电流超阈值了，但不多。需不需要…” 负责人蹙眉拉过那块投影版，比起纯粹的学术研究者，他更像科研院的一个门面负责人。比这些脑子里只有科技科技的家伙懂更多人情世故，现在临时叫停还没有出状况的实验活动——在虫族惯有的好战心态下，这位脾气大得很的贵族少爷能做出什么更严重的刁难也不奇怪。 负责人想了想，他小声朝其中一名研究员安排了几句。 等暴风号开始实验手臂上的各种炮弹与辐射炸弹时，黑发的雌虫，玻因斯特博士被请了过来。戴着眼镜的雌虫没有去控制台上，而是走到链接着楼层电梯口的扶手走廊时就停下了，他对着匆匆赶来的负责人微笑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黑发雌虫镜片下的浅色眼睛瞥了瞥实验场中的景象，对已经开始流汗的负责人笑着说，“那位子爵不是玩的挺开心？”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博士！”负责人紧紧皱着眉头。 2 机甲中。 接着，是一股模拟出的虚拟重力坠在了伊森的精神中，让伊森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操控庞当大物身躯的真实感。他感受到了自己很重，腿部，腰身，头。 像是断电的信号重新连接上，这股沉沉重力只存在了短短一会，就变成了一种可控的重量。 这是一股很神奇的感觉，伊森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重还是人形拟态的重量，但却又清晰无比的感受到，自己正牢牢掌握着这具巨人之躯的力量。 无比清晰感受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巨人。这就意味着，伊森能无比灵敏地用一具光是挥挥手就能打碎一栋楼，充满巨大力量的身体做出自己能做到极限的武技，体术。 而在这之上，他还感受到这具身体，感受到自己身体装备了更多的东西，大量的杀伤力武器。在与机体思维完全链接成功后，并不是说有一股如何使用武器的知识塞到了大脑中，使用机甲上装备的武器排序全被设定成了潜意识。 半虚拟的实验场地中投影出几头只会在辐射风暴宇宙区生活的巨兽，伊森看到那无比真实的影像成型后，尽管理智知道那是虚拟体，可还是下意识紧绷了一瞬。于是被编程设定成潜意识触发的武器模式，在伊森阿克希的精神体感受到威胁而紧绷的那一瞬，仿佛有人握着他的手，又好像那只是自己无意间的防御——硅基生物机甲布满锋利倒刃锐刺的左手臂在几毫秒间变形成了一个立刻蓄能的能量炮口，一个呼吸都没过去，暴风号就朝那几头辐射巨兽来了几发火力十足的炮弹。 霎时，如万人巨吼，炮弹在虚拟影像身上炸开，整个半虚拟的实验场闪电般亮起无数网状般的符文，将整个爆炸的冲击波牢牢锁在那片场地中。可音波只是被消减了一半，无形的穿过了防护网，哪怕是提前戴上了耳罩站在观测台上的研究员们也被那股震荡的余波音量冲得几欲反呕。 那是靠虫族自己本身绝对无法达到的力量领域。 纯粹科技与屠杀级别的暴力的魅力。 没有虫族能够拒绝。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负责人死死捂着自己的耳罩，对玻因斯特说，“第一次上机甲的实验员都不能立刻融合到使用武器的程度。但这个现在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子爵绝对会对这股力量上瘾。” “等习惯这个级别的力量后，子爵一定会想要更多。”负责人的脸上凝重得能扭出一公斤的苦水，“那个时候……子爵主动开始尝试阈值更高的机体生物电流……” “老天，母虫在上。我可不想实验室里抬出去的下一具尸体是阿克希家族的少家主。” “你太紧张了，爱德华。”黑发博士说，他看着被防护符文完全封锁的实验场，“在生物电流烫熟他的脑子前，子爵就会被驾驶舱强制弹出。” “…什么？不，他开的应该是个人全授权模式，我们这边的授权…”负责人－爱德华·尤利西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僵住了。此刻他竟然不敢再扭头去看博士脸上的表情。 负责整个项目基因链与遗传物质的部分，都是眼前的黑发雌虫在操作。 控制所有机甲的意识体密匙编程码用得全是玻因斯特博士提供的程序。 这个想法延伸想下去非常可怕，并且一定会牵扯到很多方的利益。爱德华·尤利西斯甚至不是贵族，而眼前的黑发博士正在为一位原始虫族出身的伯爵工作。 负责人不敢想下去了。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说：“如果是实验体，哪怕堆成尸山都没问题。Doc…” “一切都会没事的。爱德华，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呢？”黑发博士的声音很平稳，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算是听到很糟糕的可能性——也许会有来自贵族家族的大麻烦。他还是在微笑。 “今天没有人会死。”玻因斯特倚在扶手栏杆上，摸了摸自己尾指上的素戒，平静地说。 只是不会死。